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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情人的权利
忙假过后，沂阳中学正忙于毕业班的模拟考试，和非毕班期终复习工作。臧寒秋组织召开了教导主任和教研组长会议之后，又召开了班主任工作会议，提出期末的班级理管具体要求，紧接着又召开了全体教师会议，号召全体老师，为振兴沂中，打好本年度最后一仗，迎接县教育系统期终工作检查。最后召开班级学干会议，并利用课间操时间，给学生作简短训导，动员学生鼓足干净，努力学习。
沂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良好学风。
星期六下午，学生离校了，校园里十分宁静，臧寒秋晚上没吃饭就躺下了。
妻子田华从前面资料室回来，看到江少波主任正在他的房间里，原来是丈夫的病又犯了。
江少波看着进来的田华说，田老师，沂中的教学工作，都压在臧木校长一人身上，连看病的时间都没有，而我们年轻人到底干些什么？不能让臧校长放心去承担点什么……他唉了一声，很自责的样子。
田华对臧寒秋说，也是的，你这么一副身体，又不年轻了，何必硬撑着，她像对臧寒秋说，又像对江少波说。
江少波说，让我去和范校长说，不能再让臧校长挑这副重担了……江少波站了一会就离开了。
田华走到房间里，给臧寒秋倒了杯水，悄悄地投进两支补液，扶他坐起来，擦去他额头上的虚汗，让他喝了水，说，老臧呀，你的担子是该卸下来给江主任了，江主任为人不错。听我一句话，身体要紧，啊？不然明天我去跟范校长说，让你休息治病，我们到南京去检查一次！
不，臧寒秋说，我哪也不去检查，什么病我自己最清楚，吃点药会好的，暂时我不会死的，我没病，沂中离不开我！
你病成这样，还说没病，田华流下泪来说，你不考虑自己，也该为我们和孩子想想，他们刚刚毕业，还没有一个成家的，还是孩子，万一，万一……田华哭出声来。
第二天一早，田华自己去找了范红雨说，范校长，请你帮我说服老臧，他的病，怕，怕是……
范红雨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江主任已经给我说了。
范红雨随田华来到臧寒秋的屋里，臧寒秋正在床上穿背心，见范校长进来，忙给他找烟说，她连烟都藏起来了。
田华找烟给范校长，臧寒秋坐起来和范红雨说话，看上去精神很好，只是脸色发灰而呈纸黄，眼睛塌陷，显得更大了。
范红雨说，老臧呀，我来强行停你的职，去做一次彻底检查，让后勤张主任陪你去。
臧寒秋说，等忙过考试，就是暑假了，那时不用停职，我自己去。
范红雨说，不行，我在下周周前会上，公开宣布，不安排你当周工作，你不然先去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怎么样，回来再说。
臧寒秋感激地笑了笑，套上鞋子对田华说，你去买块豆腐来，我很想吃豆腐。
田华拿了钵子出去了，臧寒秋走回屋里来，在范红雨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也点上一支烟说，老范呀……怕我们同事时间不长了！
范红雨猛地站起来，双手搂住臧寒秋的肩膀说，不，不可能，老臧，你别乱说——这不可能……
臧寒秋很平静地说，我知道自己所犯的毛病，还有必要去检查吗？检查只是用科学的方法证实一下，那会加快我的死亡！老范，请你允许我保留一点幻想，多看看我们沂中的变化！
停了停，臧寒秋说，老范呀，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沂中工作，并长期兼任领导工作，我多想把沂中搞出名堂来，只是过去一直没有施展自己的本领，说实话，你开始调入，我很不高兴……想不到，你会如此让我信任，我是第一次心甘情愿为你效犬马之劳，真想把沂中的面貌变个样……可是，毛病赶上了！人的生命为什么会如此短暂！他咳起来。
范红雨说，不说工作了，不管怎么说，先看病要紧！
臧寒秋说，我没有那么开朗，老范，说实话，我很畏惧死亡，它将会把一个鲜活的生命送进天边的黑暗，为了让我忽略死亡的恐惧，我想拼命工作，以工作排遣和冲淡恐惧……老范，请你留给我这个权利吧！
不，不，范红雨紧紧抓住臧寒秋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第二天上午，范红雨安排后勤张孝久，作为学校代表陪同田华护送臧寒秋先到港城市医院去做全面检查。
下午，范红雨拟好了徐鹏同志任沂阳中学教务主任的报告，正要去打印，他接到了乡长伍传元的电话，让他到乡政府那边去一下。
范红雨来到伍传元的办公室，伍传元说，范校长，我请你过来，首先告诉你，教学楼的资金，六月份不能到位了，二期工程，只能暂缓，情况你是知道的，有许多事，老百姓不支持，好事也没法办！
他扔过一支烟给范红雨，两人点上烟，伍传元说，听说，臧寒秋同志一直身兼副校长和教导主任的双职，近来把身体都累垮了，你是放着年轻人不用，这是为什么呀？
范红雨刚要开口，伍传元一摆手说，当然了，我们乡里本不应该干预你们学校的中层干部任命，但教育是百年大计，我们政府的负责人，对工作整体又不能听之任之，置若罔闻嘛，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范红雨说，感谢伍乡长在百忙中关心我们学校的工作，教学楼的款项，希望伍乡长能尽快给我们想办法，务必保证暑假后交付使用。至于臧寒秋同志的工作，负担过重，我们已经有了考虑，他病得很重，我们已经安排他休息治病，接替他工作有徐鹏同志承担。
伍传元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一条烟筒，散开后，把茶几上的人造葡萄串雾化成早晨的园艺，他转过脸，看着范红雨说，为什么不让江少波同志顶上去呢！小江是个人才嘛！
范红雨深感意外，他完全没有想到伍乡长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因为学校教务工作负责人，纯属学校系统内部的事，推上一个教导主任，只需要给主管局申请一下，提交备案，然后派个股室干部下来，读一下任命书就行了，完全与乡政府无关，范红雨之所以在伍传元这里推荐徐鹏，因平常外务工作都是江少波跑的，乡里许多人都不太认识徐鹏，为了今后的外务工作关系，他才这么顺便说一下。
想不到伍乡长提出了江少波！
伍乡长看范红雨在犹豫不回答，他说，我们乡里认为江少波同志很有工作能力和工作方法，可以上一步，接替臧寒秋同志的工作，臧寒秋同志毕竟年龄大了，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提倡干部年轻化嘛，江少波同志还可以接替臧寒秋同志的副校长职务，让他好好地出去治病嘛！
伍传元说，如果我们乡政府还保持举荐权的话，有一天你范校长调到局里去，我们乡里还要举荐江少波接替你的工作呢！
范红雨听出了伍传元话的份量，他猛抬头，遇上了伍传元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从伍传元的眼光中领悟到了握权者话的不随意性，他觉得有一种潜在的危机向他逼近！
回去之后，范红雨立刻让文印室打印推荐徐鹏的报告，他完全相信，徐鹏的工作作风，一语中的口才和点滴不漏的组织手段，一定胜任工作，会以卓著成绩对事业负责，也让社会见证沂中的成果。
当晚，范红雨便赶到县城。
教育局人事股的王科员正要下班，被范红雨顶了回去，范红雨跟王科员说了沂中的情况。
王科员看了范红雨推荐徐鹏的报告说，你们沂中两个副主任能力都不差，为什么不一起报上来给局长室批准？
范红雨说，报两个批一个，不是会产生消极因素吗？
王科员笑了笑说，老范呀，别意气用事了，你还嫩了点呀！你想想，报不报是你的事，而批谁是局里的事，你又何必把自己身边的人留给自己恼呢？
范红雨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不再想说什么，王科员把报告接过去，放在案头，用一只磁化水杯子压上说，明天一上班，我就给你送局长室，批下来我给你打电话。王科员又说，今晚有个宴会，是教研室老何的一篇论文获奖，拿一半奖金请客，你也一起去？
范红雨听说是何世宽的论文获奖，也非常高兴，作为老同学，他脸上也很有光彩，便同王科员一起去了何世宽的办公室，又一起去了海西酒楼。
见到何世宽，何世宽说，好你个范红雨，好事都让你赶上了，今晚你得出出力，把王科员料倒，平时他老欺负我没酒量！
范红雨说，我要是放开酒量，怕你的奖金还不够一场酒钱！
何世宽说，放心，大家高兴，又难得和你聚一次，你就别老沤在乡下了，干好干不好，年把调县城来，老同学也能常聚聚。
听到这话，范红雨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回回不来，家里的妻子蓝琪儿常常念叨……他突然想起了还没给蓝琪儿打个电话，他今晚回家。
范红雨要回他的办公室打电话，王科员说，半夜回去，怕蓝琪儿不让你上呀？要是她不高兴，我陪你去找小姐！
大家笑了。
想不到这天晚上，范红雨回去还真的没有和蓝琪儿做成好事，还看到了挂在水龙头上的那只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