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回忆别离的痛苦时刻，但江阮所表现出来的悲痛已经淡到几乎触不见。
她站在那里，就只是站在那里。
再转过身时，仍旧一切如常，仿佛刚才谁都没有提及那个哀切的话题。
江阮没有打算在斯乔年的住处打扰太久，但放着一个受伤未愈、行动诸多不便的病人不管，她也确实有些不太安心。和斯乔年的助理联系过后，那边说午后就会过来，让江阮放宽心，随时都可以离开，无需因由绊住脚步。
但江阮还是准备等助理到来再走，她没有特殊安排，时间充裕。
斯乔年全程态度慵懒淡然，和江阮保证独处也没有任何问题，最后干脆放弃挣扎，任由助理和江阮商量对他的安排。
“自从进组拍戏，我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闲散生活了，这两天重新感受了一下，果然还是当老板坐办公室更舒服些。不过我可惜晚了，早早地把几次拍戏机会提前允诺出去，还要给小江制片多打次工，好在是带薪的，不然心里还真有那么点不甘。”
江阮笑言：“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我不做反悔的事，你可别引诱我破例，虽然自己当老板确实很舒服。不过说起来，倒是你，”斯乔年拉长尾音，语调轻扬：“你想不想后悔一次？我之前说过要捧你，这话还没有作废。”
初见时在星艺大楼里的对话，为难斯乔年记得清楚，隔了这么久还愿意给她作数。
江阮轻轻点头，眼眸中错落着清浅笑意，“那我不妨听一听，星艺的老板打算怎么捧红我？”
“这还不简单，”斯乔年说得轻松，且理所当然，“最好的团队，最好的资源，只要我想，不怕捧不起来。还能利用利用我尚存的名气，虽然我红得不纯，但和我的名字挂钩，总归还是有点用的。”
有点黑红的倾向，大概的确是红得不纯。
斯影帝身上确实背负了许多骂声，但至少没有人痛骂他的演技，他清清白白靠演技大火，应当不算是纯粹的黑红。
起码要比真走黑红风的艺人要好。
简易的捧红方案已经阐明，斯乔年还在继续说：“不过，你要真进娱乐圈的话，就算我不捧，你也会大红大紫。”
江阮说：“然后我红得更加不纯。”
红得腥风血雨。
到时候，恐怕有的是人想来讨好江阮，也无需他如何费力。
前提是，只要傅家那位同意。
否则的话，有他阻挠，江阮的路可能确实会走得不太顺畅，能抗争一时，也早晚都要顺着他的意乖乖地被哄回家。
啧，这种本质是掌控性质的占有欲，确实挺令人心生不满。
斯乔年不完全能够理解。
也就是进娱乐圈登荧幕这种事情，江阮还不感兴趣，不然他很乐意亲自来捧。
“你的条件很好，又是制片专业出身，演技应该完全能过基准线才对，总不会演得一塌糊涂。”
斯乔年不甚经心地调笑道：“再不济还有替身，露个脸意思一下差不多行了。”
直接摆烂，导致对手戏演员完全没有入戏体验感。
江阮不能深想，“我会被对手演员骂得体无完肤吧。”
“也是，如果我的合作对象演技垃圾完全不上道，还试图浑水摸鱼，我会当即离开剧组，并要求制片组赔偿损失。——不过我有部分挑选合作伙伴的权力，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斯乔年所说的内容张扬，却没有多少趾高气昂的意味。
毕竟是影帝，哪怕就用欠揍的语气吹嘘，他也完全有这个资本。
“其实一部好的影视作品，是导演、编剧、制片组以及演员相互成就的结果，我能够拿所谓影帝的奖项，不单只是因为我的演技，没有他们的成就，我什么都不是。”
娱乐圈从不缺有演艺天赋的人，但真正摘得桂冠的仍在少数。
在这里，单靠自身，或许永远无法取得成绩。
单手完成热水浇烫的步骤，斯乔年在摆弄茶具的间隙抬眸，“所以我很愿意留在有你的剧组里。”
“影视行业大多数制片都不是专业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真真正正的行外人，我说句扫射的话，这些人同你没有任何可比性。这个圈子已经不缺艺人，演员完全饱和，你当制片人，能够成就的人更多。”
将茶叶添进盛有热水的茶壶，斯乔年暂时收手。
他不太利落地挽了下袖口，“既然说到这里，我也趁机问问，你有没有组建影视公司的想法？”
“要不要和我一起？你不用着急给我回复，可以多想一想。”
手机提示音响得突然，趁江阮没有留意，斯乔年往茶壶里丢了粒泡腾片。
轻轻合上盖子，片刻后，药片就化得了无痕迹。
江阮很快回完那条消息，斯乔年也已经将茶斟好。
“朋友送来的普洱茶，要不要尝尝？”
江阮不疑有他，伸手接了过来。
半个小时后，江阮陷在沙发中睡得昏沉。
熟睡中的人面容放轻而柔和，眉眼间有几分熟悉的相似感，斯乔年在旁边悄无声息地安坐许久，收敛懒散和笑意后的男人莫名生冷，他漫不经心地起身点了根烟，白雾自指尖腾起，烟草特有的味道逐渐弥漫开来。
居高临下地俯视江阮片刻，斯乔年缓缓吐出烟圈，然后俯下身，抬手撩过江阮的长发，将她手边的手机拿了起来。
安眠药能帮助有需要的人进入睡眠，在江阮醒来之前，最好他能把想见的人等来。
不然，同样的麻烦还要再费一次。
任由香烟燃掉半截，斯乔年用食指掸落烟灰，径直在玻璃面上将烟摁灭，随后扔进了垃圾桶。
终于，两小时后，那个号码不负期望地打了进来。
斯乔年率先出声：“你好。”
不出意料的，电话那边静默了。
斯乔年并不在乎对方的应答，他侧身望过去——江阮依然睡得无知无觉，雪白的毛毯将她很好地裹进去。
“江阮睡着了，傅先生，凭借你的手段应当很快就能知道我是谁，你不用担心，江阮现在很安全，而我，想邀请你来做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