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和助理沟通完情况，江阮收起手机。
影帝助理这几年跟随斯乔年转变工作内容，接手了娱乐公司的部分事宜，可经纪人的那一套做起来仍旧毫不含糊。
他揣着拜托的口吻发来几行注意事项，末尾说暂时不方便过来，麻烦江阮替他多留点心，然后再一次对于那晚病房里的不当言语表达了歉疚。
江阮倒不甚在意，也没往心里放。
这栋别墅不太像是长期没有人住的样子，许是得益于装修风格，生活气息很是浓重，给人一种温柔的烟火气。
和斯乔年办公室里的感觉并不相同。
依言找到厨房，江阮从洗碗柜里取出两只玻璃杯，站在茶台前等待水开，斯乔年脱掉外套走近。
江阮见状，轻轻蹙了下眉，“你的动作不要太大，小心崩线。”
要是伤口开裂，还得在计划外回一趟医院，他的助理首当其冲要上火，来来往往简直不够折腾的。
斯乔年莞尔：“伤在我身上，我有分寸。”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这个伤……调查结果只能说明事故原因，别的也说不出什么来，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判定为意外有那么点不得已的无奈。”江阮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嗯，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斯乔年问：“你认为是有人故意要害我？”
“虽然最好不是这样，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斯乔年指尖轻敲，极认真地望了江阮片刻，失笑道：“怎么这么想？”
江阮没想说真话，她垂下眼睫，放低语气：“大概因为反常吧。”
“和我有私怨的人确实不少，对家肯定也有，但他们豁不出去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一旦控制不好就容易酿成超出预期的后果，无法收场的概率太大，而且这本身有违于行业潜性规则，不是个可行的好方法。”
娱乐圈里没人会这样激进冒失，两败俱伤不是什么乐见其成的结局。
同行做不出，不意味着别人不会。
如果有人就是能不顾后果，对他是死是活毫不关注，那么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
只不过，斯乔年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依旧面带笑意，语调轻松地分析完可能性，似乎什么都没有多想。
江阮静立在侧，欲言又止。
其实她很想补充一句，说范围不只局限于娱乐圈内，但牵扯到私人领域，她再追问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既然斯乔年这样说，那她就这样听着吧。
何况，就如同她说的那样，最好不是有谁存心要这么做。
热水已经烧好，江阮试探着将温度兑得差不多，端起其中一杯先递给斯乔年。
她捧着杯子温吞喝水，听斯乔年半开玩笑地出声劝慰道：“江阮，你不用太过紧张，我没事的。”
江阮也不较真，只抬眸轻笑，点了点头。
客厅有窗纱遮掩着，外面的风景看不太清，阳光却能不受影响地挤进来。处处色彩清亮，某面墙上却有幅深调的挂画，正常的8k尺寸，画的是晚夜船港。
月影朦胧，水面波光，白帆半收，远行者靠岸归乡。
江阮读出一种难言的眷恋与温和。
她对着那幅画出神，斯乔年则无声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视线越过她，再慢慢移到那张画上。
“读书时，我有段时间突然很想学画画，不过那时候没有坚持的秉性，或许原本就是为逃避课业的一时兴起，也有可能是因为画起来并不简单，总之，我很快就丧失了兴趣，见到画纸拔腿就跑。最后只画成了这一张，还是在老师的倾力帮助下才勉强完成的。”
江阮深深地凝望着那幅画，静默许久，才出声道：“我妈妈她很喜欢绘画，她最擅长和最喜欢的也是油画。”
似对她的话早有所料，斯乔年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动。
“这么巧啊，在那个年代对艺术学有所成，你的母亲应当同样是位大家闺秀吧。”
“是吗？”江阮失神地喃喃：“我妈妈她的出身其实并不好。”
“我小时候从没有见过外公外婆，后来才知道妈妈她是被遗弃的女婴，从小就在福利机构长大，身边没有什么亲人。她说自己很早的时候就喜欢画画，美术和音乐这种爱好，如果当作学业坚持，普通家庭很难支撑得起，更不要说待在福利机构，谁又能给她基本的物质支持呢，但她坚持要做喜欢的事情。”
“顺利考入理想的大学后，她遇到了我的父亲。父亲他年长妈妈五岁，早已毕业离校，是被请回来做校友演讲的，在后台碰见当时担任主持的妈妈，一见钟情而后日久生情。爷爷对出身悬殊巨大的妈妈没有偏见，所以我父母他们顺理成章地结婚，然后生下了我。”
江阮松开无意识攥紧的手，将偏离的内容绕回来，“不过，我妈妈她在家很少画画。”
家里有间画室，里面放的都是阮恩阑曾经的画，在江阮的记忆里，母亲常去画室，却不常作画。
“有时间的话，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去欣赏阿姨的画作？”
“恐怕不能了。”
江阮语速极缓，明明情绪足够平静，每一个字却都饱含涩意，“那些画都烧光了。”
斯乔年目露诧色，重复道：“烧光了？”
江阮轻描淡写道：“嗯，画室起火，全都烧了。”
在江父江母离世后，江家已经深陷囹圄，却偏偏还要再来一场意外，把部分珍重的记忆烧得干干净净。
不关任何人的事，江阮甚至无法心生怨怼。
阮恩阑曾经画了那么多，却没能给她的女儿留下一张做念想，她自己大概也会觉得可惜吧。
斯乔年终是不忍再继续诱导话题，“你的父母很爱你，你把一切都做得很好，他们看到今日的你会很欣慰。”
江阮坦然一笑，“谢谢，我也很爱他们。”
趁江阮没有留意，斯乔年往茶杯里丢了粒泡腾片。
片刻后，药片化得了无痕迹。
“朋友送来的茶叶，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