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逾白和沈若初的归来,大朔的朝堂上再次发生了一次震动。
确切地说,这场震动源自于随着二人回来而带回来的消息。
兵部中有人滥权贪墨,克扣军饷的事,在陆廉及其党羽竭尽全力的捂压之下,还是没能压住。
文武百官的折子一层层递上去,到了裕明帝的案头,竟然已经累及数尺。
裕明帝原本因陆逾白的平安回来而正欣慰不已,却又很快因这接踵而至的奏折陷入了新一轮的烦恼之中。
原本,就连裕明帝也不知道陆逾白出京究竟做什么去了,只是对于陆逾白毫无缘由和原则的信任使得他对于此前参奏陆逾白和陆晏私囤财物图谋不轨的折子嗤之以鼻。
但为了做个样子,他还是下了一道谕旨让陆晏配合调查,直到将陆逾白出京的真实用意查清为止。
陆晏心中自然十分清楚陆逾白的去向,陆逾白所运的那三十多万两白银中,就有一万多两是他拿出来的。
对于一个不被允许经营产业的未婚皇子而言,这几乎已经是他全部的身家了。
可面对宫中人的查问,陆晏却选择了三缄其口。
不知为何,在他心中一直都十分坚定地认为陆逾白并没有死,而他要做的事,也不会就那样失败了。
果然,陆逾白刚回到安京,边关便传来急报,陆逾白从安京送往西北边境的三十多万两军饷,收到了。
然而这急报一到,便一石激起千层浪。
户部尚书景正最先跳了出来。
拨往西北的军饷,早在两个月多前便拨下去了,怎么会现在才到了军中?
而兵部的人也不甘示弱。
运送军饷的人,向来都是由兵部调拨派遣,陆逾白一个并无实职的王府世子,如何能够承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更有人猜测此前陆逾白坠崖是否便与这军饷有关,质疑陆逾白还弄丢了一部分军饷,毕竟这个数目和朝廷拨下来的数目还有些出入。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物议沸腾,说什么的都有。
面对这些揣测,陆逾白摆出了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在裕明帝和朝臣不解的目光中,他将西北边境军饷短缺、将士食不果腹无力御敌一事当众向裕明帝秉明,请裕明帝严查。
在百官震惊的倒抽冷气声中,陆逾白于众目睽睽之下,向裕明帝提交了一份筹集款项的清单以及在何钱庄兑现的记录。
“你是说,这一批运往边境的饷银,全都是你私人筹集而来的?”
裕明帝再次对这个侄子刷新了认知。
谁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他明明就是大智若愚好不?
“臣侄不敢忝居首功,此事还是睿王殿下向臣侄提及,且若非他主动提出将府中万余两白银尽数让臣侄转送于边境,臣侄也绝不会想到。”
裕明帝知道他是想将此功归于陆晏。
可谁都知道,拿出最多银两的是他,沈若初和江家也是因了他的缘故才参与到这次筹集军饷之事中的。
而九死一生不畏艰险将饷银送到边境保障了边境安稳的人,更是他。
“你且说说,你人都掉下了悬崖,那饷银又是如何做到安然无事地被送到了边境的?”
裕明帝此刻实在是很想知道答案。
文武百官也是一样好奇,都将目光盯在了陆逾白的身上。
面对皇上,陆逾白自是实话实说了。
“回皇上的话,臣侄只是给那些暗中窥伺之人唱了一出空城计。”
原来,在离开安京之前,陆逾白在发现镖队门外有人窥伺之后,因为来不及换人,便必须要思量出一个能确保这批饷银安全抵达边境的对策。
于是,经过多次与沈若初的商议之后,陆逾白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将江家的镖队一分为二,一支随同他们走小路负责吸引窥伺者的注意力,另一支则在出发之前,将饷银再次折成了银票。
他们早已将边境周边的州县情况查了个清楚,这些银票到了那里再折成现银或许会有一部分的损耗,但相较于这路途中的风险而言,这已经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了。
那支带了银票出城的镖队,将银票深藏于马鞍之下,却在马车上装满了粗布纸帛等满满几车廉价的货物。
和陆逾白他们的遭遇一样,最开始那支镖队也遭遇了一波山匪的洗劫,可他们表现出来的战力却是差强人意。
那些山匪成功劫掠了两辆马车的货物回去之后,发现满车货物的价值不超过一百两银子。
也正是因此,躲在山匪背后试探的人才越发确定了,那批武力高强且又有陆逾白亲自押镖的镖队运送的,才是那三十余万两的饷银,而这一支,只是放出来打掩护的。
因此,那些人便将主要的武力都放在了对付陆逾白那一行人身上,在成功将陆逾白和沈若初逼下悬崖之后,他们虽觉得大批银两也葬入崖底十分可惜,却也以为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
只要饷银不送到,朝中便不敢轻易将此事闹大,否则传将开来,边关战事必起。
故而,为了防止战乱,裕明帝也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想,这一切不过是陆逾白瞒天过海的障眼法而已。
陆逾白不但将饷银送到了,还带回了边境将士对于朝廷迟迟延放军饷的泣血上书。
此书一呈,即便裕明帝再想压下此事,也是不能了。
面对朝上百官的议论纷纷,裕明帝再一次感受到了此前官员卖官鬻爵一案时,自己颜面无存的压力。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逾白,忽然之间觉得他和以前也不大一样了。
以前的陆逾白,尽管荒唐不羁,却什么事都会和他这个皇伯父私下商议,他最相信的人一直都是自己,甚至超越了他的亲生父亲聿亲王。
可是如今,这么大的事,他却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
陆逾白上次来宫里向他谢恩时,甚至都未曾同他透露出这些事。
裕明帝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沈若初。
是因为她,陆逾白才逐渐有了现在的改变吧?
没来由地,裕明帝的心头涌起了一阵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