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食罪者(全10册) > 第150章 虐杀
    第150章 虐杀
    1
    “云梦会馆”过去叫“云梦洗浴中心”,这两年为了赶时髦改了个高端的名字,再经过翻修显得更上档次了。会馆一楼是餐厅,分中餐和西餐,二楼三楼是韩式洗浴中心,四楼五楼是客房。
    每到傍晚,都会有不少车辆停靠在会馆四周,一些家住附近、追求小资情调的人喜欢跑到这里来放松一下,也有些“单身贵族”想在这里寻求刺激。
    站在门口的门童带着习惯性的假笑,向每一个客人亲切鞠躬。从他们眼前走过一个个穿着笔挺,或老或少的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个长得像他老婆或者女学生的女人趾高气扬地走进会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但最终的需求往往都是一样的。
    江海涛今年四十六岁,当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也算事业有成。他老婆在医院当主任,有一个上高中的女儿和一个上小学的儿子。家里有保姆照顾,用不着他操心,属于事业顺利,生活无忧的那类人。只不过这种悠闲日子过久了,难免厌烦,偶尔他也会在外面寻点儿乐子。
    他上一个女朋友就是在云梦会馆认识的,长得白白净净,是外国语学院的大三学生,江海涛经常在节假日的时候带她出去玩儿,女孩儿不贪心,平时给她买些化妆品或包包什么的就能让她很满足,两个人缠绵了将近一年,等到女孩儿大学毕业要去深圳发展,这段感情才宣告结束。
    江海涛属于念旧的人,女孩儿走后,他一连好几个月茶饭不思,没事儿就到云梦会馆转转,坐坐当初两个人一起吃过饭的桌子,怀念怀念当时的那份美好。
    今天晚上,他又坐在了西餐厅他常坐的那个位子,点了一份蜜煎柠香三文鱼,要了瓶葡萄酒,一面细嚼慢咽,一面望着对面的空座位,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飘然落座在对面一张桌后。
    江海涛不禁看了那个女人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心旌摇曳。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难以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哪怕是在电视里那些容月貌的女明星中间也很难找出能与她相提并论的。
    能遇见这样的绝世美女,哪怕是见一面,也算三生有幸。
    可能是感觉到了江海涛直勾勾的目光,美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媚眼如丝。
    这一笑把江海涛的骨头节都笑得又麻又酥的,他惊喜地发现,对方对自己并无厌恶,似乎还有几分好感。
    他暗中观察了一会儿,感觉美女是一个人来的,没有男伴相陪,她只点了一杯鸡尾酒,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喝着。
    这让江海涛更增加了几分信心,他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又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起身端起酒杯,尽可能风度翩翩地走到美女对面。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美女点下头,神色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坐在窗前喝酒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江海涛坐下后,望着玻璃幕墙外的夜景,寓意深长地说道。
    “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吗?”美女机灵地反问。
    江海涛心里十分愉快,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对付这种喜欢自作聪明的小女人,他自有一套办法,他故意欲言又止,然后略带一点儿沧桑地把自己和那个女学生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当然,前提是他把自己的老婆说成是早年出国,音讯皆无,后来又交往外国男友。这样一来,他的爱情故事就显得既苦涩又浪漫了,还有日式言情小说里独有的伤感唯美。这确实要感谢他在大学时看了不少言情小说。
    听完他的一番叙述,美女果然被深深打动了,感叹道:“多情自古伤别离,无情不似多情苦。”
    江海涛说:“为了我们有故事的人喝一杯吧。”
    他招呼服务员再来一瓶葡萄酒。
    美女说:“葡萄酒多没劲,我要伏特加。”
    江海涛吓了一跳,看不出这个弱不禁风的美人性格这么豪爽,转瞬又笑了:“不要喝醉了才好。”
    美女眼波流转,任性地回道:“怕什么,有你在,难道还会让别人趁机欺负我吗?”
    “那你放心,我肯定尽职尽责地做一个护使者。”江海涛听她这样说心里都乐开了。
    他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这个看似无法征服的大美女俘虏了,想不到自己还有点儿魅力。
    服务生很快端来一瓶伏特加,江海涛又叫了几个下酒菜,两个人推杯换盏,边聊边喝。江海涛平时在工作上少不了应酬,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不知道美女怎么样。他试了试,发现她不过尔尔,只不过口气大而已。这下江海涛彻底放心了,以他的经验,今天晚上就有机会一亲芳泽。
    不过今天不知怎的,江海涛有点儿不胜酒力,才喝了半瓶多就有些头重脚轻了,可是对面的美女还在谈笑风生,他只好咬牙坚持,非要把美女先拼倒才行,不然岂不白忙活了。
    喝到最后,还是美女先缴械投降了,说什么也不肯喝了,坚持要回家。
    江海涛自然要充当护使者了。
    他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美女走出会馆,要开车送美女回家,可美女说:“我家离这不远,我晕车,你陪我走走吧。”
    江海涛欣然同意,只要能去美女家,怎么去都无所谓。刚才他在酒桌上已经把美女的个人情况打听清楚了,她现在在一家国际企业做公关,租了一间单身公寓自己住。
    这些信息正中江海涛下怀,现在天时地利人和,绝色美女就在眼前,机会千载难逢,错过岂不可惜。
    过马路时,他趁机伸手搀扶美女,美女没有丝毫抗拒,他心里更有底了。
    两个人过了马路,走过一排栽种柳树的林荫道,拐进了岔路。
    街上的路灯不知不觉变稀少了,深夜的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两个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在地面上醉醺醺地扭来扭去。
    “你家还有多远啊?”江海涛醉意阑珊地问她。
    美女没有回答。
    2
    一阵寒冷的夜风席卷而过,江海涛激灵灵地打个冷战,感觉臂弯里空空如也,定睛一看,美女不见了。
    他张了张嘴,想呼唤美女的名字,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呢。
    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巷子,怀疑美女是不是走进巷子了,心正迟疑,冷不防附近传来清脆的童声,似乎是一个小孩子在咿呀说话,腔调十分古怪,又像是在唱歌。
    他感觉这声音就在身旁,左右看看,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墙角里蹲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他穿着一套鲜红的衣裳,正仰着圆圆的小脸冷漠地注视着他,一边看,一边心不在焉地哼唱着古怪的歌谣。
    “小朋友,刚才是不是有一个姐姐走进巷子里了?”江海涛问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愣愣地望着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江海涛感觉这个小男孩儿不太正常,好像脑子有点儿问题,于是他走到近前,弯下腰耐着性子说:“小朋友,你能听懂我说话吗?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呀?”
    小男孩儿依然愣愣地望着他。
    江海涛渐渐没有耐心了,问道:“你刚才嘟嘟囔囔地在唱什么?”
    小男孩儿忽然又唱起来:“yubi' kirigenman' yubi' kirigenman' uso'tsuitara' hari' senbon' noma' su' yubi' kitta!”(日文罗马音)
    江海涛一句都没听懂。
    “你到底在唱什么呢?”
    小男孩儿愣愣地望着江海涛,嘴里继续重复着那首歌。
    江海涛从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可是他又不知道这种不安到底是什么。
    突然,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海涛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时,酒劲儿也下去了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感觉自己正光着身子。是在美女的家里吗?难道自己已经得偿所愿了?
    可是他的记忆乱糟糟的,完全想不起来云雨之时的任何细节。
    一阵潮湿冰冷的风从门缝刮进来,冻得他直打哆嗦。
    他睁大眼睛,房间有些昏暗,脏兮兮的窗户里透进来青色的晨光,不过也足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了。
    这哪里是什么佳人香闺,分明就是一间装杂货破烂的废仓库。
    他心头大骇,打破头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起身想坐起来,猛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破沙发上。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努力扭动身体想挣脱绑绳。
    就在他奋力挣扎的时候,一个人影悄然来到他面前,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的猎物一般。
    江海涛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这个幽灵一般的家伙,惊骇至极地望着他,“你……你……”
    对方并没有那么多耐心听他把话说完,扬起手,露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尖刀。
    尖刀反手攥在掌中,他毫不眨眼,一刀扎进江海涛的胸膛里。
    江海涛撕心惨叫。
    那人拔出刀,江海涛还没有死。他看都不看,再次高高举起刀子,这一次的位置是在刚才那一刀的旁边。
    江海涛再次惨叫,那人又拔出刀,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他就像在捅一块烂猪肉一样。看着面前的血飞溅,他双眼发光,一直从胸口一刀连着一刀扎到小腹,在江海涛身上留下难以数清的刀口,而江海涛居然还活着……
    江海涛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碰破一点儿皮都大惊小怪,哪里体验过这样残酷的折磨。
    嘶喊到最后他嗓子都哑了,好几次差点儿昏厥过去,他哭着痛骂:“你这个变态狂,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说清楚啊!难道你是暴力抗拆那个村子的人?”
    “……”
    “不是我派人强拆的,是拆迁办干的。也不是我下令逮捕那几个村民的,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报复我干什么?”
    “……”
    “你不是为了那件事吗?难道你是吴老大的人?我跟你说,不是我不想把那个项目给他,我一直在努力做工作,但是对方背景很大,从上面给我施压,我现在也很为难。拜托你让我给你们老大打个电话,我当面向他解释,实在不行我把那笔钱返给他,求求他放我一马……”
    对方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盒盖,伸到江海涛眼前。
    江海涛只是一看,便吓得魂不附体,抖成了筛子,求饶道:“别……别这样……别这样……咱们好商量,要不然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放了我,求你放了我……不,不要……”
    警车开到古楼区常白街,在一个小巷前停下。
    蓝京市刑警队队长顾宗泽从后门钻出,径直走进巷子。穿过巷子是一个居民区,几栋整整齐齐的住宅楼对面有一排库房似的平房。其中一间平房的大门敞开着,拉着黄色的警戒线,有几个警察把守在外面,还有上百个好事的居民抻着脖子踮着脚努力往里面看。
    “什么情况?老贺。”顾宗泽问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男警察,他手里本来还有别的案子,若非情况严重,领导也不会把这个案子临时塞给他。
    “这一趟房子都是废弃的库房,很久都没有人用过了。这两天经过这里的居民闻到了一股异味,今天早上有人好奇就走进库房查看,结果看见了一具高度腐烂的男尸,估计被吓得不轻。”贺警官说着努努嘴,指向了一个面无血色、惊魂未定的男子。
    “也是他报的案?”
    “嗯。”
    顾宗泽打量了两眼那个男子,三十岁上下,中等个头,长得挺壮实,皮肤黝黑,看着像干体力活儿的。他对老贺说:“找个精明的给他详细做笔录。”
    言外之意就是看看这个人有没有疑点。
    老贺点点头,招呼一个警察把报案者带走了。
    3
    “就死了一个人吗?”顾宗泽问。
    他站在门外,模模糊糊只看到昏暗的库房里有个死人的轮廓,除了有股难闻的臭味,倒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而已。这样的案子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早就习以为常了。
    “嗯,只有一个被害人,”老贺顿了顿,“不过,这个人可有点儿来历。”
    “哦?”
    “我们在死者的衣兜里发现了他的手机,查了查他的身份,原来他是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叫江海涛。”
    “这样啊……”顾宗泽恍然。
    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虽说级别不是很高,但也算一个部门的一把手。这样的人被杀总能牵扯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难怪让他亲自侦办。
    顾宗泽心有计较,走进了库房。
    腐烂的尸臭味愈加浓烈,他掏出手绢掩着鼻子,慢慢走到尸体近前。
    在一个破旧的长沙发上,斜靠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大胖子,好像一个充满气的大皮球,五官被撑得出奇大,两个鼓出的眼球呆滞地凝视着站在面前的顾宗泽。
    顾宗泽心想,说不定我还跟这个人一桌吃过饭呢。只是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大胖子,让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之前长什么样。
    “死了多久?”他问正在初步尸检的谭法医。
    “已经出现了巨人观晚期现象,尸僵完全缓解,死亡时间在一周左右。”男法医回答。
    “什么凶器?”顾宗泽的目光在膨胀的尸体上游弋着,胸口和腹部那些密密麻麻好像一张张小嘴的伤口终于让他感到有些震惊了。
    多大的仇恨要下如此毒手?这不是谋杀,这分明就是虐杀。
    他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出凶手疯狂挥舞凶器的情景。
    “还不知道是什么凶器。”谭法医说,“伤口的形态一头钝圆一头尖细,看着像是刀子的刺伤,不过伤口又很窄,不管是窄刃的匕首还是市面上最细的蝴蝶刀,刀刃都比这些伤口宽。看起来凶手使用的是一把十分窄细的像刀一样的凶器,究竟是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出来,也不排除是他自制的。”
    顾宗泽看了看仓库的环境,又瞅瞅勒紧尸体手脚的细绳,若有所思道:“凶手提前踩点,绑架江海涛,捆绑、扒光衣服、羞辱、乱刀捅死……这分明是泄愤杀人啊,这个江海涛把人得罪得不浅……”
    “队长,这具尸体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谭法医打断了顾宗泽的思路。
    “与众不同?”
    “嗯。”谭法医绕到尸体身后,把肥胖的尸体推倒,拽起肥胖的右手说,“除了那些刺伤,还有一处伤在手上。被害人的右手小指被齐根切断带走了,不知道是为什么。”
    “切掉手指带走?”顾宗泽一愣,望着那只残缺的手掌再次陷入沉思。
    三天后。蓝京市刑警队。
    各方的侦查信息陆续汇集到顾宗泽的办公桌上。专案组的几个人也都聚集在他的办公室里,一边抽烟一边谈案子,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负责调查江海涛人际关系的贺炎与马洪涛一回来就向顾宗泽做了汇报。
    贺炎说:“正如队长你猜测的,江海涛的人际关系很复杂,我们暗中打听了一下,最可能与他产生矛盾的是两伙人。第一伙人是下河口村的村民,这个村子在他开发区管辖范围内,去年年底,下河口村被强拆,村民和拆迁队发生了斗殴,被抓进去了几个人,但后来这件事被压下去了。这个开发项目是江海涛亲自审批跟进的,据说还有村民去管委会门前静坐抗议过。可以说,站在村民的角度,不排除有很多人憎恨江海涛……”
    顾宗泽不露声色地听着,插嘴道:“另外一伙跟江海涛有矛盾的人是什么情况?”
    “这个就更复杂了。据说是几家建筑公司,他们的背后是一个道上的大哥,听说是他想从江海涛手里获得一个商场的承建项目,原本江海涛承诺给他了,后来不知怎的又反悔了,让这位大哥很不开心,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找人把他做了。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顾宗泽点点头,转头问一个年轻警官:“小王,那个报案人你询问得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他叫齐万里,是个装卸工,发现尸体那天正好是他倒班休息。他不是下河口村的人,也没查出什么背景。”
    “我知道了。从目前来看,这个人的嫌疑并不大,不过,老贺,你跟着的那两条线还要继续调查,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要放过。”
    贺炎应声答应。
    顾宗泽又问另外一个警官:“刘向,江海涛的家人调查得怎么样?”
    “他老婆看着没什么问题,江海涛失踪这几天,她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因为江海涛手机没电了,所以电话一直没打通。三天前,他老婆去附近派出所报了案。当我把江海涛遇害的消息告诉她时,她显得很崩溃,不像是装的。后来等她平静了一些,我向她询问江海涛最近一段时间是否有异常,她说江海涛一切很正常,没有跟她提到过有什么麻烦。不过她提到了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
    “她说江海涛的私家车不见了,单位和家里都没有。”
    “有这回事?”顾宗泽思索着说,“这么说,江海涛失踪那天是自己开车外出了,那天是周五,白天上班,只有晚上有时间。他开车去什么地方?是去见什么人吗?”
    顾宗泽眼睛一亮。
    “刘向你马上去查查,看看江海涛的车在哪里。”
    “知道了。”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顾宗泽拿起电话,看到是谭法医打来的。
    “队长,方便的话你过来一趟吧,我忽然发现,江海涛的尸体有很大问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