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鬼魂”证人
1
“我明白了。”
“还有，如发现丁潜，就扣留他。”
“知道。”
柳菲放下手机，坐在她对面的丁潜问：“是杜志勋要抓我，对吗？”
柳菲摇摇头：“真搞不懂你们男人，反复无常，比我们女人还能撕。”
“你不懂这其中的乐趣，呵呵……”丁潜玩弄着手腕上的宇舶表，“你打算怎么做，现在就逮捕我吗？”
柳菲想了想，说：“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谁让你先杜志勋一步跑到我这里呢。我现在逮捕你，实在有些小人了。我会在你离开公安局之后，按照组长的指示搜查你的办公室和家。那个时候再遇到你，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明白。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尸检结果。”
柳菲忽然凤眼微眯，露出一点儿审视的样子，问：“你说实话，你到底用没用过‘魔鬼呼吸’这种药？”
“你这么聪明，不妨好好猜猜。”丁潜笑着起身，往法医室门口走。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丁潜停下脚步：“有些事情，还要靠我自己解决。”
他扔下这句耐人玩味的话之后就走了，也不管柳菲是不是明白他的用意。出了法医室，乘电梯上到一楼，他大步离开公安局，一路上没有任何警察拦截。
此时，他就是一个处于灰色地带的人，游走在善与恶，明与暗之间。
昨天在会上，宋玉林真诚邀请他加入专案组，被他煞有其事地回绝了。说什么他参与办案是正中凶手下怀，凶手会故技重施，威胁他身边的人等等。
其实，这一套说辞都是他信口胡诌的，他只是不想和杜志勋他们一起合作。有一个在身旁时时刻刻监视自己的人，行动起来肯定束手束脚。
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等这个时机已经足足等了两年，两年的时光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他现在非常亢奋，体内的魔鬼正在露出微笑。
蓝京市星光整形医院。
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私人整形医院。外观有些陈旧，又不是处在黄金地段。基本上都是给那些嫌弃自己样貌又囊中羞涩的爱美人士准备的。
丁潜走进接待大厅，前台一个浓妆艳抹的小护士马上殷勤地走过来，低头含胸，十分礼貌地问：“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你们这里都能接待什么手术？”丁潜信步往里走，看到了墙上悬挂的医生简历牌。上面有各个医生的职位和名字。
小护士以为他要整容，马上说：“我们这里的医生都是有多年临床经验的专业医生，可以承接各种手术，您大可以放心，不知道您想要做哪方面的整容？”
丁潜转过身，问小护士：“你觉得我什么地方应该整？”
小护士打量打量他，脸腾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小声说：“我觉得，您就是嘴唇有点儿干，抹点儿润唇膏就够了，或者……”
她想说，你找个女朋友也行……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吕正凯医生，我听说吕医生的技术高超，他过去不还是在中韩合资的大医院里做过主刀医生吗？”
“是啊，吕医生确实很出名的。不过他最近有一段时间没来上班了。要不我帮您安排别的医生，我们这里的医生技术都很过硬的，而且价格也比那些大医院合理。”
“不用。我就要找吕正凯。请你帮我联系一下他，我想马上见到他。”
丁潜口气强硬，小护士也只好点头答应，跑到前台去查吕正凯的联系方式。
吕正凯就是翁红的丈夫。
他出差回家发现房里一片狼藉，老婆遇害，看到丁潜坐在老婆尸体前，他马上跑出去反锁了防盗门，向警方报警。警察赶到遂将丁潜一举抓获，并把他作为头号嫌疑人。
整个过程倒也无可厚非。无论谁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家里，都会选择报警的。但问题出在了后来这位吕先生在为警方提供口供时，声称曾经看到过丁潜开车送妻子翁红回家，行为举止有些暧昧，说的煞有其事。结果这段口供成了杜志勋怀疑丁潜是杀人凶手的一大线索。
但丁潜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翁红，更谈不上开车送她回家。
因为当时情况特殊，丁潜出现在了杀人现场，又无法解释原因，这让警方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凶手。作为被害人的丈夫，吕正凯很自然地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证词里有假话。
就是这顺水推舟的一个阴招，让丁潜的杀人嫌疑差点儿被坐实了。
丁潜心里也百思不得其解。他跟吕正凯素无往来，他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他想到两种可能。
要么，吕正凯跟这起连坏碎尸案有直接关系，想找一个替罪羊。
要么，是自己精神上出了严重问题。他能幻想出温欣复活，还能莫名其妙地潜入翁红家。那也很难说他可能早就开始跟踪翁红了。
丁潜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柳菲对翁红的尸检化验得出，她死于一种叫作“魔鬼呼吸”的毒品。丁潜似乎一下想明白了一些关键。
但他没有声张，表面上他退出了专案组，暗中，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个案子。
两年了，他等了足足两年，终于等到了这家伙出现。
他比任何人都想亲手抓住这个人。
不！仅仅抓住他太便宜他了，他不是警察，他可以随心所欲，他要用自己的办法惩罚他！
丁潜来了。
像一个优雅的魔鬼。
来找他的仇人索命。
……
小护士查找电脑，找到了吕正凯的联系方式。可是给他打电话却是关机状态。她很抱歉地对丁潜说：“这位先生，我实在联系不上吕医生，要不您换一位医生吧。吕医生在我们医院也不是最有名的。我们的李主任今天当班，他的技术更高明呢。”
“不，我就要这个吕医生。”丁潜十分坚决。
2
他此刻已经血液沸腾了，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要马上见到这个人。
他要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的真凶。
“可是……”小护士很为难。
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医生。看见小护士和丁潜交涉，走过来问什么情况，小护士就跟她说了。
女医生打量丁潜，表情很是怪异。
她对丁潜说：“这位先生，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我姓陈。我来给您解释一下吧，是这样的，我们这位吕医生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适，在家休养，您找他，他也没办法过来。我劝您还是换其他人吧。”
丁潜冷笑：“这真怪，这位吕医生一会儿关机有事，一会儿身体不适。他究竟是什么情况，不会又出医疗事故了吧？”
陈院长脸色唰一下就变了，眼镜片后面的眼珠瞪得溜圆：“你不是来看病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别这么激动，陈院长。我和你们这位吕医生，两年前就开始打交道了，对他的了解应该也不比你们少。吕正凯医生是中山医科大学毕业的，之后到韩国留学专门学习整容。回国就到著名的‘中韩伊人’连锁整形医院工作，曾任上海分院的主任。可惜6年前，他在给一位影视演员做整容手术的时候出现了失误，造成患者术后出现了面瘫，当时院方赔了一大笔钱，为了挽回声誉，把他开除了。他后来辗转来到蓝京，因为不良记录，没有大医院要他，最后他来到了你们这家不太出名的地方小医院。虽然技术一流，可只能作为普通医生，得不到重视。我说的大致差不多吧，陈院长？”
陈院长惊讶地看着这位风度翩翩、城府极深的男人，从他的神情里根本猜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院长最后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找吕医生干什么，也许你就是那个整容失败的女演员的家人，还想找吕医生的麻烦。不过，你这次再也麻烦不到人家了。”
“什么意思？”
“吕医生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丁潜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样的回答。
就连旁边那个小护士都被吓得一激灵，似乎她也才知道这个消息。
看陈院长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他怎么死的？”丁潜急切地问。
“车祸。听说把人都压烂了。肇事司机还逃逸了。吕医生死得实在太惨，我们几个领导虽然知道这件事，但都没忍心往外说，打算先告诉别人吕医生身体不适，过一段时间，再说他辞职了。”
“他什么时候死的？”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最近几天才听到的消息。”
丁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星光整形医院大门的。
这段时间丁潜遇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先是看到了温欣的“鬼魂”，她自称白璐，把自己引到她家，结果白璐消失了，变成了一具被肢解的尸体翁红。他就这样百口莫辩地牵扯进了这个案子里，成了头号嫌疑人。好不容易摸出点儿头绪了，甚至他都觉得自己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这个狡猾罪犯的衣角，就在他准备好孤注一掷的时候，这个嫌疑犯居然死了。
翁红的丈夫，吕正凯，就这样难以置信地死了。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吗？
他凝聚全身的愤怒和力量刹那间无处着力，简直要把他憋疯了。
他走到马路边站了一会儿，了一些时间来平静心情。不管有多沮丧，多不甘，生活总要继续，他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了一个名字，打过去，响了3声，那边接了。
“你怎么还敢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的柳菲语气不善，估计情况很不妙。
“你们找到我犯罪的证据了？”
“是，直接证据。就在你办公室里找到的。你现在自求多福吧。”
“什么证据，方便告诉我吗？我还真有点儿好奇。”
“在你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一束干瘪的玫瑰，在瓣和叶里检测出了‘魔鬼呼吸’，成分还不少，和毒死翁红的是同样一种毒品。”
“玫瑰？”丁潜一愣，“这束玫瑰你应该有印象。就是你请我吃饭，那个小丑变魔术变出来的。你忘了吗？”
柳菲迟疑了一下：“我当然记得。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也不能确认是不是同一束。所以我没办法替你作证。”
做人不要这么古板好不好？
丁潜真想咬她两口。
“现在杜志勋正在带人到处搜捕你。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喂，等等，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做最合适。”
“你现在是逃犯身份，不适合找警察帮忙吧，除非你自首。”
丁潜想多咬她两口。
“你先听说我完好不好。这件事你不只是在帮我，也是在帮杜志勋，帮你们特案一组。”
“什么意思？”
“我只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你是法医，查起来应该比较方便。”
“你让我查一个死人？”柳菲反应很快。
“吕正凯。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不是翁红的丈夫吗，他怎么了？死了？”
“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怎么样，够吃惊吧？你们查来查去，居然不知道重要的证人已经死了。”
“他怎么死的？”连淡定的柳菲这下也不淡定了。
“听说是车祸。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马上查一下？”
“你等一会儿。”柳菲撂了电话。
丁潜站在原地等待，过了10分钟，柳菲给他回了电话。
“我联系了市交警中队，吕正凯确实因为车祸身亡了，尸体现在还没有火化，停放在急救中心的停尸房里。这个案子还没有结，肇事司机跑了，现场没有找到监控。”
3
“原来是这样。你有没有觉得这起肇事发生的时间有点儿诡异？”
“真正诡异的我还没说。吕正凯发生车祸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虽然丁潜有心理准备，还是暗吃一惊。
吕正凯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那个自称是翁红丈夫的人又是谁？
难不成是吕正凯的鬼魂？
柳菲在电话里说：“我想，我们可能在最简单的问题上出了一个大漏洞。我们接到报案之后，从来没有核实过那个自称是翁红丈夫的人到底是不是吕正凯……”
“最明显的地方恰恰就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没有人会想到假扮死者丈夫这种冒险又愚蠢的办法，只有两种人会这样做——要么是傻瓜，要么是天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我，没有他及时报案，没有他的证词，警察会顺理成章地把我抓起来吗？”
“可是我们早晚会发现他是假扮吕正凯的人啊。”
“那是后话了。而且，即便你们现在知道他是假扮的，也还是不能马上洗刷我的嫌疑。他看似走了一步险棋，也足够把我玩儿死。万一你们发现得晚一点儿，我可能都被判成死罪了。这家伙智力超群，诡计多端，从一开始他就给我设了一个局。”
“天哪，难道他就是……”
“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到他是谁了。”
“不行，我得马上告诉杜组长。”
“你先等等，我还有话说。即使你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吕正凯是假扮的，可你们依然对这个人的身份一无所知，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抓他等于大海捞针。他异常警觉，一旦发觉情况不妙，马上就会隐藏起来，销声匿迹的。”
“你有好办法？”
“你们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你的意思是把他引来……”柳菲马上会意。
“这是目前最保险的做法。你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来公安局一趟核实案情。但特案组不能出面，让轩武区公安分局通知他去那儿。这个分局是最早抓我，最早受理案件的，让王崇他们联系他，一切做的就好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就有可能上当。”
柳菲想了想：“主意倒是个好主意。我现在就跟组长联系。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你就不要操心我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丁潜脸上浮现出狠毒的表情。
他挂了电话，胸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
感谢你，幸亏你还活着，要不然，我实在太寂寞了。
这次，我一定奉陪到底。
在柳菲与丁潜通电话1小时后，一切安排妥当。
轩武区公安分局刑警支队长王崇抄起电话，拨打了翁红的丈夫吕正凯的手机。
杜志勋和特案组其他警员就坐在他身旁。王崇的电话连接了定位装置，由钟开新的电脑控制。
杜志勋接受了柳菲的建议，其实也就是丁潜的建议，同时还进行了完善。只要那个假吕正凯接听手机，钟开新这边很快就能锁定他的位置。另有一批便衣警察会立刻出动围堵他。就算凶手再狡猾，只要他接听了电话，就落进了这张散开的大网里。
唯一担心的是他留给警方的手机号码是假的。
手机铃声通过扩音器发出悦耳的音乐铃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房间里只有铃声反复回响……响到第四声，终于接通了。
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喂，请问你找谁？”
钟开新马上打开定位器，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整个蓝京市地图。
杜志勋朝王崇做了个手势，王崇点点头，按照杜志勋事前教好的，对电话那头说：“你是翁红女士的丈夫吕正凯先生吧。”
“是我，您是……”
“我是轩武区公安分局的王崇，头几天你报案说你妻子被人入室杀害了，是我们受理的案子，我们抓到了嫌疑人丁潜，你来我们这儿录过证词。”
“是啊，有这回事儿。您是……王队长是吧。”
“对，是我。”
“那个案子怎么样了，王队长？”假吕正凯听上去很迫切。
“我们现在已经查出了您妻子的死因，她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电话那头很吃惊。
“毒药我们在嫌疑人丁潜的办公室搜到了，现在可以百分之百断定，他就是杀害你妻子翁红的凶手。”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我老婆终于可以瞑目了。”电话那头传来哽咽的声音。
这家伙的演技还真有两下子，要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还真就被他蒙住了。
杜志勋示意，王崇顿一顿，不急于马上说，等那位假吕正凯表演得差不多了，才很平常地说：“吕先生，案子现在已经审完了。只剩下一些手续要办。我们把材料重新整理好，下一步就由检察院递给法院了。但还需要证人签字，你最好马上过来一趟，其他两个证人已经签完字了。”
“这样啊，那您稍等，我现在就动身，大概1个小时左右能到您那儿……”
钟开新这时候竖起了大拇指，大家马上聚拢在显示器上。一个红色的光圈不停地在地图上闪烁。
钟开新成功锁定了假吕正凯的位置。
杜志勋马上离开房间，8个便衣警察正在外屋摩拳擦掌地等着，杜志勋把嫌疑人所在的具体位置告诉了他们，让他们马上开始行动。两辆普通的轿车飞驰着离开。
回到办公室，王崇已经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理解，放心吧，这次丁潜跑不了。一定让你妻子瞑目，给你一个交代，好的，我等你……”
放下电话，王崇大喘一口气，抹抹脑门上的汗：“真是紧张死我了，这比抓人紧张多了。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说话结巴了让对方觉察出来。我表现得怎么样？没问题吧，杜组长？”
杜志勋点点头：“还不错。接下来我们守株待兔吧。”
他又做了简单交代之后，王崇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等着假吕正凯来。
杜志勋他们就埋伏在隔壁办公室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