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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死生共抵两家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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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8章 死生共抵两家事(3)
    章惇也含笑点头,重用王师宜,是他早就决定的事。田烈武并不知道,王师宜是章惇真正的旧部,早在熙宁年间,就曾经随章惇征讨南方蛮夷……章惇一直很欣赏王师宜,如今王师宜再度到他麾下效力,委以重用,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田烈武即使反对也不会有用,但能得到田烈武的支持,当然是更好。
    “丹凤门以铁林军先攻,龙卫军继之。铁林、龙卫皆精锐之师,不会逊于横山蕃军。”
    田烈武点头认可,又试探建议:“既如此,可令温江侯、观城侯率军攻开阳门?”
    章惇摇了摇头:“我欲令宣武一军攻开阳门,以云翼军继之。”
    田烈武顿时沉默。宣武一军都指挥使苗履因为败军辱国,先是被章惇解职下狱,北伐开始之时,又被朝廷处分,武阶贬为振威校尉,调往夏州神锐三军任军副都指挥使,至今宣武一军都没有选好新的都指挥使,暂时由原来的军副都指挥使郭成指挥全军——因为兵败的原因,郭成同样也是待罪之身,他原本是昭武副尉,现在也已经被贬为振威校尉,副都校的官职上,也加了个“权”字。处于如此境地的宣武一军,真的适合担任攻打开阳门的重任吗?
    思忖了一下,正要开口反对,章惇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已抢先开口:“使功不如使过,苗履无能,但宣武一军终究是天下第一军,郭成也是一名悍将,只要将他们放在合适的地方,宣武一军的战斗力,不会逊于横山蕃军。而且,郭成也罢,宣武一军也罢,他们比谁都需要这个机会,也会愿意为了这个机会去拼命。”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田烈武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此外,我这样部署,还有一个原因。”章惇突然压低了声音,“温江、观城侯的军队,的确很强悍,但他们的军队,是以蕃军为主。但中原王朝,一旦军队开始倚重蕃人,便从来没有好结果的,后汉如此,西晋如此,前唐亦是如此。如果我们靠着蕃军打下幽州城,田侯觉得,日后这些蕃军心里会不会看不起汉军?如果这场战争让朝廷觉得蕃军很好用,田侯觉得,朝廷以后会不会越来越倚重蕃军?”
    “大参所虑虽不无道理,但眼下幽州城能否顺利攻取尚是未知之数,似不宜……”
    “我当然不会因噎废食。但我也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蚊穴,既然给宣武一军一个机会,未必会比横山蕃军差,那为何不去重用宣武一军试试呢?”
    田烈武说不过章惇,不由语塞。半响,才问道:“那大参打算如何安排温江侯、观城侯?”
    “铁林、龙卫攻丹凤门,宣武一军、云翼攻开阳门,环州义勇攻两门之间城墙,陈履善率部攻城东,温江、观城率部攻城西,三面齐攻,必可令萧岚顾此失彼……”
    章惇手执马鞭,指点幽州城,顾盼自雄,信心满满。
    2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中,轰隆!轰隆!轰隆!一阵阵的火炮声震耳欲聋。
    幽州析津府的丹凤门,完全隐没在浓密的硝烟之中。
    从清晨开始,宋军开始发动对幽州析津府的强攻,在主攻的丹凤门外,宋军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进攻方阵,最前方是宋军全部的灭虏炮——合计超过两百门之数,全部架在炮车上,各由一个什的士兵推动行进,灭虏炮后方是铁林军的整齐方阵,两翼则是龙卫军骑兵——伤愈归来的军都指挥使种师中亲自率三个营居左,已晋升昭武副尉、副都校的皇甫璋率龙壁营和第四营居右。在方阵后方,还有云骑军、威远军、骁胜军三万骑兵掠阵。
    这个巨大的方阵在进攻的战鼓声中,缓缓向着丹凤门推进。觉察到决战的到来,析津府的城墙上,也吹响了连绵不绝的号角。
    城墙上的辽军,开始紧张的操纵起仅存的火炮、床弩、抛石机等重型武器,耐心的等待宋军的方阵进入射程之内。
    丹凤门外瓮城两侧的城门打开,整整一万名辽军骑兵,从两侧鱼贯而出,越过护城河,倚城布阵。
    宋军的方阵缓慢的向前推进着,每前进二十步,就有校尉大声传令,宋军就会停下脚步,重新整顿方阵,然后再继续前进。
    但瓮城两侧的辽军没有理会宋军的节奏,结阵完毕,马上便吹响号角,上万骑兵驱使着战马,缓缓加速,向着宋军的两翼包抄过去。
    在后方掠阵的田烈武马上下令挥动五色旗,接到命令的炮兵与铁林军方阵立即停止前进,就地布阵。两翼的龙卫军同时吹响号角,种师中和皇甫璋拔出佩刀,龙卫军兵分两路,催动战马,开始加速,迎向辽军。
    战斗就这样简单的打响。蹄声由缓而急,两万匹战马践踏着大地,大地仿佛都因此而颤抖。四股洪流猛然相撞,震天的喊杀声中,人马相错,钢铁相交,不断有人翻身落马,飞血四溅。
    就在百步之外铁林军,在将炮兵收入自己的方阵之内后,便仿佛事不关己的看客一般,冷静的维持着严密的阵形,等待龙卫军与辽军骑兵的胜负分晓。
    在后方掠阵的章惇、田烈武,在丹凤门城楼上指挥的萧岚,也都在默默等待战斗的结果。这是争夺阵地的战斗,之前的炮击战,宋军觉得不顺利,困难重重,但大部分时间在被动挨打的辽军心里更加憋屈,三百步以外,对宋军的克虏炮,他们办法不多,只能靠着城墙硬扛,但三百步之内,每一块阵地,宋军都必须用血来争夺。
    时间似乎变慢,两只骑军的厮杀,感觉上竟是如此的漫长。
    种师中统率下的龙卫军,悍勇之名,威震河北,冠于诸军,他们有如疯狗撕咬一般的进攻,甚至连友军都感到胆寒。原本,章惇和田烈武都以为对面的辽军,即便不是一击即溃,也撑不下几次冲锋。但没想到,这只辽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坚韧。
    他们已经记不清种师中和皇甫璋反复冲杀过多少次了,每一次辽军看起来都将被击溃,但每一次,对面的辽军都重新整顿起阵形,举起战刀,迎向龙卫军……
    章惇、田烈武……所有观战的宋军将校,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这绝对是宫分军!
    部族军和属国军不可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幽州析津府内有宫分军并不奇怪,但易地而处,站在萧岚的立场,他应该相信这会是一场漫长的守城战,在决战刚刚开始之时,就派出最精锐的部队与宋军精锐骑兵血拼,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手里的筹码,比宋军想象的要多!
    这让田烈武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他朝身边的刘近、张叔夜招了招手,“是哪支宫分军?看得出来么?”
    二人摇了摇头,刘近回道:“他们打的是普通的五方五色旗,旗色上看不出来。”
    田烈武又将目光转向颜平城,颜平城笃定的回答:“是积庆宫!”
    刘近不由好奇的问道:“颜将军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看见黄旗下的大将了,瞎了一只眼,脸上有很显眼的伤疤……”
    “积庆宫都辖耶律雕武!”刘近马上反应过来,他睁大眼睛去寻找混战之中的辽军大将,但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人的脸庞,对于颜平城这种超级神射手的非人视力,只能表示拜服。
    “积庆宫……安平一役,耶律雕武仅已身免,积庆宫几乎全军覆没。”田烈武喃喃自语,“这是拼老底了……”
    职方馆关于辽国宫卫军的情报,田烈武读过很多次。积庆宫正常能抽调八千左右的宫分骑兵,这些人基本上已全部折损在河北。但如果紧急情况下,抽调包括奴隶在内的所有适龄青壮年,总共可以征调的兵力将达到三万五千左右,这显然不可能全部是骑兵,大部分是步兵与仆从兵。所以,如果对面的这一万骑兵全部出自积庆宫,那应该就是积庆宫的极限了,那就可以肯定,辽人征调了积庆宫的全部适龄兵员。
    而积庆宫既然已经全体动员,十二宫卫多半也不会有例外。辽国这是举国应战了。虽然这是情报上早就报告了的事情,但亲眼确定之后,感觉却完全不同。
    仿佛是察觉到了田烈武微妙的情绪变化,章惇不屑哼了一声,“田侯勿忧,耶律雕武,败军之将而已!纵起举国之兵,也不过是困兽之斗!但安心看龙卫军破敌。”
    说完,章惇朝左右低声吩咐了一声,不多时,几名卫士竟抬了一张大胡床过来,章惇倨坐胡床之上,拿了一卷《通鉴》,竟在战场上读起书来。
    左右众将自田烈武以下,都知道他是故意作态,但也是奇怪,众人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绪,竟不知不觉,就此平复了下来。
    而战场上的形势,也逐渐向龙卫军倾斜。每一次双方重整队列冲锋,辽军的队列都会变得更加稀疏,而龙卫军却是杀红了眼般,越战越凶悍,双方骑兵战斗力的差距,也越来越明显。
    大辽的十二宫卫军,虽然堪称骑兵的摇篮,宫分军骑兵从小就生活在马上,接受各种各样的军事训练,一生的任务就是成为大辽的精锐骑兵,但是,有一个人们很少关注的误区:不是每一个从小骑马训练的人,都可以成为优秀的骑兵的。残酷的现实是,在天赋面前,努力从来不值一提。乌龟想要努力跑赢兔子,必须要指望兔子中途睡上一觉。努力只是能让人们兑现自己的天赋,但却不可能超越自己的天赋。身高、体格、臂力、平衡性、视力、箭术天赋、格斗天赋……有些人天生就能成为优秀的士兵,有些人拼死拼活也不过中人之姿,大辽的宫卫军制度,的确能够极大的提高骑兵的成材率,在三万五千名从小骑马训练的青壮年中,能够挑出八千名精锐的骑兵,这已经是一种极为有效的骑兵培养制度了。指望余下的人还能同样出色,那就是不切实际了。
    而相比宫分军物美价廉,培养成本极低,宋军的骑兵培养则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成本高昂的精英模式。他们首先挑选天赋高的青壮年入伍,身高体壮是最基本的要求,然后再对他们进行训练,优胜劣汰。能够进入龙卫军这样的主力马军接受骑兵技能训练的,几乎都可以确保是天赋出众的士兵。在起跑线上,他们就远胜于大部分宫分军,只要对他们进行严格规范的训练,让他们能够兑现自己的天赋,他们就会是比宫分军更出色的骑兵。
    而这对于龙卫军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他们普遍身材高大健壮,接受过严格的骑兵训练,仅仅靠着体型,在双方的交战中,龙卫军就可以占据极大的优势,而他们还有更加精良的武器盔甲,甚至在战马方面,龙卫军也全面占据优势。宫分军的战马是自己培育的,难免有好有坏,比如积庆宫不乏好马,但它们早已随着南征的八千将士留在了河北,这一批积庆宫宫分军所骑的战马,比起龙卫军的战马,无论是个头,还是速度,都要逊色不少。
    在战斗开始的阶段,这只宫分军还能凭着血气之勇,和龙卫军打得平分秋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差距逐渐呈现,在人高马大的龙卫军的冲锋下,他们越发的左支右绌,只能靠着信念顽强的与龙卫军对抗。
    如果换一支马军,说不定他们就能抵挡下来,但是,这支龙卫军的都校是种师中!他将自己强烈的个人性格完全注入到了龙卫军的战斗风格之中,长枪举起,马刀拔出,就舍生忘死,认准了敌人,就会疯狂的追着撕咬不放,对手越是顽强,龙卫军就越是兴奋,只要主将大旗依然矗立,龙卫军骑兵就会疯了一样朝着大旗所指的方向冲杀……在不断的列阵冲锋之中,气势最终完全的倒向了龙卫军一边。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双方重整队列冲锋,就在突然之间,一根无形的弦断了,听着种师中又一次举刀高喊“龙卫军!冲锋!”见着对面浑身是血的宋军骑兵,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举着长枪、挥舞着马刀,朝着已方冲来,辽军的心理防线,突然就崩溃了,双方稍一接触,辽军就开始溃退,无数的辽军拔转马头,就朝着城墙方向跑去。
    战袍已被鲜血染透的耶律雕武,面目狰狞砍倒身边一个又一个向后方逃跑的士兵,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试图重新聚拢阵形,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他率领的,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的那支积庆宫精锐。几个月前,他将丢下了他的部下,在安平仓皇突围逃命,几个月后,他想重整旗鼓和宋军决一死战,洗雪当日的耻辱,但是,他的部下却抛弃了他,率先逃跑。
    望着身边溃败的情形,耶律雕武长叹一声,举起佩刀,就要自刎,却被身边的亲兵死命抱住,生拉硬拽,拉着他往城中逃去。
    见到敌人溃败,杀红了眼的种师中早已经忘记了他们所处的战场,一把夺过身边传令兵的号角,亲自吹响了追击的号角。
    听到“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龙卫军士兵更加兴奋了,欢呼着大喊着,开始加速追杀溃败的辽军。
    在后方掠阵的田烈武正在高兴,突然看到这一幕,几乎目瞪口呆,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急忙大喊:“鸣金!鸣金!”
    顿时钲声大作,但龙卫军追得兴起,早已冲到城墙上辽军的弩、炮射程之内,听到后方急促的钲声,龙卫军这才反应过来,准备退兵,但守城的辽军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完全没有理会跑在后面的辽军的死活,弩、炮齐发,密密麻麻的弩箭、石弹,如雹雨一样落在龙卫军的阵列之中,顿时,到处都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一时间也分不清是宋军还是辽军……
    直到这里,龙卫军才真正清醒过来,慌忙勒住战马,向后方撤退。
    积庆宫败兵慌乱退回城中,龙卫军狼狈后撤重新布阵,而铁林军的战鼓也重新响起。
    阵列前方的士兵迅速变阵,灭虏炮再次突出到方阵的前方,在鼓点声中,宋军的方阵,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推进。
    这次,辽军已经没有机会再出城阻扰,城墙上的辽军紧张的给火炮、床弩、抛石机装弹、瞄准,鼓声之中,宋军的方阵,已进入到二百步之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