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权后倾城 > 第二百四十三章:千人千面
    打从荆庭呱呱坠地,荆自影便看着他生龙活虎地长大,三年五载也不见个病痛。如今长成这样一个疏阔男儿,却因为一场雨染了风寒?
    饶是眼下在君父面前,太子爷还是忍不住调笑一句:“庭弟这是把幼年没沾染过的病,重新体验一回吗?”
    荆庭扁了扁嘴,越发显得委屈。
    荆明正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位皇子的胡闹,将案上一本折子经由甄熹的手递到了太子的手中,示意他先看看。
    折子是从拓跋来的,大意是拓跋王问天子安,委婉地表达了想要与荆国联姻的意思,最末还附带了拓跋哈达对凰翡将军的赞誉,称没能一睹将军风华,实在遗憾。
    荆自影嘴角轻微地抽了一下。这拓跋哈达胆子着实是大,到现在还在打白凰翡的念头,他恐怕还不知道,就因为一句玩笑话,那两夫妇对于用兵拓跋这件事都十分积极。这份折子要让秋拣梅见了,提枪跃马亲自上战场的心都有了吧!
    不过,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心思去管那对祸害夫妇的事,国事为重,自然是拓跋王说的联姻的事要紧。
    “太子怎么看?”
    荆自影合上折子,沉吟片刻,道:“自古以来,联姻是两国邦交常用的手段,可要奏效,则是建立在两国都有诚心交好的前提下。年前拓跋王子来我荆国百般试探,又安插暗哨于朝廷,可见其狼子野心。儿臣担心,联姻是假,借此来稳住我们才是真。”
    荆庭连忙点头,“儿臣也……”
    一个喷嚏出口,截断了怀安王附和的话。
    荆明正皱着眉看了小儿一眼,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拿他怎么样。又问荆自影,“如今他们既然提出来了,若是我朝拒绝,则会显得对于两国邦交毫无诚信可言。”
    荆自影道:“我国中并无适合的公主下嫁……”说着话,他抬头看了荆皇一眼,见他的视线落在一旁,也就顺着望了过去,正好看到荆庭委屈巴巴地在一旁捂着自己的嘴。
    他顿了一下,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二弟今年已经十九,安王府也该添个女主人了。”
    荆明正点了点头,“你母后近来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憔悴了不少!”
    “母后那是……”‘操劳’二字还没出口,怀安王又是一个喷嚏出口,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生生地断了自己辩解的话音。
    太子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以二弟之才,王侯中竟难寻出个适龄的女子来。拓跋既然要联姻,自然是会挑好的送来,应该不至于辱没了他们的国威。”
    荆明正再次点了点头,“朕也是如此想的,一来可以了却皇后一桩心事,二来也可堵住拓跋的嘴。”
    荆自影慢条斯理地拱手揖礼,“父皇圣明!”
    可怜的怀安王就在无数个喷嚏间把自己择妻的权利给交了出去,他瞧了瞧正襟危坐的君父,再瞧瞧恭敬谦和的皇长兄,只觉得心里苦,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紫武宫出来时,已经是巳时两刻,日头才懒懒地从云层中钻出来。昨日一场暴雨,太极广场上的坑洼里积了不少的雨水,几个小太监正忙忙地用抹布将水吸附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鲜花交杂的香味,沁人心脾。
    怀安王立身石阶上,视线扫过偌大的太极广场,扫过红砖黛瓦,最后停留在天际。
    然后是一个喷嚏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枫城的气温终于恢复了正常,人们高兴之余,忙慌慌地跟着调整自己的时间,枫城大街小巷的午时,终于又热闹起来。
    怀安王嘴里塞着李太医给的药丸,勉强压制住打喷嚏的欲望,可他整个人却是无精打采的,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等回过神来,已经身在相府门口。
    略有片刻的迟疑,他抬步上了石阶,向守门的小厮出示了自己的腰牌。小厮进去通禀,随后出来相迎的是个中年男子,半张脸上布满了丑陋的灼痕,他却并未遮挡,让那可怖的伤痕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来人恭恭敬敬地侧身一请,尔后前头领路,往梅庵而去。
    石道两旁的美人红被暴雨摧残,只有残花悬在枝头。有丫头小子正在将枝头的残花打落,随着零落的绿叶红花一并收了去。人还未踏进那座青竹小院,里头便传来少女的声音:“白凰翡,你良心拿去喂狗了吗?”
    紧接着,是一声娇俏的喷嚏声!
    荆庭眉头一挑,鼻子一痒,忍不住一个喷嚏出口。
    正在院中凉亭内对弈的二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向了院门口。
    怀安王蓝衫白靴,满脸尴尬地朝二人笑笑。
    亭中二人起身行礼。
    荆庭一个箭步上前,虚虚扶了扶白凰翡,关切道:“姐姐有身子,切勿多礼。”
    白凰翡心安理得地率先坐下,方请王爷入座,着人上茶来。她扫着荆庭紧锁的眉宇,通红的鼻头,视线一转,先打趣秦文,“你瞧,这里又有一个同姑娘一样贪玩的。”
    同时染了风寒的二人面面相觑片刻,皆是面上一红,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视线。
    秦小姐丢了手中棋子,咬了咬牙道:“不下了。”
    白凰翡也不理她,只问荆庭,“王爷可有闲心指点一二?”
    荆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姐姐见识宽广,我哪里是你的对手?”话虽然如此说着,他还是认真地将石桌上的残棋扫了一遍,旋即目光又在秦文的面上扫了扫。
    棋盘上黑子的布局漏洞百出,完全被白子碾压,下棋的人是但真什么都不会!
    白凰翡一扫棋局,笑道:“继续下这盘残棋,对王爷不公。”
    荆庭却抬手一拦,笑道:“棋如人生,自当有始有终。既然是残棋,即便我败了,也不算丢脸。”说着话,他拿过秦文面前的棋盒,认真思索后落下一子。
    白凰翡同秦文道:“瞧瞧,这才是风范!”
    秦文自知自己棋艺不佳,原本也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可被白凰翡这么一说,只恨自己口舌不够伶俐,找不到话来还击。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能与孕妇一般计较!
    白凰翡的棋艺虽说不是多好,但她脑子转的快,鬼点子多,布局谋划的事信手拈来,水到渠成。虽然在老将军面前不值一提,但在这些王侯公子里,已经足以显摆。
    荆庭每下一步,都要思索许久。他需要将秦文留下的漏洞补上,该舍的舍,该保的保,渐渐将棋局拉回平衡的趋势。方松了一口气,有心思说话,“怎么不见秋公子?”
    白凰翡随手落下一子,端起旁边温和的酸梅茶喝了一口,随口答道:“在主院陪着父相说话呢。”
    荆庭顺口便问:“相爷这一病大半个月了,还不见起色吗?”
    白凰翡应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样事急不来的。”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整个棋盘,心下微微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如今王爷回京,朝中的事有您帮衬着,父相也能安心养病。”
    “姐姐说笑了。”荆庭好不容易搁下一子,面上露出浅浅笑容,“跑跑腿的事我还能勉强,要说朝中的事,还得倚靠相爷。”
    二人你来我往间,棋局将近尾声,终究是荆庭略逊一筹,大方承认败北。他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抿了口茶后,面上露出些愁容来,“拓跋欲与荆国联姻,父皇已经应下了。”
    白凰翡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惊讶之色溢于言表,“我国中并无公主……”话说了一半,再看荆庭脸色,顿时明白过来。
    我国没有公主嫁过去,但拓跋有公主嫁过来。太子已有一位侧妃一位正妃,拓跋自然不会挑他,而荆皇膝下唯一符合条件的皇子,就剩下一个怀安王。
    也难怪这位小王爷如此忧虑。荆国与拓跋迟早会有一战,自己的正妻是敌国公主,将来战事起,该何去何从?
    她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子,笑道:“听说草原儿女多豪情,拓跋公主当是不差,王爷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与她素未谋面,又隔着两国邦交……”荆庭眉宇愁绪渐盛,显然已经无心下棋,声音里充满了筹措,“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一旁观战的秦文冷笑一声,“当初白凰翡嫁到梅庵来时,两人不也是从未见过吗?”
    “那怎么能一样!”荆庭脱口而出,“姐姐巾帼之姿,秋公子智计无双,他们两个是人中龙凤,堪为良配,我又怎能与他们二人相比?”
    秦文就是见不得旁人将白凰翡捧过头顶的样子,分明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仍旧忍不住反驳道:“什么巾帼之姿,不过仗着一身武艺欺负人罢了!”
    说完,还意犹未尽的冲着白凰翡冷哼一声。
    荆庭清秀的面上微有薄怒,狠狠一瞪秦文,却又想着对方是个女子,到底不好计较。少不得忍气吞声,漠然不言。
    白凰翡听着二人的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苦笑不已。这就是所谓的千人千面,没什么好争辩的。
    她拨弄着茶盏,柔柔地开口问道:“王爷有心仪的人了吗?”
    荆庭微微一愣,尔后摇了摇头。
    白凰翡又问:“即便不娶拓跋公主,怀安王妃也是要圣上指定的,王爷能确保大红花轿抬进府的,便是您中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