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中年圣骑士 > 第五十九章 夕丁与华里兹伯爵
    夕丁等人自打从蔷薇镇逃出过去的十几天时间里,蔷薇镇失守的消息也跟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半个王国,在西部的贝希公爵最先接获消息。这个矮个公爵相当情绪化,他听到蔷薇镇被海森重新夺回的时候正在用餐,当时就掀翻了桌布,跳上了桌子。

    “我就知道这这帮蠢货靠不住!”

    贝希说的“蠢货”指的是夕丁这一小支军队,还是指组建这支大杂烩的王朝会议,恐怕他自己也不能讲清楚。但这些修辞学上的问题现在自然无关紧要,贝希现在要做的是赶紧组织手里的力量,准备迎击所有的可能来犯的敌人。贝希后悔自己延缓了对手下各领主的征召,他本打算等冰雪融化之后再召集他们,然后等候后方更多部队的支援,再经过两三次的战役,兵力优势的王国诸公就能逼迫海森投降了。

    但现在贝希可没法子再这么静候春天了,他直觉地预感蔷薇镇得而复失是局势改变的开端。这个镇子往东就是他一马平川的领地,毫无纪律的可言的佣兵将会像野火一样肆虐。他也知道本来在王国北方打转的雇佣兵已经潜入森林之中,随时准备南下跟海森的部队连成一气。而依照经验,后方王朝会议的其他公爵们一定会相互推诿而迟迟不能组建联军。

    意识到自己得孤军奋战的贝希立刻就忙碌起来,他给手下的所有伯爵去信,让他们带上最强大的骑士赶往自己的治所,也是领内最大的城市——帕帕灵。

    也就是在一片忙碌之中,贝希问旁人道:“那个该死的夕丁现在在哪?”

    我们的伟大圣骑士其实已经离帕帕灵不远了,一行人衣衫褴褛地在冰天雪地里挣扎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完全不比刚开赴蔷薇镇时候的风光。最开始夕丁他们还不确定是直接跑回王都,还是先去寻求贝希公爵的支持。最后是圣骑士克沃说服大家先去帕帕灵:“现在跑回王都就是找死,我们肯定要被追究责任······除非你们想被丧失子嗣的老爷太太们追着打。”而贝希公爵本来就处于前线,没有派人加入远征,总不至于对他们有太大的怨恨。

    夕丁没有表达意见,他看到其他人都开始附和克沃后,便下命令说:“往帕帕灵走。”如果刨根问底,要夕丁说自己的意见的话,依照时间的不同,他会说出两种相反的意见。夕丁放弃了冲入敌军中赴死的愿望,但这不意味着圣骑士已经有了面对谴责活下去并承担一切后果的全部勇气与手段。他心里想的是:该去王都的,我毕竟是指挥官,应该承担责任。但这股子劲头只消在雪林中走上几百步,就完完全全地让位给了对热水面包被窝的渴望,这是和随他一同跋涉的青年士兵们别无二致的渴望。再者,千篇一律的荒野雪景也让夕丁感到冷漠和孤寂,经过村庄的时候,他们也总是得大费口舌才能向警惕的村民们解释自己的身份。再写上一张张欠条,压上戒指或项链,才能从满腹疑虑的农民手里讨到点口粮。于是,夕丁那股相当值得称赞的承担精神终于消磨殆尽了,他变得更加沉默和阴郁,一是他自个也察觉到这一点,二是帕帕灵对他而言,还是另一节往事的承载。

    与之相反的是年青人们,离帕帕灵越近,他们就越兴奋。他们已经在幻想枕头,烧酒,烤肉,热水和女人了,这些本该像空气一样稀松平常的玩意儿现在显得弥足珍贵,所以也更值得他们的讨论。就在这个夜晚,一个山洞里,围坐在篝火旁的他们不再是如前几天那样抱怨寒冷与饥饿,而是讨论起里帕帕灵的距离。

    安德烈说:“我打赌只有一天路程!”他们从上个村子出来的时候,那里的农民是这么说的:“往南走,有个湖,再往南走半天会看到个大山洞,那么向东走一天,就是帕帕灵了。”

    安德烈指着周围,高兴地用不可辨驳的语气说:“还有比这里更像个山洞的吗?”

    “但我们没有见到湖泊。”有人指正道。

    “那又怎么样!”安德烈挥手道,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满是冻疮,又赶紧缩了回来,“关键是我们已经到了山洞,有湖又怎么样,或许我们已经走过了,这是当然可能的事情,这白茫茫的一片没看到罢了,或许根本就没有湖泊!什么都一样,重点是我们就要到帕帕灵了!”

    克沃一反常态地没有给聒噪的年轻人头上浇冷水,他闭着双眼,仿佛帕帕灵的远近已经跟他无关。夕丁则干脆早早躺下,背对着营火和众人,可能睡着了,也可能还没醒来。

    到了第二天早上,众人启程上路,依旧是不变的雪原,周围阒无声息,偶有树枝抖落积雪的扑腾声,也让风的低吟掩盖得一干二净。天上自然还是有太阳的,只是发出的光像冰一样淡,一样没有温度。

    “看啊!”忽然,走在一个雪丘上的安德烈喊了起来。“有人,骑着马,是一队人马!”

    其他人赶紧凑上去,他们先是看到一张扬起的旗帜,之后在雪地中走出一匹,两匹,三匹······到几十匹的战马。走在最前面的棕马上骑着名包裹着厚实皮衣的骑士,他头上还带着毡帽,阴影遮蔽了眉目,让人分不清他的长相。不过夕丁倒是从骑士耀武扬威的气质上判断该是位年轻贵族。

    “嗨!嗨!”

    安德烈大喊起来,激动地反复跳起,剧烈地摆动他的双臂。

    “嗨!嗨!”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安德烈冲骑士们大声嚷了起来。

    很快,骑士们注意到了从茫茫雪原上突然窜出来的夕丁等人,两名骑士离开队伍,驱马赶了过来。

    “你们是谁?”骑士问。

    克沃向前一步,指着夕丁:“那位是圣骑士夕丁,我是圣骑士克沃。我们从蔷薇镇出来。”他皱着眉头,很担心要跟面前的人解释蔷薇镇发生了什么,“蔷薇镇的事情,知道了吗?”

    两名骑士相互看了一眼,说:“知道了。”

    “你们呢?”

    “格安列的托肯向两位圣骑士大人问好。”

    “格安列的普林向两位圣骑士大人问好。”

    克沃问:“格安列的骑士吗?那位领头者是谁?”

    “正是格安列的华里兹伯爵大人,请让我向伯爵大人汇报。”普林扭转笼头,往回跑了。

    “哦,伯爵大人亲自带队吗?”

    “是,我们响应贝希公爵大人的征兆,全邻战士正前往帕帕灵集合。”

    “哈,那正好,我们也要去帕帕灵拜会贝希公爵。”

    在说话的时候,华里兹带着人马已经走近了。华里兹伯爵还相当年轻,看起来似乎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嘴唇上长者一点珍惜又浅薄的胡须,蓝色的眼睛里透着年轻贵胄普遍存有的骄傲与怀疑。他从头到尾打量着好几遍夕丁和克沃,终于咧开嘴说:“你们真是圣骑士吗?”克沃叹了口气,说:“如果我们不是,也请你因为伪造身份,先把我们绑到帕帕灵。”

    克沃的说辞让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华里兹指着队伍后方:“我们还有几匹备用的马,请上去吧。”

    夕丁和克沃各分到一匹马,其他人则是两人共乘一匹马,华里兹的队伍本来由三十多个骑士和一百多名扈从和脚夫组成,不过因为脚夫们要押运辎重,还远在几公里外,这支先头队伍是华里兹的亲卫部队。

    格安列的休彼得·华里兹伯爵,这位之后闻名天下的强悍骑士现在也不过是个年仅十七未经战事的莽撞少年,去年因为老华里兹伯爵身故而继承了爵位。华里兹总是不乐意谈起自己的年龄,像掩饰脸上的伤疤一样掩饰自己的岁数,可这倒是一点儿都不妨碍他对周围的其他事物刨根问底。

    华里兹和两位圣骑士并驾齐驱,开启了他关不上的话匣子:“蔷薇镇的敌人很多吗?”

    “是啊。”

    “我听说海森公爵招募了一大票雇佣兵,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道,”克沃长出一口气,“唉,没有看清模样,他们是夜晚打来的。”

    “全是人类吗?他们都说北方的佣兵团相当善战,你们觉得呢?”

    “或许吧。”夕丁将脑袋扭到一边,让早就看麻木的雪景在眼里继续占据一切位置。两位圣骑士摆出一言难尽的架势,仍然没有吓倒充满好奇的华里兹。

    “夜晚偷袭吗?那又是怎么个打法,先是四处点火,然后从各个方向包围,难怪你们就点么点人出来了。我想请问,你们看,骑马冲锋的时候要立起身子吗?嘿,就像这样······我想如果穿戴整齐了盔甲,就不会这么容易站在马镫上了,马儿还要奔跑起来,不用一直站着吗?哦,我或许懂了。还有骑枪是不是太长了一些,请问你们用的多长的?我听说在其他国家,还有人用六米的长枪!你们两位一定身经百战,打败过不少敌人吧?真想早点儿上战场啊,我还从来没有打过仗哩。我之前在家里打猎赛马,我父亲教了我不少东西······唉,我的父亲,他去年蒙召唤走了,光明保佑他。我是家中独子,除了我就只有个半大的妹妹,所以我出门的时候母亲可哭得不行,死活不让我响应征兆。她抱着我说:‘我的心肝啊,为什么现在就要抛弃你的老母亲了?让托肯和普林去就行了啊,我的休彼得怎么能去打仗呢?’我也抱着她,说;‘我亲爱的母亲啊,您是要一个懦弱的逃兵还是要一个英勇的战士啊?让我去吧,光明会保佑我的。’好说歹说母亲才答应,但跟我说:‘每天都得给我写一封信!’怎么可能!我就说:‘不行的妈妈,我们的马儿会累死的。’‘三天写一封信!’‘不行的妈妈,我们的信使会累死的。’‘一个星期写一封信!’我还想说,但她又摆出了不依不挠的样子:‘这都不答应的话就带你的老母亲请一块儿走吧!’我还能说什么呢?唉,真是不容易,不过我爱他们,那是我的家人嘛。也到了该写信的时候了···哦,对了,二位,能请你们为我的母亲祈福吗?让我在信里替二位向她问好吧,我母亲是多虔诚的人哪,她知道我见到了圣骑士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也请祝福我的妹妹吧,她叫多琳,我刚才说过了吗?嗨,真是顽皮的假小子,整天耍拳弄棒的,才十岁,但我们那里十二岁的男孩都打不过她······婚姻?哦,还没呢!但谁知道呢,只要我在战斗中表现够出色的话······看吧,那就是帕帕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