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梨花烙:错嫁千金 > 第二十八章 俏女出嫁(二)
    踢轿、祭祖、拜天地,一套套繁琐的程序下来,回到新房的楚娇怜已经累得说不出话。除去繁重的头饰,去净房净了身,稍稍吃了碗桂圆莲子羹,楚娇怜静静地坐在新房的喜榻上,突然叹了口气。

    玉俏小声道:“小姐,新娘子可不能如此长吁短叹的,不吉利呢!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楚娇怜轻轻摇了摇头,“方才听说,太后娘娘称病没有来,我估计陛下…”说着她掀起喜帕向外面看了看。

    玉俏领会,开门出去看了一圈回来道:“小姐,外头没人,估计都去前厅讨赏去了!您接着说。”

    楚娇怜才继续道:“我估计陛下也是不想来的,我听他话里话外都是说太后急着让他回去。太后娘娘是真的生我的气了,不会再理我了…”她成个婚,把身边的人得罪了个遍,就连亲人一格格的也是无限担忧,事情办成这样,也真是无奈。

    玉俏瘪了瘪嘴,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只道:“小姐别想那些了,奴婢给您倒杯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好的。”

    楚娇怜也只能点头应了,折腾了一天下来浑身酸疼,想往床里边靠一靠,却被桂圆花生硌的呲牙咧嘴,只能老老实实地又回到床边坐好。“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好累啊。”

    玉俏笑了起来,打趣道:“小姐急什么?”

    楚娇怜一听俏脸通红,瞪了她一眼,将硌到自己的花生抓起两个扔了过去,嗔道:“瞎想什么呢?!”

    襄王府前厅书房,涟漪在这里坐了一整天。外面的小侍女不停地来她这里通风报信,她也从她们口中听说了今天令人艳羡的盛世婚礼,听说了楚家人送嫁的场面。十里红妆,何等气派!她冷笑一声,对门外道:“巧荷,寻个合适的机会找到襄王殿下,告诉她书房这里有些事情求见。”

    巧荷领命退下,来到前厅。夏侯殇正在矮桌敬酒,巧荷寻了个空隙在他耳边将话带到后便退了下去。夏侯殇看不出什么反应,继续敬酒,过了片刻,便说自己要去方便一下,便要离开。

    一众来参加婚礼的朝臣笑了起来,有一个年轻的文臣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摇着酒杯开口道:“良辰良辰。”

    一个龙精虎猛的武将站了起来,冲那文臣笑道:“你少在那里说那些酸文!你直接说襄王忍不住了,要先去看看新娘子不就得了?!哈哈!”众人又是一顿哄笑。

    夏侯殇并不生气,只笑笑,又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酒席,吩咐裴忠青维持秩序,独自向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涟漪在绣一件中衣,看他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行礼道:“殿下。”

    夏侯殇寻了一处坐了下来,问道:“寻我有何事?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语气虽然平缓,其中的含义却是警告。

    涟漪心中一寒,咽下了心中的苦意和恨意,柔声道:“殿下,奴婢听说了一些今天的事,不知殿下心中想法如何?”

    夏侯殇微微一愣,“你说的是何事?”他并未觉得今天有何事不妥啊。

    涟漪温和一笑,“殿下,今日楚府二位将军接连背着新嫁娘送嫁,涟漪以为不妥,”说罢偷偷望了一眼夏侯殇不明所以的表情,继续道:“皇家婚礼,注重礼仪。第一,新嫁娘怎可让贱民染指,随意观看?第二,楚府之人不合礼数,虽说亲情难舍情有可原,但是南唐两位一品大员背着送嫁,是不是也将殿下置于尴尬的境地?就好似嫁与我们王府,是有多么委屈一般!第三,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殿下,楚府的二位将军送嫁时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夏侯殇愣愣道:“未曾。”

    涟漪眸光一转,她早已想好了他所能做出所有回答时自己应当如何挑拨,听了他说未曾有任何吩咐,便莞尔一笑,“这便是了。他们根本没把殿下放在眼里!他们觉得,就算不叮咛嘱咐,您也不敢怠慢她楚家小姐!”

    夏侯殇心中一冷,刚刚和暖的心霎时间如置于寒冬腊月一般,却还不死心的反问道:“他们不会吧。”

    涟漪缓缓开口,“奴婢话已至此,剩下的,就要靠殿下自己揣摩了。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回酒席那边了。”

    夏侯殇的思绪有些混乱,扶着额就要回到了酒席。走到长廊时见到了站在那里等候自己的裴忠青。裴忠青看他脸色不对,沉声问道:“殿下可是哪里不适?”

    夏侯殇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忠青,你今日可有看出楚府之人对本王不敬?”

    裴忠青微微惊讶道:“未曾。属下只看见依依不舍、浓浓亲情的一家人,未觉不妥。”他心中百转千回,想起襄王刚刚的方向,那是去往书房的方向,他心中一沉,又开口道:“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来听听。”夏侯殇只觉得头疼,让他继续说。

    裴忠青低声道:“殿下不妨只信自己。”说罢低头,不再言语。

    夏侯殇本来闭着眼等他继续,可缓了缓没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心思依旧有些烦乱。沉吟片刻才道:“本王知晓了,你去吧。”

    裴忠青躬身退下,眼眸微微眯起。想了想,还是向新房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处名叫柳莺苑的院落,是整个襄王府最大的后宅,彰显着王妃的身份。此刻满园的红绸衬托出喜庆祥和的气息。裴忠青迈步走入,惊讶私下无人,来到窗前轻唤:“王妃,属下裴忠青。”

    正在你与玉俏偷偷分食糕饼的楚娇怜被吓得呛了起来,手里的一块糕也吓得滚落在地,玉俏一路小跑的追随拾起,藏在袖中,又用手胡乱抹了抹嘴边,又跑到楚娇怜面前,将帕子抽出,扫了扫楚娇怜的脸。一阵慌乱细碎的声音轻轻从屋内传出,别人或许听不到,可裴忠青怎能不闻?他被屋中的声音逗得轻轻笑了起来。

    屋中二人好一阵忙活,才慌忙将喜帕盖住,玉俏开口问道:“裴大人什么事啊?”

    裴忠青轻轻道:“属下有些事情想提醒王妃。”

    楚娇怜愣了愣,开口道:“裴大人不妨进来说。”

    裴忠青在窗外低了下头,“不了,属下入内对王妃清誉有损。属下只是想提醒王妃,王府中有人居心叵测,王妃和家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有心人扭曲,挑拨王爷与王妃的感情,请王妃小心为上。属下已说完,先行告退。”说罢不等楚娇怜回答,裴忠青已经轻声离去。

    楚娇怜双手掀着盖头,一直盯着窗口。知道那个黑色人影无声无息的消失,还在一片怔忡之中。他这话是何意?虽然与裴忠青相识不久,但他为人做事向来小心谨慎,绝不是张扬多话之人,他的话她必须细细斟酌才行。

    酒席直到亥时才渐渐散去,襄王迈着虚浮的步伐回到新房,推门而入,脚步有些踉跄,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靠住了屋中的圆桌,手按了按太阳穴。

    楚娇怜掀起喜帕,起身扶住他,对玉俏吩咐道“王爷喝多了,去倒一碗蜜水来。”

    “无妨。”夏侯殇打断他,“你们都下去吧。”他让众人下去。

    楚娇怜见屋里众人纷纷退下,就剩他们二人相对而坐,略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起身亲自倒了茶来边让夏侯殇喝下,边道:“殿下以后就是妾身的天,殿下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夏侯殇只直勾勾的盯着她,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楚娇怜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只委屈的看着他。好一会诡异的沉默后,夏侯殇缓和了眸色,开口道:“你该改口了。”

    楚娇怜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羞红了脸小声道:“夫君。”

    夏侯殇看着她的反应,脑中开始翻滚着白日里涟漪的话,搅得他头痛欲裂。思绪混乱中,竟脱口道:“给我揉揉头。”

    楚娇怜一愣,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将手放在他的太阳穴处,学着印象里侍女的样子轻轻地揉着。这种轻轻地如同抓痒一般的力度让夏侯殇微微回神,想起她并不是涟漪,而是楚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会做这种粗使活计。不禁失笑道:“行了,不用揉了。”

    楚娇怜微微脸红,小声道:“我…妾身自小家中便没什么女眷,并不知道如何侍奉夫君,妾…妾身会学的。”

    夏侯殇听着那娇弱的声音,回想起了白日里的那一幕,想到亲人惜别的场景,回身望了望她,“还难过吗?”

    楚娇怜微微一愣,回答道:“好多了。以前看到别家女儿家出嫁都哭哭啼啼还觉得好笑,今日自己经这个样子,真是让夫君笑话了。”

    夏侯殇一听,别家女儿家出嫁竟都会哭,心中微微放松下来,“你祖父与父亲对你真好。”

    楚娇怜观察者他的神情,眼神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心下竟有些惶惑,突然想起白日里裴忠青来找自己是莫名其妙的那些话,竟突然心中清明了起来。原来如此,肯定是有人将今日之事变了个花样说给了殿下听,让他心中不快了。也许不只是今日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被无端扭曲,是谁?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那涟漪了。楚娇怜才心中冷笑一声,如今她身份、地位都比涟漪高了不止几倍,若是再深深扣住殿下的心,那涟漪就真的翻身无望了。她仗着自小服侍在他的身边,深得信任。也许只是一个看似无意的挑唆,也会让他心中起疑。

    皇室果然都是多疑之人啊…楚娇怜微微在心中一叹。试探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夏侯殇,微微迟疑才开口道:“夫君,妾身从小失了母亲,父亲思念母亲并未续弦。祖父和父亲,还有哥哥,都可怜我自小没有母亲的呵护照料,便都心疼我些。今日背嫁确实不合礼制,可也是他们心中不舍亲人流露出的人之常情。祖父和父亲年纪大了,竟也失声落泪,妾身心中心疼,也没有控制住自身情绪,让夫君笑话了,还望夫君恕罪。”

    夏侯殇微微一愣,对她的通透略微有些惊讶,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竟和以前认识的大不相同。他定定的看着楚娇怜的双眸,想在其中发现类似奸诈狡猾的情绪,可他失败了。那是一双极其清澈、波光流转的杏眸,看着看着,竟发现自己向来冷硬的心竟柔软了下来。他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知道了,我没有怪你。今日你也辛苦了,早点歇下吧。”说罢便一手去拉床帐,一手把楚娇怜往床里面拖。

    楚娇怜的脸顿时如煮熟的虾子一般,僵在那里不肯动弹。夏侯殇看着她脸色通红的样子,眸中的神色又柔了柔道:“别怕。”

    楚娇怜将贝齿咬住樱唇,犹豫的走向他。夏侯殇的心慢慢柔和下来,凝望着眼前自己的王妃,喜帕虽被她自己掀了起来,却还是搭在凤冠之上。并蒂牡丹的花钿、娇羞的杏眸、粉红的面颊、微嘟的樱唇、婀娜的身段儿……夏侯殇仿佛今日才认识她一般,心中泛起一丝初见一般的惊艳、欢喜。他弯起嘴角,轻轻启唇道:“怜儿,别怕。”说罢,将她揽入怀中,伸手去拉床帐。

    红幔帐下,旖旎春光,不言而喻。

    京城第一酒楼明翠楼内的顶层雅间内,夏侯羽承静静靠窗而坐,向外望去。他已经如此快六个时辰了,天都已经蒙蒙亮了起来,他还坐在那里。

    小厮向佗实在担心,便也凑过去顺着他望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有啊……他低头思索片刻,又抬头向外望了望,原来,他家殿下是在朝襄王府的方向望。“殿下…咱们走吧。何必留在这里徒增悲伤?”

    夏侯羽承纹丝不动,过了半晌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酒。”

    向佗担忧,不肯动弹,“殿下,您这样…”

    “酒。”夏侯羽承又开口道。

    向佗看了看他家殿下憔悴的模样,原本温润的面容消瘦不堪,胡茬也没有及时清理,衣衫和发丝也有些凌乱。他何时见过殿下这般?心疼不已又毫无办法,只能咬咬牙,叹了口气道:“是。”说罢转身出去招呼小二上酒。

    “啪——!”的一声,夏侯羽承已经摔了第三个空酒坛子。向佗缩在墙角不敢动弹,只胆战的望着他家殿下赤红的双眼。

    “再拿酒来!”夏侯羽承拎着第四坛酒,吩咐向佗再去拿酒。

    向佗心一横,冲他说道:“殿下!不能再喝了!您就是杀了奴才,也不能再喝了!”

    夏侯羽承满面杀气,横冲过来一把抓住向佗的衣襟,怒气冲天。可过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进不出惨淡淡的笑了起来。“本王与你置气做什么?罢了,这时候,喝再多的就也消不了愁…”他转头又向襄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走吧…走吧…”说罢有些踉跄的向楼下走去。

    主仆二人还没有下到一楼,就看到太后宫内的锦绣匆匆而来。看到被搀扶着的夏侯羽承,低声道:“殿下,太后请您进宫一趟。”

    夏侯羽承微微一怔,淡淡道:“容本王回去更衣,再进宫看望母后。”

    锦绣笑着摇了摇头,“殿下,太后娘娘说了,就这样把您抓进宫。”

    夏侯羽承淡淡笑了声,“本王这样,恐怕要吓到母后。”

    锦绣低声道:“太后娘娘猜到您今日定会在京中,也必定会郁郁寡欢,特地命奴婢此时前来。具体太后娘娘有何用意,奴婢不敢揣测。”

    夏侯羽承叹了一声道:“好吧,本王随你进宫。”

    万寿宫内,太后呼吸有些急促,紧紧盯着颓废的夏侯羽承,气的手都微微发抖,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侯羽承微微抬眸,看到太后气得发抖,想出声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不语。

    锦绣给太后顺了好一会气,她才开口道:“你这傻孩子,这是何苦啊?!你这样…母后要多心疼!世间的好女子多的是,可母后就你这么一个好孩子…”

    夏侯羽承虚弱的笑笑,“母后,皇兄也是您的好孩子啊。”

    太后瞪了他一眼,“他?他都成老头子了,什么好孩子!你才是哀家心尖尖上的好孩子啊!…你别跟哀家打岔!承儿啊,母后虽然也希望你与她…可如今木已成舟,母后在为你寻更好的…”

    “母后,不必为儿臣担心,儿臣这是唯一一次失态,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夏侯羽承有些艰难的闭了闭眼睛。

    “是吗?”太后表示怀疑,“若是不怕睹人思人、睹物思人,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哀家?这都大半年了!”

    夏侯羽承微微一怔,“母后,儿臣前日回京才来看过您啊。”

    太后也微微怔住,回头望了一眼锦绣,见锦绣点了点头,才沉思了起来。夏侯羽承微微心惊,轻轻开口唤道:“母后…”

    太后看了看他,笑了笑,“无碍无碍,事情太多搅得哀家头疼,总爱犯糊涂,没事的。你记得有时间就常常来看望母后就好,去吧去吧,去跟你皇兄谈谈心,哀家累了,想睡会。”说罢便起身要走。

    “母后,吕州灾情已得到控制,但还有一些善后之事需要处理。待儿臣解决完吕州灾情,就马上回来日日孝敬母后!”

    太后只挥了挥手道:“知道了,去吧,去吧。”夏侯羽承只得转身出了殿外。刚迈下台阶,便听到锦绣的声音,“殿下请留步。”

    夏侯羽承回过神来,看见锦绣便开口问道:“本王正要找你,母后她…是怎么回事?”

    锦绣抿了抿唇,眼中含满担忧,犹豫了片刻才道:“太后娘娘不让奴婢说,可奴婢看着近些日子,太后的症状愈发严重了。”

    夏侯羽承咽了咽喉间的苦涩,艰难道:“此事多久了?”

    “最初的时候距现在有两年了。”锦绣道。

    “你说什么?!两年?!”夏侯羽承瞪大了眼睛,声音不由的抬高了几分。

    “殿下,您小些声音。太后娘娘不让奴婢说的。”锦绣慌张的将手抬了抬,做禁声状。

    “御医看过了吗?怎么说?”他沉声问道,俊秀的眉毛拧在一起。

    “看过了,所有御医都看过了,都看不出病症。所以太后娘娘怕陛下跟您担心,才不让奴婢们和御医透露半个字。”锦绣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夏侯羽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哑声道:“我出宫请一个人来。”说罢拂袖而去。

    ------题外话------

    看在我吐血码文的份儿上,大家一定莫要取关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