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梨花烙:错嫁千金 > 第二十九章 天家情感
    一早醒来,夏侯殇已不知去向。楚娇怜望向床榻的另一侧,想起昨夜,面颊微微泛红。她看了看窗外的光线,坐起身来,突觉浑身酸痛不已,一个支撑不住又躺了回去,发出轻微的声响。玉俏从外间走入,笑着问道:“小…王妃是醒了吗?”

    楚娇怜的脸腾的烧了起来,她知道刚刚自己的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可玉俏却听见了。那昨夜……真是没脸活了……楚娇怜用被子将自己捂了起来。

    玉俏见状一脸的莫名:“王妃这是怎么了?”见她仍是闭口不言,玉俏思索片刻笑了起来:“王妃已经是大人了,奴婢又不是外人,快起来吧。奴婢给您准备了热汤沐浴,您快去暖暖身、解解乏吧。”

    楚娇怜这才红着脸慢慢悠悠的起来。“嘶——”身体的疼痛让她蹙眉撇嘴忍不住呻吟出声。

    玉俏看自家王妃的小脸都皱起来了,赶紧过去扶住她,“王妃您怎么了?哪里疼?”

    楚娇怜本来就红透了的脸又深了一层,小声道:“哪里都疼……”

    玉俏立刻领会,到底还是姑娘家,也跟着红了脸。“王妃,奴婢服您去洗洗。”

    净房里放好了温水,水中兑了牛乳与玫瑰汁子跟花瓣。楚娇怜泡在里面,舒服的轻叹了一声。玉俏用手轻重适度的在她的肩上按摩着,轻声道:“王妃,这样舒服吗?”

    楚娇怜将手放在玉俏的手上,“玉俏,真不知等将来给你许了人家,你离开了我,我该怎么生活。”

    玉俏有些哭笑不得,“小…王妃,奴婢说了此生不嫁的!”玉俏一时间还有些改不了口,经常唤错。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附在楚娇怜耳边嘟囔:“王妃,我听闻今日一早,殿下与那涟漪好像有什么不高兴,在书房还摔了茶盏。”说罢得意的笑了起来。

    楚娇怜无奈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傻丫头,记住喜怒不形于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回过身来,将温水荡到自己肩膀处,听着水声潺潺,望着花瓣摇曳,思绪渐渐飘远。昨日亏得裴忠青前来提醒,让她有了一个心理准备。这个涟漪,心思不正,太不简单!

    夏侯羽承一回到承王府,立马直奔后院竹林。果真见那清俢在此处饮茶,见到他回来,立刻放下茶杯,面色微有些薄怒道:“怎么?肯放罪臣出去了?”

    夏侯羽承轻轻一叹,“我并不是存心要将你关起来,只是以你的脾性,昨日…我不想你去添乱,所以拘你一日罢了。”

    “什么是添乱?”那清俢霍的站了起来,怒不可遏。“你那番调查我听到了,你那日遇刺中毒就是那襄王做的!他明显没按好心,娶我徒儿居心叵测!我怎能看着我的爱徒就这么往火坑里跳?她若是实在不愿嫁你,那我来娶她!总之不能让她嫁给那样一个人!”说罢大义凛然般挺了挺胸膛。“我前日特地与你一道风尘仆仆一路回京,以为你要去英雄救美,将美人救出火坑,来一场俊少抢婚的戏码!谁知道一到王府你就逃之夭夭,将我关了起来,如今还说只拘了我一日!你自己好好算算,几日了?!还有,我听闻我徒儿昨日已经安然大婚,你…你你你!你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说道此处那清俢便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大声质问。

    夏侯羽承本来沉重的心被他的话说的更是沉痛,皱起了眉头道:“清俢,我求你件事。”

    那清俢顿时噤声,看着他如此模样不禁惊讶的张大了嘴,看着面色苍白的他道:“求?羽承,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又遇刺了?是不是襄王干的?!中毒了?”说罢扳过他的身子开始上下打量,这就准备望闻问切一番。

    夏侯羽承拨开了他的手,“不是我,是我母后。她…她开始犯糊涂了,我很担忧,不知是不是中毒所致。你随我进宫看看可好?”

    那清俢正了面色,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只道一声:“好。”

    “多谢。”夏侯羽承眸光真挚。

    那清俢笑了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二人一道进宫,立即惊动了勤政殿的皇帝。那清俢进万寿宫内诊脉,皇帝与承王二人就在外等候。半个时辰过后,那清俢走了出来,兄弟二人齐齐上前,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样了?”

    那清俢看了看二人焦急的面色,抿了抿唇道:“太晚了…症状已经全部显现出来,如今只是症状尚轻,只待时日一长便会愈发糊涂了。若是再早些,我也许还有转圜的方法。”

    皇帝的手狠狠地攥成了拳,咬牙道:“你说,朕的母后是不是中了毒?”是谁人敢害他的母后!

    那清俢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是一种极其怪异的病症,至今无药可解。此病一般是由于思虑过度、心脉受损而引起的后遗症。年轻时尚不会显现出来,待年纪增大,就会愈发严重。草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这用我们民间的说法,就是老人家常有的老糊涂了。根本无法治愈,恕草民无能。”

    后宫之中暗潮汹涌,明争暗斗甚至比前朝更甚。成百上千个女人百无聊赖的挤在后宫之中,个个身后背着的都是自己的母家,那唯一的男人承载着自己所有的荣辱与母家的权势。为了这一个男人,女人们使出浑身解数,想尽肮脏黑暗的手段。若想得到并保持自己的尊荣,不知要搭上多少人的性命?最终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就算不是狠辣角色,也是个整日里忧思过度怕别人残害自己的可怜女人。

    承王沉声开口道:“可…可影响命脉吗?”

    “不会,只会愈发糊涂,不会影响别的。”那清俢摇了摇头。

    “承弟,算了。世人不是常说,难得糊涂么。母后操劳了一辈子,现在能糊涂,又焉知不是福气?朕有时,倒想让自己糊涂一些呢。”皇帝说罢,眼圈微微泛红。他向内张望了几眼,终究没有勇气进殿,摇了摇头,又对夏侯羽承和那清俢摆了摆手,拂袖离去。

    二人看着皇帝的背影,映衬在乌云之下,倍感凄凉。都说九五之尊天下至尊,可这天下至尊,也是最孤独寂寞的一个普通人。

    乌云暗沉,压抑的人气息沉重,转眼间便下起了雨。一声轻叹过后,他沉重的开口:“清俢,您稍等我片刻,我去看看母后,我们在一同回府。”

    “好。”那清俢的眸中似有不忍,可却还是开口道:“羽承,太后的清醒,只怕时日不多了。”

    夏侯羽承的喉结猛地一抖,嘴唇紧紧抿住,细细听来,只能听闻一丝丝颤抖的呼吸。半晌,他吸了两口气,转身步入殿内。

    万寿宫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太后半坐在床榻之上喝药,气色看起来红润健康。看到他走了进来,开心的向他招手,“好孩子,快过来!”待他走进,却还是清晨那副邋遢样子,撇了撇嘴道:“你这孩子就是不让哀家省心了,怎么还穿着那一身酒气的衣衫?”

    夏侯羽承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堪的模样,牵起一丝笑意,“母后,儿臣以后都不会这样了。为了母后,儿臣也会好生照顾自己的。”

    太后闻言欣慰笑道:“这才是好孩子,哀家没事,你快回去熟悉熟悉,睡上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直到太后又沉沉睡去,才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那清俢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令夏侯羽承无法再无视下去,轻轻开口道:“清俢是否想问,我为何与并不是亲母的太后感情那般好?”

    那清俢没有回话,只是定定的望着他。夏侯羽承笑了笑,闭上了双眸,将后脑轻轻靠在马车的小窗边,对着窗外深吸一口雨后湿润清凉的空气。

    “我母妃生我时难产,血崩离世,我幼时便跟随在母后身边,那是天真无邪。随着年纪增长,我难免会接触到一些后宫争斗,我开始怀疑,我母妃的死,是否与她有关。我变查无果,还引起了母后的注意,她发现了我在查她,并非显示出悲伤气愤,只是一如往昔一般善待与我。我记得那也是一天雨后,我偶然间一时兴起,来到母妃生前的寝宫,那里一如往昔,多年来母后一直派人收拾那里。我在那里见到了母后,她在哭泣。她背对着我,身旁并无随从侍女,她坐在石凳上,显得那么无助孤单。那年我九岁,我想藏起来却无意间绊到了石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母后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我看到她怀里,攥着一件小女孩穿的一件小衣裳。母后并无女儿,只有皇兄一个儿子。我好奇那是谁的衣衫,母后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将我拉到母妃的寝宫。”他的声音很轻,很飘渺。整个人也陷入往昔的记忆中,那清俢在一旁静静地倾听他清澈的声音。

    “我虽然经常去母妃的宫殿,但是寝殿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很抗拒。母后将我带进去,我就惊住了。屋里盛放着很多从小到大的小女儿的物件。我还以为是母妃以为我是女孩准备的,母后告诉我,这是她从娘家寻来的母妃从小到大的东西。”他的眼眸仍旧微微闭着,睫毛上却凝了些许水汽。“母后对每一件都如数家珍,她对我说,她入宫之前,是一直带着我母妃的。他们相差了十七岁,虽是姐妹,却胜似母女。母后说,当时的刘丞相之女是皇贵妃,宠冠后宫,为人又狠辣阴险,母后几次差一点遭她毒手。是她的一时糊涂,才让母妃入宫,想稳定自己的后位,可她没有问过母妃愿不愿意。她只觉得,他们的感情那样好,母妃一定会欣然接受。可母妃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撒手人寰,临死之前告诉母后好好照顾我,并告诉她,其实她不愿进宫,她在宫外有喜欢的人。可她深知母后身处险境难以自保,只有再有心腹之人得宠压制住皇贵妃,她才能一切平安。那是她最敬爱的长姐,她怎能坐视不理?母后她一直很愧疚,她觉得愧对她的幼妹。后来母后查出了母妃真正的死因…”他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

    那清俢插话道:“是那皇贵妃?”

    “是。”

    “你怎知就不是…”那清俢突然想说,请顿了顿,没有说出口。

    “你想说,怎么就确认了不是母后想逃脱嫌疑?清俢,我不是傻子,怎能不怀疑?我也在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人脉势力,这人做事,百密总有一疏。总会被世人察觉。”他缓了缓语气,继续道:“皇贵妃买通了母后身边的一个侍女,利用母妃对母后的信任给她下了毒。那毒量轻微,短时间内难以察觉。其实她是想连我也一并杀死,却不料天不遂她愿,母后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将我生了下来。查出真相之后,母后第一次放下了她的优雅矜持和善良隐忍,用无比残忍肮脏的手段逼死了皇贵妃,为母妃报了仇。”夏侯羽承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在他的眼眸里看见了一丝狠意。

    那清俢不懂那些深宫之中的明争暗斗,却明白亲情的浓烈深远。他讲手放在了夏侯羽承的肩上,无声安慰。夏侯羽承笑笑,“我当初之所以怀疑母后,也是那皇贵妃暗中挑唆,故意让我发现一些她制造出的端倪,引起我的误解。你可知那皇贵妃如何死的?”他唇角勾起了残忍的微笑,“母后将皇贵妃引入一个房间,并找了一个亡命之徒将她…”

    “羽承!”那清俢猛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那些过往,别再想了…”他胸口一阵酸涩烦闷,“我之所以厌倦那些天家富贵,不喜为那些贵人们诊治,就是…哎…过去了,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只是羽承,你莫要也变成那样的人,可好?”

    夏侯羽承缓缓地收起了残忍的笑意,眼神逐渐清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只低低开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