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阿达娜姆 > 第四章 锁住旺姆眼睛的卍
    “孩子,安静些!你得学着适应这里的生活!”贡布看着可怜的旺姆,安抚道,“昨天,若不是卓嘎买了你放生,你早就做了李四的下酒菜!”

    贡布正说着,院子里响起了拖鞋一拖一拖走路的声音,李四走出了他住的那间矮小的木房,慢慢走到了木笼子前。他看了看缩在木笼一角的旺姆笑道:“你个小兔崽子,命还真大,我以为你昨晚就该死了呢!”

    他将手伸进了笼子,一把揪住旺姆的耳朵,扯到了笼子边上。

    旺姆闻着他身上的血腥的味道,看着他满脸的没有修剪参差不齐的络腮胡子,这样子实在是很狰狞。她使劲地蹬着自己的腿,想要挣脱开来,但那李四的手却似铁钳一般,牢牢地夹住了她的耳朵,让她动弹不得。

    李四拎着她看了一会,终于松了手,旺姆一下就跌到了笼子的板上。他拍掉粘在手上的兔子毛,朝着那院子正中已经打开了的红门里出来的女人道:“阿依,上班去?”

    那女人点了点头,将手里拿着的两片白菜叶子塞进旺姆呆着的那木笼子里,又掀开笼子顶上的木板看了看旺姆,见她安静地呆在角落里,便放心地盖上木板,朝着院子角落的大门走去。

    旺姆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走出来,她抖着小小的身子缩在角落里,连动也不敢动。

    贡布看着可怜兮兮的旺姆,他闻到了从她身上发出的那种恐惧的气味:“你不用害怕,有卓嘎呢,没人能伤害你!”

    旺姆颤抖着声音问道:“卓嘎是谁?”

    “就是刚才给你食物的女人,她是这个院子的主人!”贡布肥胖的身子正对着旺姆的笼子,旺姆看不到贡布的神情,听着他的语调,对这主人倒是很满意的。

    旺姆刚才被李四吓了,一直缩在角落里,并没去看这主人是什么模样,自然也不知道她到底如何,只是期盼着这主人能有贡布所说的那么好,不然她该如何在这笼子里煎熬下去?

    太阳渐渐地高了,白线的阳光斜过矮矮的仍是立着枯草的围墙照进院子,又透过那核桃树初生的细嫩浅绿的叶子,在旺姆所呆着的木笼子上洒下斑驳离离的影子。

    绵羊贡布早已挑了一处洒满阳光的香柏旁卧下,享受着这春末暖和的阳光。他惬意地眯上了眼睛,任那阳光撒在身上,带着好闻的气息。在他枯燥、狭小的生活圈子里,只有这样的阳光才如草原一般让他觉得温暖而惬意。

    院子里不时有人来来往往,旺姆总被他们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吓得时不时地缩在笼子的一角,贡布却早已习惯了,连头也懒得抬,只躺在那听着他们脚步声近了又远了。。。。。。

    直到那个光着头一脸黢黑的中年男人出了红门,坐在核桃树下,贡布才起了身,咩咩地叫唤起来。

    那男人笑米米地走到贡布面前,摸了摸他肥胖的身子。贡布被他挠着痒,舒服得想和他说话。只是他的每一句话落在那男人的耳里,都是一样的咩咩声,不过男人也不介意,仍是笑米米地给它挠了好一会,这才拎过角落里的篮子,拿了几把草放在贡布面前,又将那盛水的盆子取过去,替它打了一些水。

    旺姆听到那男人的脚步声时,身子又缩了回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人从她身边走来走去,一直到他停了下来,坐在一个大木墩上,安闲地喝着茶,嚼着风干的牦牛肉。

    她看了看站在那的贡布问道:“阿叔,这人是谁?”

    贡布停了嚼草,说道:“格勒,卓嘎的丈夫!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恩爱!”

    他们正说着,一个穿着睡衣,拿着毛衣的女人从房子前的过道走了过来,在核桃树下的领一个木墩子上坐了下来。那女人看了看格勒说道:“阿依今天也要上班?”

    “嗯,值班!”那男人照例是笑米米地回答。

    “你怎么不去上班呢?”那女人嘻嘻笑着,问道。

    “我病休了!”格勒端着茶喝了一口,慢慢地说道。

    “骗人,我昨天都看到你在劈柴,你身体好得很呢!”那女人两手没停,将那枣红的毛线跟针混在一起,绕来绕去地织着毛衣。

    “我做了胆囊切除的手术,身体一直不太好!”那男人捏了一块风干了的乳黄的牛的油脂放进了嘴里,嚼得一口喷香。

    女人看他那样吃着油,惊叹道:“哎哟,格勒,你切了胆囊还这样吃油,要不得。”

    格勒尴尬地看了看那女子:“医生是说不能吃,可是吃干肉要是不吃点油,还有什么味道呢。”他停了停,又说道:“你不要告诉卓嘎。”

    那女人哈哈大笑起来:“格勒,你该喊老婆的,怎么老是喊卓嘎卓嘎呢!像我们汉人,要是你们这样恩爱的,都是一口一个老婆地喊。”

    那男人也跟着笑起来,笑完说道:“你不懂,这是最好的名字,喊她什么也比不上喊卓嘎好听。”

    那女人看着格勒一脸幸福的神情,又哈哈哈大笑起来,停在院子过道上的鸟被这大笑声震着了,扑棱棱拍着翅膀全飞上了屋顶。

    旺姆也被吓着了,谨慎地躲到了一角。

    贡布看了看胆怯的旺姆,说道:“你别怕他们,慢慢学着适应有人的生活,他们伤害不了你的。”

    旺姆扁扁嘴:“我不想适应这些,我想回家,我想阿妈!”

    贡布看着旺姆伤心得通红的眼睛:“你回不去了!以后这院子就是你的家,这笼子便是你的房子。就像这些人全住着房子一样。”

    旺姆睁大了眼,这院子里除了正中的两层的房子,四周还建了不少低矮的木房。

    她抬头看了看自己住着的木笼子,小小的,透过缝隙能看到一点点从核桃树上漏下来的光线,这样的地方,即使在夏天也是阴凉阴凉的。

    她正在张望着这院子,院子的左侧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那个一直絮絮叨叨说着话,两手不空的女人站起来,对着走向核桃树下的女人说道:“阿依下班了?”

    “嗯,你在打毛衣啊!”卓嘎笑米米地说道。

    “是勒!快打好了。”她将那打了半天的毛衣放下,去一旁的草地里揪了几根草,走到木笼子前,伸了进去。

    旺姆警惕地看着她,闻了闻弥漫在笼子里的青草的味道,有点鲜嫩,但是她不敢靠近过去,更不要说去吃这握在女人手里的草。

    那女人笑了笑,说道:“阿依,这兔子胆子好小,连草都不敢吃.”

    格勒坐在那,笑米米地看着:“她才被放生,还不习惯呢,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这女人的话,卓嘎将手里拎着的仍有些温热的馒头搁在格勒面前的大石板上,走向了兔子。她蹲了下去,将手伸进笼子,戴在手上的金镯子被阳光照着,明晃晃的,将旺姆刺得眼都花了。

    她想躲开那金圈圈折来的光,但那光却似追着她的眼睛一般,让旺姆怎么也逃不开。

    旺姆只得眯了眼,饶是这样,那光还是射过去,让旺姆不得不去正视。

    她看了看那金圈圈,这是个简单的扁扁的有些厚实圈圈,上面是刻上去的卍字。那卍字已经被磨得闪闪发亮,似乎是被戴了很久很久一般。

    旺姆看着那圈圈上的卍字,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挪不开,就好像那卍字被谁加持了法力一般,将她的眼光吸住了,渐渐地在她的脑海里也打出来一个个相同的卍字来。那印在脑海里的万字一波又一波地在她脑海里跟散开的波浪一般荡开。

    旺姆想要闭上眼,什么都不看,但是她根本就没办法眨动眼皮,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近在眼前的卍字,盯久了之后,似乎是谁在她的身边“嗡”了一声,让她听到了大神的赞声。

    那赞声越来越大,在旺姆的脑子里轰鸣起来,旺姆脑里其他的意识全被这“嗡”声驱走了,她甚至看到了莲花,飘在祥云上的盛开的洁白的莲花座。

    她顺着那莲花座往上看,想要看清那盘腿坐在莲花上,跌坐着的神祗。谁知恰在这时,卓嘎将手从笼子里退了出去,那一直锁着旺姆双眼的卍字便也随着她的手这一缩,消了神秘的光芒,又成了一只再寻常不过的带着些古老气息的镯子。

    旺姆只能看到那莲花座上的神,着一身绛红的袈裟,却未曾看清那神的容貌。

    她有些不死心,继续追着看卓嘎那金圈上的万字,但那字却和*平日她所见的那些刻在玛尼石上的卍字一样,没有任何的光芒。

    旺姆不可思议地瞪着通红的眼,回想着从卓嘎的手伸进木笼开始那卍字便锁住了她,引着她去看那幻出来的一切。可是等卓嘎的手退出去了,那一切也就消失了。

    她看了看走向绵羊贡布的卓嘎,她也伸了手去抚了抚绵羊身上的毛,然后便走开了。

    旺姆问道:“阿叔贡布,你看到卓嘎手上带着的那个金圈上的万字没有?”

    贡布抬了抬眼,看了一下走向核桃树的卓嘎道:“她一直带着那圈圈,从没取过,我当然看到了。”

    旺姆追着问道:“那你看到那卍字会怎么样?”

    贡布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旺姆道:“什么怎么样?很多女人都会带那样的圈圈,据说是为了好看!没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