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阿达娜姆 > 第三章 噩梦
    夜是冷的,旺姆冷得缩成了一团还是觉得寒意从四面八方向她逼来。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却在朦胧之中觉得自己彷佛成了一只仙鹤,自由地飞翔在北方辽阔的草原上。遍地的野花让它流连翩翩,那在溪流中游动的鱼儿更是让她大饱口福。

    她就在那草原上时落时舞,连太阳什么时候被乌云遮住了,狂风慢慢地向她袭来也不曾发觉。

    等她感觉到一丝凉意的时候,那从上方而起的黑风一下卷着她朝着采然穆布平原而去。

    她使劲地扇着翅膀,想要逃离那怪异的黑风,黑风却更猛烈地卷着她快速朝前翻滚。

    她想张了口呼唤,那带着浓浓的腥味的风马上就扑进了她的嘴,让她发不出一点点声音——直到她终于被那风卷着,落在了采然穆布平原上。

    她趔趄着落在了平地上,眼前所见的一切除了黑就是白,连盛开的花朵,地上的草木也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这样怪异的景象将她吓得发抖。她想趁着那风平了赶紧振翅飞走,谁知道才扇动翅膀,旁边就传来了“哈哈哈哈哈”雷鸣般的笑声。她惊恐地朝着四周看去,什么也没有。那笑声却没有停,似乎是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大地因着这剧烈的笑声开始抖动起来,她也就站不稳了,摇摇晃晃地连头上戴着的母后赐予她的黄金镶着松石的冠也震落了。

    她着急地扑棱着翅膀去追,谁知那冠跟生了脚一般,飞快地朝着前面滚去,一直滚到一团停在平地上的黑云下才乖乖地停住了。

    旺姆想要去捡,但是她才伸出了爪子,那乌云便变成了一个像山一样高大,长着九个脑袋,九个脑袋上边长着十八个犄角的非人非牛的怪物。旺姆看到他的身上爬满了黑色毒蝎,腰上盘绕着九条黑色毒蛇,他一共有三十六个手脚,每一个手脚上面都长满了像铁钩一样的铁指甲,看起来比鹰爪还要坚利十分。

    旺姆吓得连动也不敢动。那怪物大笑道:“我尊贵的客人,欢迎您来到采然穆布平原。”他大笑呼出的气息就像火山喷发时爆*发的烟雾一般,将旺姆团团围住了,她洁白的羽很快就被那烟雾染成了黑色,连她头上鲜红的冠子也被染黑了。旺姆看着自己的羽很快就变得和她的尾一样黑,这样的自己,阿妈哪里还认得出呢?

    那怪物却高兴地看着她变成跟四围万物一样的黑色,笑道:“这正是我喜欢的模样,尊贵的公主!”

    旺姆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公主,就不该冒犯我,还不快点将我身上的灰尘弄去!”

    那怪物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从来没有谁能命令黑力士我!我佩服你的勇气,尊贵的公主!”

    他停了笑:“任何人都要为侵犯了黑力士的威严而付出代价,尊贵的公主,您也不例外!”他一步一步朝着旺姆逼过来。每走一步,大地便跟着震动一次,旺姆想要后退,但腿却跟定住了一般,根本就动不了!

    黑力士俯下去看着还没有他脚趾大的仙鹤,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敢于冒犯他的生灵了。他瞪着他那巨大的灯笼般的眼睛看着旺姆道:“让我想想,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他看了看那被他捡起来的比他指甲还要小的金冠,轻轻地一捏,那冠便成了扁扁的一小条,镶在上面的松石早已被捏碎了,成了粉末纷纷落下。

    旺姆看着那纷纷落下来的粉末,那原是她最爱的装饰。她气得大喊道:“你是坏蛋!”

    黑力士听了,放肆地笑起来:“坏蛋!!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很对,从来没有人说我是好人!我越来越喜欢你,尊贵的公主!你真是个诚实、可爱的孩子!”

    他说完便将旺姆捏在手里,旺姆小小的身子跟他那巨大的掌相比,小得如砂石一般,或许她也会像那金冠一样,黑力士随意一捏,便能要了她的小命。

    想到那金冠的命运,旺姆吓得发抖。她只想飞走,逃得远远的,但是她的翅膀被那灰尘黏住了,根本就展不开。

    黑力士看了好一会,说道:“你是第一个被我捏在手里还没被吓死的生灵。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宠爱,你来世便降生在魔国,做我黑力士的女儿吧!”

    “不!我宁可死!”旺姆尖利的鹤的鸣声发了出来!

    “?不?我黑力士从来没有听过不字!”黑力士将掌上的旺姆扔在了地上,笑道:“在我面前,你就跟蚂蚁一样!你的父王、母后,你们鹤国的所有生灵都一样!倘若你不答应,那么你们鹤国便会成为我魔国的领地,所有的生灵全都变成我黑力士的美食,你们的领土也将变成黑与白的世界!哈哈哈哈哈哈!”

    旺姆被他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任性毁掉鹤国?可是倘若她接受了,那么她便永远地堕入了魔国黑暗的轮回,会和黑力士一样,有一颗邪恶的心灵!

    “怎么样?我尊贵的客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黑力士说道。

    “我答应你,但是你不能伤害鹤国的任何一条生命!不然我宁愿与鹤国一起灭亡!”旺姆咬着牙道。

    “好,记着你的承诺,我尊贵的公主.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接你来到魔国的!”黑力士大笑着挥了挥手,旺姆便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那随着黑力士的手而起的飓风卷着,朝着千里之外的鹤国而去。

    她满身的灰尘被这飓风洗得干干净净,羽毛似乎恢复了当初的洁净。但是旺姆知道,自己的心却是被染黑了一角,再也洗不干净了!

    她在飓风里翻滚着,羽毛全被吹得凌乱,翅膀跟要被折断了一般疼痛。

    那疼痛让旺姆惊醒了过来,她四处去找她的翅膀,却发现自只己长了四只脚,有两只不知什么时候卡在了木柱之间,难怪她会疼!

    旺姆在木笼里愣了好久,才发现她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她根本就不是仙鹤,只是一只在地上跑动着的兔子。她的四肢安好地长在她的身上。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木笼外已经有了一丝曙光的世界。这木笼、这院子也告诉她,刚才那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只是那样清晰的痛感还是让旺姆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就好像她的生命里,曾经真地发生过这样一幕一般。尤其是那巨大的笑声,那随便就将她淹没了的乌云,都让她觉得无比的熟悉。

    她看了看院子的围墙边,绵羊贡布已经醒来了,正伸长了脖子,想要去啃一撮嫩草。

    旺姆喊道:“阿叔贡布!”

    贡布停了他的努力,将脖子放松了,应道:“早,孩子!”

    “这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吗?”旺姆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她一问完,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难道自己是中了魔?梦里的东西也会去问别人。

    “黑魔王的世界就只有黑与白!”贡布看了看旺姆,答道。这样小的孩子问这样的问题,尤其是在还未天亮的时候,真是有些诡异。

    “啊!真有啊!”旺姆被这答应惊得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你都问出来了,还奇怪什么?”贡布说道。

    “我做了个噩梦,阿叔贡布。”旺姆老老实实地回道。

    “清早是不能说梦的,孩子!你的阿妈应该告诉你!”贡布严肃地抬了抬他的胡子,教育旺姆道。

    旺姆赶紧闭了嘴,如果阿妈在她身边,如果昨晚她是和阿妈一起睡的,她哪里会做这样的噩梦呢?她看了看关着自己的木笼子,狭小没有一点温暖。

    昨天的这个时候,她已经爬起来,跟着阿妈诵了好多遍经了。

    一想到诵经,她嘀咕道:“阿妈说神山会庇佑我们,为什么我还会遭受这样的厄运,被关在这里呢?”

    贡布却听清楚了她的嘀咕,郑重地说道:“孩子,你不能怀疑神山的力量!如果没有神山的庇佑,或许你早已没命了,哪里还能在这跟我说话!”

    旺姆扁了扁她的三瓣嘴说道:“呆在这样的笼子里,我再也见不到我的阿妈,再也见不到我喜欢的那棵格桑花了!我也见不到我的阿佳卓玛。”

    这童真的话语让贡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的阿妈,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也让他想起了他可以自由奔跑的草原。

    他将好容易咬到的那口嫩草吐了,叹着气道:“这或许就是命,我逃离了被宰杀的命运,你逃离了被狐狸、狼吃掉的命运,却不得不在这个狭小的院子里孤独地呆着,一直到我们很老很老,然后死去!”

    旺姆尖叫起来,她才不到两个月大呢,那她还得在这木笼里呆多久啊!她想她肯定会疯的,呆在这样狭小的笼子里,没有鲜嫩的食物,看不到她喜欢的一切!

    她跟疯了一样用和她一样嫩的牙去咬那木柱,一直咬得牙出了血,她也只是啃下来几片小小的木屑。

    贡布摇着头看着旺姆在那使劲地咬,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拴着他的绳子,愚蠢的抵抗的结果不过是让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越来越粗,越来越重而已。

    旺姆终于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她的嘴唇磨破了,跟她红红的眼睛一样红,牙齿似乎也松了,可是那木柱还是原来那么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