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家王爷,我不搬……”

    安若溪懊恼的阻止着那些个正打算将她为数不多几件家当搬走的小厮和侍卫,愤愤然开口道。

    “娘娘,王爷这也是为你好……”

    便听那老管家光伯苦口婆心的劝着:“想那月冷轩不知这凉欢轩好几多倍……且又与王爷的清心居离得最近……娘娘若是搬过去,不可以跟王爷时时相见,双宿双栖了吗?……”

    只是他这游说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口的“娘娘”一个恶狠狠丢过来的眼神,给生生的逼着咽回到了肚子里。

    也难怪安若溪要恼他,想他那一句“与王爷的清心居离得最近”,已经暗示的够让人想入非非了,他还不知收敛,直接将“双宿双栖”这样的字眼都抛出来了,还嫌她安若溪丢脸丢的不够吗?

    一想起当日,在马场之,淳于焉那只禽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给亲了……而她居然还热情的回应了……众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安若溪到现在还记得……恨不能将一颗脑袋,学鸵鸟一样,给深深的埋进黄土里,她不要见人了……

    原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之下的情不自禁,安若溪一颗羞涩的小心脏,还因此小鹿乱撞的砰砰跳动了几下,哪知从皇宫回来的路,那只变态已经变了脸色,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倒先前对着她之时,还要冷若冰霜,倒仿佛她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没还似的,弄得安若溪莫名其妙,一颗心,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在半空之……

    这也罢了……哪知回府之后的这两天,那淳于焉反而变本加厉,偶尔在府里撞见了,他一双料峭的桃花眼,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赏赐她一个,一夕之间,她在他面前,仿似突然变成了透明一样……

    好不容易,安若溪这两天,总算是心平气和起来了,他却又冒出这么一出……一大清早的派人来通知她,让她搬到月冷轩里住着……

    他这算是什么意思?……离得他的清心居近……双宿双栖……方便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他把她当成了什么?……满足他下半身欲、望的玩宠吗?……

    一念及此,安若溪直接忽视心底那莫名的悲哀,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本王妃在这凉欢轩里住的挺好,不想搬到离得他最近的月冷轩,更不想跟他双宿双栖……要搬找别人搬去,我不伺候……”

    安若溪不知自己在懊恼些什么,像她不知道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一样……明明两个人的身体,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契合交缠……他却始终离得她那么遥远……像是一场不可企及的梦……也许穷尽她一生一世,都不可能走进他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里吧……

    “娘娘,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们吗?……”

    思绪一片纷杂烦躁之间,却听得那老管家光伯硬着头皮开口道,一张纵横捭阖的老脸,满面愁苦。

    安若溪心由是一动,张口问道:“来之前……那淳于焉可曾威胁过你们什么?……若是我执意不肯搬到月冷轩里去……”

    便见那光伯一听这话,那副欣喜若狂的表情,跟陡然间找到了组织一样,切声道:“娘娘您真是圣明……奴才们奉命来之前……王爷郑重其事的警告了奴才……说奴才们若是不能请娘娘搬去月冷轩,那奴才们也不用回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才是淳于焉那只变态的真面目嘛……他除了以势压人,威胁利诱之外,还有别的手段吗?……

    正愤愤然的咬牙切齿着,却听得那光伯画蛇添足、喋喋不休的续道:

    “……说来,王爷跟娘娘你还真是心有灵犀……王爷一早料到娘娘决计不会那么听话的搬家……而娘娘竟然也了解王爷的行事作风……当真是……”

    他那后面的一句“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还没有来得及出口,便被安若溪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直接秒杀,立马收声,噤若寒蝉,深深懊悔自己的口无遮拦,说多错多。

    正当这光伯心七八下,忐忑的等待着王妃娘娘的迁怒之时,浑浊的老眼一闪,却突然看到,面前这娇俏可人的女主子,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娇艳欲滴的唇瓣间,竟缓缓的扯开一抹大大的笑意,那种又无辜又邪恶的表情,像极了他家王爷在算计某件事情之时,一模一样。

    心一个激灵,那光伯陡升一股不祥的预感,正打算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为着自己的口无遮拦补救一下,便听得女子脆生生的嗓音,异常温柔的开口道:

    “光伯是吧?……既然你家王爷不想让你们回去……正好本王妃这里缺几个烧水砍柴,搬搬抬抬做粗重活计的人……索性留在凉欢轩里伺候吧……”

    那光伯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到头顶,有苦说不出。他从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会认为这王妃娘娘是只委曲求全、任人欺凌的小绵羊,这几次相处下来,她分明是一只狡猾慧黠的小狐狸嘛……根本跟他家王爷那只老谋深算的大狐狸,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嘛……

    发觉自己又在乱点鸳鸯谱,那光伯赶紧将游思给扯了回来,一张皱纹迭生的老脸,几乎都快垮了下来:“娘娘……”

    安若溪瞧着他一张棕色的面皮,忽青忽白的神情,煞是好看,因那淳于焉郁闷的心情,不由的大好,忍不住呼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之下,直如春花初绽,暗香盈盈,那清脆的笑声,像是洒落在玉盘的颗颗珍珠,叫人听在心里,柔柔的痒痒的,仿佛能够一扫心底那些幽暗不见天日的阴霾……

    “……汐儿……本王已许久不曾听你如此开怀的笑过了……”

    安若溪正自笑的花枝乱颤之时,耳朵里却蓦地钻进一道清润幽然的嗓音,生生的将她得意的笑给抛到了大西洋里。

    这把声音……怎么那么像……

    安若溪下意识的抬眸,顺着这一道声音的来源望去,一眼撞到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里。

    “谨王爷……”

    溶溶日光下,安若溪疑是自己眼花,不确定的喃喃开口道。

    女子半是惊讶,半是懵懂的表情,显然让那长身玉立的男子,十分的受用。菲薄的唇瓣间,轻轻扯开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清润的嗓音,似凝着千回百转、无限悠悠的情愫,缓缓开口道:“……是我……汐儿……”

    那嗓音悠悠的“汐儿”二字,让安若溪心底蓦然一个激灵,眼睛使劲的睁着,瞳孔放大,望着那个出声的男人。但见那大好阳光下,一身湖蓝色衣衫,身姿挺拔,眉眼含笑,款款站立着的男子,却不是那靖远国七王爷端木谨,又是谁?

    “谨王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头一震之余,安若溪却还是有些怔楞的,没有反应过来,带些吃惊,带些疑惑,茫茫然的开口问道。

    “听焉王爷说……汐儿你因为那日的坠马,受了惊吓……身子不适,不宜出门……本王放心不下……所以不请自来……”

    男人的嗓音,低沉婉转,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浓情密意。

    妖孽……安若溪一边尴尬的呵呵笑着,一边在心底将淳于焉那个骂了个底朝天。她什么时候“身子不适,不宜出门”了?……撒谎不打草稿,他也不怕自己长出匹诺曹一样的鼻子……

    不让她出门……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一只囚禁在他焉王府这个巨大笼子里的小猫,还是小狗?……他凭什么不由分说的把她软禁起来了呀?……难怪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搬到理他最近的什么月冷轩里居住,敢情是为了方便他监视,方便他控制她啊……

    将自己能想到的一切罪名,尽数安插到淳于焉那只禽兽身,安若溪简直恨得牙根痒痒。

    端木谨瞧着面前女子一张莹润似玉的脸容,尚氤氲着因自己而起的淡淡红晕,但是一双澄澈透亮的明眸深处,却渗出星星点点的懊恼、愤怒,那样的情绪,应该是由另一个男人而起吧?

    眸色一深,端木谨清润的嗓音,似秋水一般倾泻,徐徐开口道:“汐儿……你还好吗?”

    安若溪果然再无其他心思,去想别的男人,赶忙打醒精神来应对眼前这只妖孽。刚打算张嘴说些什么,却听得那老管家光伯,适时的表现了他的忠诚,插嘴说道:

    “谨王爷……您虽是淳安国的贵宾,但是不请自来的闯入我焉王府的地盘……道理怎么也说不通……还请谨王爷跟随老奴,去见王爷,亲自向我家王爷解释,也好有个交代……”

    端木谨微微一笑,菲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弧度,像极了安若溪先前扯出的融融笑意,连温润的语气都如出一辙,说的是:

    “光伯是吧?……本王也很乐意跟你去见你家王爷,亲自解释这件事情……但无奈汐儿并不想搬到那离你家王爷最近的什么月冷轩里居住……你们未能完成王爷交代办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回去的……既是如此,本王又怎能追随你去见你家王爷呢?……你说是不是,汐儿?……”

    男人邪魅的嗓音,煞有介事的为难着,一双水色无边的明眸,却是促狭的冲着安若溪眨巴眨巴,那调皮而慧黠的表情,将他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衬得愈加的妖孽。

    饶是她平日里见惯了淳于焉那等葩,现在对着这般的美色,安若溪仍是不由自主的心头一跳。古人怎么说的,食色,性也……看来自己这只花痴,面对帅哥的免疫力,还有得修炼……

    但见那老管家又岂是眼前这只人精的对手,三言两语间,便将他噎的语无伦次、口齿不清,除了气急败坏的“你,你……”之余,半天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安若溪知道自己太不厚道,但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顿了一顿,好不容易止住那倾泻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光伯……没事……你自管去向淳于焉回话……至于搬到月冷轩的事……要他自己来跟我说……”

    不知道淳于焉那只变态,听到自己的奸计没有得逞,会有怎样的表情?还真是让人期待呢……一边意淫着男人的气急败坏,安若溪娇艳如花的唇瓣间,却是无意识的扯开一抹正在幻想美事发生的得瑟的笑意……

    那样明亮而鲜活的表情,是端木谨从来未在过去的沐凝汐脸看到的……且是为着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个男人……这一刹那,他突然很难再将面前的人儿,与记忆的女子,重合在一起……她真的变了吗?……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声叹息,一个字,一句话……而义无反顾,赴汤蹈火……再也不会因为他的高兴或难过……而随之喜悦或悲伤……一颗心,再也不会为着他……飘入云端,抑或坠入深谷……她,再也不受他控制了吗?……

    眸色一沉,端木谨挺直秀拔的身躯,蓦地向前逼近了几步,正好站在安若溪的眼前,此时此刻,两人相差不过一步的距离,眉眼相对,呼吸相闻,仿佛最轻微的波动,都会让两个人不小心碰到一起……

    安若溪的心头,不由一跳,面也不自禁的有些火热。但这样的感觉,跟淳于焉的靠近,是不一样的……淳于焉……他刻意的迫近,会让她心跳加速,神思混乱,恐惧带着某种期待……而面前的端木谨……她虽然不讨厌他的接近,但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尴尬与不舒服……

    女子澄澈透亮的明眸里,闪过一丝慌乱与紧张,但瞳孔深处,却是清明一片,未曾有半分半毫的迷乱……

    眸色一深,端木谨俯首,慢慢的迫向面前的娇颜……他灼热的气息,似有若无的喷洒在安若溪的脸容之,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深深的望进她的瞳孔里,如同幽深的两个漩涡,似能够吸着人不受控制的往下沉沦……

    安若溪却是神思一片清明,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男人墨玉般瞳孔里的影像,一点一点的不断放大……

    安若溪轻轻侧了侧头,不动声色的与男人菲薄的唇瓣,拉开了距离……

    端木谨微微前倾的身子,那么僵持在原地,讳莫如深的清眸里,刹那间掠过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然后又在瞬时尽数敛去,再凝眸之时,却已氤氲开来星星点点的笑意,高深莫测,仿佛陡然间发觉了某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

    压了压那跳的有些飞快的小心脏,安若溪试探性的挪了挪那钉在地的两条腿,却突然发现,他们十分没出息的有些僵硬,如果勉强拔起来,动作幅度未免有点大,反倒着了痕迹,瞧在男人的眼里,只怕会误认为她像避开洪水猛兽般的避开他,到时候只怕会伤害到男人弱小的心灵呢……

    安若溪一边自作多情的善解人意着,另一边,却是将脑袋,慢慢的移了开来,尽量避开男人那张俊朗飘逸的脸容,忽略掉从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带着某些迫人压力的强烈气息,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谨王爷……”

    “……其实我艺高人胆大,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没受什么惊吓,没事的……你不用刻意的来探望我的……呵呵……”

    这算是变相的下逐客令,拉开距离,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安若溪讪讪的干笑着,为自己的小眉小眼而面红不已。

    老实说,她一点也不讨厌眼前这个名唤端木谨的妖孽男人,平心而论,她与他倒很是对脾气……若不是他跟从前的沐凝汐之间,可能有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暧昧与亲密,让安若溪有些莫名的尴尬,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之外……说不定两个人还会变成朋友呢……

    听得她这刻意跟他划清界限的话语,端木谨目又是一闪,微微抿着的嘴角,突然荡开一抹邪气而妖魅的浅笑,菲薄的唇瓣,却是似有若无的贴近女子小巧精致的耳垂,低沉而性感的嗓音,一字一句,轻轻的送进安若溪的耳朵里:

    “汐儿……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说……这里人多口杂……不如我们寻一个僻静的所在……我慢慢讲给你听……”

    安若溪只觉全身无力,四肢发软,不听使唤,一颗心,不自觉的要被蛊惑,忙强自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刚想开口拒绝,但只来得及张了张嘴,半丝声音都未发出,男人却显然早已料到这一着,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话音甫落,铁钳一般的长臂,便倏然缠了女子纤细的腰身,以便将她整个柔软的身子,都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之,同时,一个纵跃,竟是毫不费力的掠了墙头,拥着安若溪,消失在焉王府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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