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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灰烬之光

    ( )    静航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这个女孩儿并不像昨天那么柔弱无骨,连生气都是病怏怏的,毫无生气。

    玄机师父回来后,她也不敢作祟,只得灰溜溜、气鼓鼓地走了。这个病丫头有何能耐,居然能让玄机师父对她礼让三分。她睡的是雅间,而自己身为大师姐也不过睡得是通铺而已。

    在咒骂中,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东方渐白,朝霞涨天。玄机师太早早从床上起来,在庭院中的蒲团上做早课。诵读完经书后她才敲响晨钟。

    嗡……嗡……

    枝头的寒鸦受惊散去,山上的黑暗被彻底驱逐,阳光顺着新叶向静月庵流淌,整个世界宁和又安静。

    砰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难得的宁静,玄机起身开门。木门半开,那张鹤发鸡皮,精神矍铄的老尼姑的脸露出来。

    玄机把她迎进内室,两人一路轻手轻脚,不带一点风。

    “玄空师姐,平城中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滞留这么久?”

    玄空放下行囊,道:“太皇太后的侄女冯贵人归天了,太皇太上留下我们给她做法事。”

    玄机一愣,沉默了片刻,才喃喃道:“是太皇太后另外一个侄女啊。”

    “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庵里的冯贵人?”

    回忆起冯润那日的石刻般的面容,玄空微微一顿,“还是算了吧。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快活。她的身体这几天刚刚好起来,若她知道又会反复。”

    玄机领着痷中的诸位弟子做完早课后,拉着冯润来到内室。她把手中的佛珠轻放下,打开柜子,从里拿出一个香炉摆在桌上。

    “既然入了佛门,那红尘中的一切都有要割舍,冯润这个名字你也暂时不能用了。不过你也别惊惶。你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她十分念及骨肉亲情。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再过个一两年,她也会送你回宫。”

    冯润只顾着好奇地盯着她看,并没答话。

    “按资排辈的话。你应该要是妙字辈的,不如叫妙音如何?”玄机也不管冯润的反应,继续自说自话。手从柜子中又拿出两个灵位,摆在桌面上。

    冯润默念着灵位上的刻字——颍川苏梦笛,平凉林荷衣。念到第二个名字,她心中一颤。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她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记着他,念着她。她多想告诉扑上去告诉玄机。她就是林荷衣,她没有死,她从地府里回来了。

    可是,无论是玄机也好。红袖也罢,她自始至终都是太皇太后的人。她不敢轻易的断定她在玄机心目中的地位会高于太皇太后那个女人。所以她只能怯生生地问:“师父,他们是谁?”

    玄机手擎着香,三鞠躬,道:“红尘外的故人,也是黄土中的死人,已经与我无关了。”直起身来。目光在那两个名字上长久地逗留。

    她说没错。人死如灯灭,林荷衣这个名字已经与她无关了,玄机也和她无关了。她毕恭毕敬地跪下,稽首道:“师父,我想给自己起名叫妙莲。”

    玄机目光一动,锁在林荷衣的灵位上,脱口而出:“好。你记住,以后你就叫妙莲了。”

    妙莲……妙莲……

    冯润默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好像又重新活过一遍。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太皇太后有东西带给你。”

    玄机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到冯润手中,冯润三两下撕开,从里面掏出一股编成结的头发。满心诧异中,她又从里面抖出一封薄如蝉翼的信。

    上面的字少的可怜,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字条。上面写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是拓跋宏的字体!她的心瞬间热了起来,她用指尖抚摸每一个字,她甚至能贴合他的温度。

    他没忘了她,他还记得她。原来每个相思成疾的日日夜夜都有他陪伴,那么这份相思也不算太苦。

    “这是太皇太后对你的许诺,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好好活着,别在犯糊涂。”

    冯润小心翼翼把字条和头发用手帕包起来,揣进怀里,让他的思念贴着她的心跳。

    北魏皇城中,最近刚送走一场丧事,又迎来一场喜事。当今天子的贵人冯氏归天后被追谥为左昭仪,葬金陵。这场异常浩大的仪式举行了三天三夜,哀乐绕梁三日如泣如诉,白绫铺天盖地而来,黄色的纸钱撒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平城中的事外之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只觉晦气。

    没过多久,柔然战败,郁久闾予成猝死的消息从塞外传来顿时整个平城都炸开了锅。这位柔然国可汗暴虐无道,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下的北魏百姓不计其数,大家都对他恨之入骨。这个消息立刻将前阵子满城的死气消除得无影无踪。

    天子坐明堂,大胜而归,威风凛凛。自开年以来,拓跋宏朝会开始着汉皇衮冕,以玄色为上衣,朱色为下裳,上下绘有龙纹,将日、月纹于两肩,星辰绣在后背,示以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贺兰将军,这次大败柔然你是第一功臣,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拓跋宏意气风发地对堂下的贺兰破岳说道。

    贺兰破岳跪在堂下,再抬头,熟悉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他本不是面如傅粉的美少年,这道刀疤不仅没有损伤他的容颜,反而平添了几分霸气和威严。

    “臣这次只是侥幸立功,全凭陛下英明决断。”

    “贺兰将军不必妄自菲薄,若没有贺兰将军半年以来的卧薪尝胆,我北魏怎会如此轻易取胜。朕向来赏罚有度,贺兰将军就不要推脱了。”

    贺兰破岳沉默了片刻,道:“请陛下允许臣解甲归田,与家人团聚。”

    拓跋宏目光一变,十二排玉色旒珠垂于眼前,外人怎能揣度他的感情。

    “好,朕就答应贺兰将军,不过朕一直会虚左以待,等待将军的归来。”

    满朝文武散尽,拓跋宏端坐在堂中。

    “思政,怎么样,有消息吗?”声音殷切,带着与他身份不符的急躁。

    “属下无能。”冯诞屈膝跪下。

    拓跋宏牵起一丝苦笑,道:“罢了,罢了。为帝王者,哪个不是孤独一生,他们赢得天下,却还是赢不过天,朕也不过如此。生当长相思,死当复来归,对于朕已是最好的结局。”

    快马加鞭,汗血宝马一夜飞奔到洛阳用不了三日,贺兰破岳归心似箭。

    一行骆驼车队行行复行行。高大健壮的骆驼打了个响鼻,驼铃儿微微一震,丁零作响。

    “天黑了,咱们就在此处扎营吧——”一个契丹打扮的彪形大汉从马车上跳下来。

    一呼百应,这行商队从高昌一路颠沛流离到北魏来,穷山恶水,睡没睡好,吃没吃好,早就叫苦连天。驾车的瘦猴精赶忙讨好那个彪形大汉,递过一碗水,道:“大哥,哥几个好几天没见荤腥了,咱们要不去城里找个地方吃点好的吧。”

    彪形大汉喝完水,随便一抹嘴,骂道:“你懂个屁!我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被官府查出来那还得了!滚滚滚!”说着,要伸腿踢他的屁股。

    瘦猴精受了气,有口难言,围着骆驼出气。他刚踢了它屁股一脚,那骆驼就拉了一堆粪便,臭不可闻。

    “直娘贼的!真晦气!”

    后面车厢的最底层响起一声冷冷的笑音。瘦猴精气得一下子把盖在车上的毯子拽下来,怒骂道:“小畜生,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感情都是装的!”

    只见堆积如山的货物底下压着一个狭窄的铁笼子,里面装着一个白头发、白皮肤、蓝眼睛的孩子。他的肌肤白皙的几乎透明,在夜里散发着明珠般耀眼的光泽。这样的发色在珍禽中价值连城,为猎人所追捕,在人中亦不能免俗。

    瘦猴精打量着他,啧啧称奇,这等好货色不知能卖到什么天价。

    “多福哥,咱们去打几只野兔来打打牙祭。光啃干粮也太乏味了!大哥吃不烦,我都烦了!”胸前横垂着一缕银色狐狸尾,红色帽子后斜插雉鸡翎,一个蓄着络腮胡的契丹人从树林中走到这边。

    “完颜老弟这就来!”瘦猴精应答。

    那个络腮胡趁瘦猴精不注意,在铁笼边放下一个大馒头,俯下头微微冲笼中的孩子笑了笑。那长着浓密睫毛的眼睛中的潇洒浪漫分明是个少年,与他的浓密胡须并不相称。

    “叫上大哥一起吧,他的身手好!”

    两人的在一片笑声中渐行渐远。没人发现那个笼中少年雪白的头发下掩映着海一样深的眼睛,那眼中闪过杀机重重。

    星垂平野,月照大荒,几只乌鸦从他们头顶飞过,声嘶力竭地冲他们吼了几声。

    瘦猴精啐了一口:“真直娘贼的晦气!”

    彪形大汉揪住他的领子怒喝道:“乌鸦在我们那儿可是神鸟,你闭上你的臭嘴吧!”

    络腮胡少年一眼看见远处的火光不对劲,阻止道:“你们别打了,快看咱们的营帐好像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