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楼第一狗仔. > 125|【防盗】第一狗仔
    贾赦进屋的时候,贾母正沉着脸端坐在上首位。林如海则站在屋中央,背微微弓着。贾赦看到他身体绷得很紧,明显是隐忍至极所致。

    “母亲!”贾赦上前几步,才看到林如海的脸,见他不止隐忍,表情还有些许的愤怒,当下心里反而放心了。

    贾母扫看贾赦,讥讽地冷哼:“不知是你来得快,还是送消息的跑得快。”

    “都快。”贾赦应承道。

    贾母立刻瞪贾赦,脸上起了一层薄怒。贾赦这态度要是在家她尚可忍着,但眼下这是在林府,林如海跟前,她正要立威的时候,贾母岂能给贾赦什么脸。

    “这没你说话的份儿!你别插嘴!”贾母厉害道。

    “好,我不说。”贾赦踱步走到贾母左下首的位置,问林如海这地方他能不能坐。

    林如海看眼贾母,转而又看向贾赦。

    贾赦和林如海眼神交流之后,微微摇动了一下头脑袋。

    林如海便垂首,一声不吭。

    贾赦便追问林如海:“不能坐么?”

    林如海便询问的看向贾母。

    贾母斜睨贾赦,“说什么废话,你想坐便坐。”

    “那怎么行,这是林府,又不是咱们贾家,哪能进了门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基本做人的礼节都没有。”贾赦转而看向林如海,又问,“能坐么?”

    这分明就是在讽刺她!

    贾母本来还没有多撒火,此刻气恼至极,整个身体像是烧起了熊熊烈火。

    林如海这时候才开口:“大哥不必客气,您自然可以坐。”

    贾母红着眼睛瞪向贾赦,让他坐下后就老实点。

    “这怎么好意思,人家林府的主人还没坐,我就这样随便坐下的话,就真不像话了。”贾赦用很和气的语气跟贾母解释道。

    贾赦这态度,搁平时,贾母瞧了肯定没意见,指不定还会高兴。但今天这场景,他两次发言分明句句偷着暗讽她的意思。这厮就是来做搅屎棍的,戏唱得一出接着一出。贾母气得额头的发都快要立起来,真恨不得把贾赦的嘴撕烂,再踩上两脚。

    贾赦像是没看到贾母的表情一般,目光一直询问似得落在林如海身上,意思很明显,这位林府的主人不坐,他肯定也不会坐。

    贾母冷吸口气,就憋着这股子气,沉着嗓子道:“你也坐吧。”

    林如海这才依贾母之言坐下了。

    贾母转而就狠狠瞪向贾赦,“这回你可以闭嘴,不用再说话。”

    贾赦眨下眼,示意贾母他真的闭嘴,她可以继续了。

    贾母不满地白一眼贾赦,转而便对林如海道:“你也何必如此死板,我真弄不通你拦着他的意思为何。他们表兄妹,这才多大年岁,林丫头病着,他想探望探望,算得了什么。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哪用得着防什么,我看是某些人心里不干净,就把孩子们的事儿也都想歪了。”

    “本来黛玉生病,您老人家带着他来探病,确实也没什么。但而今您是想着要把黛玉带回荣府,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黛玉是我的女儿。”林如海垂着眼,沉着脸,还在坚持。

    贾母激动道:“她也是敏儿的女儿,我的亲外孙女,她生病了我比谁都着急。你叫她一个姑娘家,孤零零的在后宅住着,也没个兄弟姊妹和她作伴,更没个正经女人教养她。你让她整天过这样的日子,病自然不容易好。刚刚你也看了,她见了我和宝玉,精神便就大好了。我看那道姑的话八成有用,你便试试又如何,你怎么就拦着不让。我们是毒蛇还是猛兽,要你这么怕我们!”

    贾赦立刻“嗯”一声,点点头,附和贾母。

    林如海则没有吭声。

    贾母意外地看向贾赦,倒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附和自己说话。等了片刻之后,贾母见林如海还没有吭声的意思,便追问他到底作何感想。

    林如海起身跟贾母再行礼,“岳母的话小婿记下了,会仔细考虑。”

    贾母一听林如海这又是在跟自己打太极,他该是跟以前一样,想拖延一步算一步,最后就把事儿给拖延没了。

    贾母冷笑:“好女婿,我今日特意坐车过来,人都已经到这了,你竟还说这套话敷衍我,真把我当傻子糊弄?”

    贾赦闻言,随之摇了摇头表示林如海过分,又附和一次贾母。

    贾母狠狠地吸口气,一手拍在桌上,声音倒不大,但整个气势压下来,已经显出她十足的威严。

    林如海便不吭声,依旧以沉默相对。

    贾母气得没法子了,转而看向那边一直悠闲的贾赦,“你刚刚哼哼呀呀的,什么意思?”

    “自然是赞同您的想法。”贾赦道。

    贾母惊讶挑眉,确认问:“你同意我把黛玉领回去,不让她住在林府?”

    贾赦点头,“同意,不能再同意了。”

    贾母看贾赦时的面色终于有所松动,眼睛里闪出几分比先前更多的自信,然后她便以绝对强势的态度对林如海道:“你大哥也如此说了,你还有什么好反对。我们一个是黛玉亲外祖母,一个是她的亲大舅,都是真心实意关心她的人,还能害了她不成。”

    “就是,我们俩一个外祖母,一个亲舅舅,自然是要比你这个亲生父亲更会关心她。”贾赦应和贾母道。

    贾母愣了下,转头看贾赦,一双眼瞪得老大,狠狠地,注视贾赦的目光也别具意味。

    贾赦跟着愣了下,看着贾母,也很坦然地迎着贾母的目光,“怎么,儿子是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刚刚母亲话里的意思不是这样?”

    贾母整个人发抖起来,指着贾赦,“你……”

    贾赦忙起身跟贾母行礼赔错,“可能一世情急,总结错了母亲的意思,该打该打!”

    林如海微微抿着嘴角,差点笑出声来。怪不得刚刚贾赦闹那么一出,他还纳闷呢,刚刚贾赦还偷偷摇头暗示自己要坚持下去,不能同意贾母的话,转头怎么又附和上贾母了,原来是有后话。他这招真绝了,既没有明着忤逆贾母,却能达到比直接忤逆更厉害的效果。

    御封的国公爷果然是不同凡响。

    贾母被贾赦这么一乱掺和,使得刚刚她对林如海刚燃起的气焰顿时灭了大半。

    贾母气得不行,但他扔有自己的坚持,跟林如海和贾赦道:“你们两个少一唱一和算计我,今儿个我坐定主意就是要把林丫头领回荣府去。我看你们还能拦着我,打我走,不让我带人不成?”

    “自然是不能,儿子和妹夫也都是识礼之人,母亲若是非要硬抢着把人带走,谁敢拦着。您就带她回去便是,便如您所言,林丫头去了荣府住着病就能好了,自然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我们二人也高兴能眼见有这样的结果。妹夫,你说是不是?”

    “若真如此神奇,她到了荣府便能把病养得痊愈,我倒是愿意。怕只怕她而今刚见好些,此番折腾过去,心里再有个计较,反而病更重了。若是母亲能保证,她去了您那儿,就能养好这毛病,我倒是多余操这份儿了。关键这不是别的事儿好商量,这可是人命。”林如海点头附和完贾赦,便借题发挥,认真说一通,然后就抬头对上了贾母的眼睛,也不似之前那么沉默发闷了。

    贾母闻言,眉头狠狠地打成结,暂且没有吭声。那林女婿这话说得可够狠,以至于贾母心下犯合计,倒不敢乱言真动身去带人走。谁能保证黛玉去了让荣府病就能好了,若是不好,那她头上岂不是还要担罪了。

    贾赦见贾母不言语,给林如海使了个眼色。

    林如海忙行礼,谢过贾母操心黛玉的事,“做父亲的,我自然是盼着孩子能一日转好,古话讲‘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世上那有什么灵药能让人一夜之间病就能好的,便是我们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总要吃几天药才能好。她身上的顽疾,怎可能连药都不用,只要她去荣府住着就好了。那疯道姑假道士骗人的事儿还少么,便是宁府的敬大哥,修道了多少年的人,而今不也是换了行当,跟着大哥去做事儿了么。还是斗胆请求您,别信那个道姑的乱言了。”

    林如海说罢,便恭敬地跟贾母行礼。

    贾母愣了下,看向林如海:“我跟你说过什么道姑的话么?”

    林如海垂下眼眸,没吭声。

    贾赦笑了,“母亲,你真是老了。这种事儿还用您挑明么,刚刚您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正是说林丫头去了咱们家病就好么。说过这样话的人,先前就只有一个,便是那个疯道姑。而今她是京畿府的通缉犯,定然是不能在京城逗留了。我猜她出了京之后,想必是不甘心,便跑到禄山书院找宝玉说了什么浑话。”

    “我老了?你是想说我老糊涂了吧!”贾母气道。

    贾赦轻轻一笑,也不和贾母争辩。

    贾母瞧他这态度,倒真像是谦让一个老糊涂的样子,当下就更生气了,起身便要走。

    林如海见状,忙留贾母。贾母不听,就气冲冲的往外去,还说这林家门槛高,她以后断然是来不起了。

    林如海越加惶恐,也有些无奈,看向贾赦。

    贾赦道:“我看这事儿问问林丫头也好。我们几个大人争吵有什么用,一旦人家丫头不喜欢呢,真关心她,就该看她自己的心意如何。她高兴在哪住着,病也去的快。”

    贾母听这话住了脚步,刚刚腾起的怒气也笑了一些,她怀疑地还一眼贾赦,还是决定顺着他的话说:“我看着法子行,我亲自去说,林丫头自然是愿意跟着我回去的。”

    林如海听这话有些慌了,转而疑惑地看贾赦,他不明白事情已经要解决了,贾赦为何突然说了这样的话把贾母留住。依照黛玉的性子,如果贾母真去和她晓以情理,黛玉定然不会拒绝。

    “这事儿不能您去说。”贾赦道。

    贾母警惕地看向贾赦:“你这是什么意思?又跟我唱假把戏?”

    “我的意思,既然大家都对林丫头好,那就该问问林丫头自己的主意,让她自己去选——”

    “你既然是这个道理,便让我去问她便是,因何还要拦着我。”贾母说着就要走。

    贾赦忙道:“确实不能您去,您要是去了,她碍于敬您的心思,也会答应您。您一把年纪特意来接她,她哪有不去的情理。”

    贾母哼笑一声,“绕来绕去,就不能一开始直说!那你说,该怎么问黛玉。”

    黛玉是她的亲外孙女,在荣府的时候,她可是把黛玉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爱,黛玉不可能不愿意跟她在一起。

    贾母由此心中也燃起了自信。

    这次不管贾赦他们弄什么,只要让黛玉选,她自然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和姊妹们热闹。

    “公平起见,这件事也不能妹夫去问,我也不行,咱得找个能让林丫头说出心里话的人来问。”贾赦琢磨道。

    林如海听到此终于明白贾赦的用意,点点头附和贾赦的决定。

    贾赦想了想,跟贾母和林如海说道:“林丫头跟她的贴身大丫鬟紫娟关系最好。主对仆,自然是随性儿,说话不需要没有什么顾忌。咱们就让紫娟来问,我们在一旁听着,如何?”

    林如海立刻应承。

    贾母沉吟片刻,仔细思量,听着这事很公平,应该不是假设的什么圈套。贾母方同意了。

    贾赦问林如海,黛玉而今是否可以下地走动。

    林如海应承,“免强可以。”

    贾赦别让林如海安排一个去处,便由他们能听到黛玉主仆谈话的地方。

    林如海稍微想了一下,立刻说道:“这丫头之前卧床在榻的时候曾说过想要去池边喂鱼。她以前身体好的时候,每日早饭后必定会到池边撒一些鱼食给池子里的锦鲤。有一条黄色的个头儿最大,每次都会过来抢食,黛玉便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峥峥。而今她病了,去不了,那鱼每天也会按时出现,在那儿来回游。她听了这话之后,便更是念他。我便让她去那里,刚巧她喂鱼附近的水榭上有一处亭子,只要把糊着纸的雕镂格子围合上了,看不见里面有人。”

    “鱼通人性,必定是每日承了林丫头的投喂之惠,念恩不忘呢。”贾母听了这事,感叹不已,正好也好奇要看看这鱼到底什么样儿,遂应承了林如海的安排。

    林如海当即叫人去安排,又把紫鹃叫来,当着贾母的面吩咐紫鹃带着黛玉去池边喂鱼,该如何问话给黛玉。

    紫鹃应承,这就要去,贾赦让她等等,转而跟贾母小声道:“母亲何不打发个脸生的婆子跟着她,省得她私心耍赖。”

    贾母防备地看眼贾赦,总觉得他是不怀好意。但贾赦的提议确实没错,贾母也就采纳了,便依言打发人跟着紫鹃。

    贾赦等便提前移步到林如海说好的地方等候。不多时,便有望风的婆子赶来递消息,下人们只精简了几名亲信在亭子里陪同,其他人便都撤了。

    贾赦小声对贾母说道:“可提前说好了,咱们偷听这事儿不能让黛玉知道,不然以那孩子慧敏的性子,一定会反复思量难受很久。再者这是小人行为,闹出去了,咱们脸上也不好看。”

    贾母嫌弃看一眼贾赦,“你瞧我是会跟个孩子计较的人么,再说了她不去荣府就不去,也不是什么犯错大逆不道的事情。”

    贾赦笑着点头应承,“您能想开就好。”

    贾母白一眼贾赦,再没有说话。

    不多时,便听到外边隐约有脚步声,也有女孩子说话的笑声,偶尔夹杂着几声轻微的咳嗽。

    渐渐的脚步近了,说话的声音也很清楚,自然很容易分辨她们主仆言谈的内容。

    紫鹃起先和黛玉说着“峥峥”,俩人念一念,语调便上扬起来。

    黛玉投喂了一会儿鱼食,果然看到了她久违的大黄鲤鱼,开心的笑出声来,还抓着栏杆,往池塘的方向探脖子,以图能更凑近一些。

    “峥峥,我好久没来了,你想我没有?”黛玉一边抓鱼食撒向他,一边笑问。

    “姑娘,你看,他吃的多开心,昨儿个我喂他的时候,他可没吃这么多,一看就是瞧见姑娘来了,才给面子。这鱼可比人还精呢,晓得看人下菜碟。”紫鹃故作不爽道。

    黛玉眉目笑成一条缝,“你就逗我开心呢,不过我爱听。”

    “姑娘,我刚听消息说,老太太正和老爷在前头商量着,要带你回荣府呢。”

    “带我回荣府?”黛玉停止了喂鱼的动作,偏头看紫鹃。

    贾母听到这里,整个人都紧张了,她绷直腰背,侧耳朝声音来的方向,生怕错过黛玉言语里的一个字。谁知这时,一阵急促地咳嗽声传来。

    黛玉捂着胸口磕得差点背过气去,原本娇嫩有些略显惨白的脸,此刻变得微微发红。

    紫鹃忙拍了拍黛玉的后背,叹道:“阿弥陀佛,可快点好吧。”

    “哪里那么容易。”黛玉缓了缓气儿,面色也终于恢复正常了,身子却还是依靠在紫鹃身边,她枕着紫鹃的肩膀,歪头看池塘对面正戏水的鸳鸯,“可不想离开这,去那劳什子的地方,再说我也见不着峥峥了,也听不到父亲琴声。父亲昨日刚允诺和我说,会天天弹琴给我听,还要换不同的曲子。家中尚有父在,我跑去荣府养病,算怎么回事。而今我有病着,事儿多,怕是他家下人因伺候我多了活计,也会埋怨。终究不是自己家,住着的时候要小心翼翼,瞧人脸色。”

    “正是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何况姑娘的家这么漂亮,哪能不念着呢。”紫鹃看一眼凉亭方向,愉悦的拉起嘴角,应和着。

    黛玉点点头,便把手里剩下的鱼食撒干净,便叹自己累了。紫鹃便忙搀扶黛玉回去。

    贾赦刚刚全神关注听黛玉主仆的话,倒是忘了观察贾母的表情。而今瞧她,一张脸铁青,面沉如水。

    贾母此刻却是谁也不瞧,不看林如海,也不看贾赦,一直面目绷紧隐忍不发作。直到婆子来传话说人走远了,贾母就蹭地站起身,冷冷到了声“走”,转身便带人去了。

    林如海忙行礼要送,贾母顿住脚,侧首冷笑,“不必,我回我那劳什子的荣府去,你跟着做什么。你二人只管在这偷着乐,好好庆祝就是。”

    林如海蹙眉,这次他直起腰板,再没有行礼,而是眼神有些发冷的看着贾母。他已经忍得够多了,一让再让,贾母却几番得寸进尺,插手他林府的家事不说,而今就因为黛玉说荣府一句“劳什子地方”,这老太太就受不了了,竟然打破之前的允诺,记仇上了。先前林如海是念在贾母真关心黛玉也是出于好意的份上,一再退让尽量敬重她。呵,可而今他这表现是真的关心黛玉?能无条件爱护她?

    贾母也感觉到林如海态度似有变化,不过因为自己在气头上,也没工夫细想,匆匆离去。

    贾赦随后从亭子里缓缓走出来,看着林如海的背影道:“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林如海冷着脸转身,面容崩得紧紧。他本是一贯斯文谨守礼节之人,便是再生气也不会过分表现出恼火,而今却是满面萧杀之气,满目浓浓憎恨嫌恶之意。

    贾赦瞧他这般,微微怔了下,转即叹道:“忍了这么久,你终于顿悟了么。”

    林如海抬眼看贾赦,眼底微微有些发红,默了半晌,他咬牙缓缓道:“欺人太甚。”

    “斯文道理从来只对斯文人讲得通。”贾赦看眼贾母远去的背影,笑叹道,“她好像不是。”

    “是我糊涂,以后不会了。”林如海眯起眼睛,转而对贾赦行礼,先行道歉,“她在一日,我林家人必定不会再踏进荣府半步!还请大哥体谅则个,如海先行在这里给你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