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安的一句“我饿了”,整个御膳房都忙碌起来。
不光御厨们全部聚集一起忙碌公主的膳食,连刚休息下的晏绒衣都被卫珩厚着脸皮叫起来。
这段时间，晏绒衣亦是过得心惊肉跳，从未安心入睡，如今长安终于再次清醒过来,她好不容易安心睡个午觉,才刚入梦,却又被叫起，心情委实不太好。
如果站在她跟前的不是卫珩本人,她现在的脸色指不定得黑成什么样儿。
卫珩知道这些日子苦了晏绒衣,于是和颜悦色道：“是我吵醒你了，我先陪个不是。”
“岂敢啊，卫大人。”晏绒衣揉着肩膀，“看卫大人这神情，不太像是公主出了事。难不成卫大人是专程来给我道谢的？”
想道谢也得跳个时辰啊。
肯定不是道谢，而是跟公主有关，晏绒衣猜测。
卫珩道：“当然，谢你那是肯定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就跟皇上说,让皇上赏赐给你。”卫珩打完包票，说出了正事，“长安她刚醒，身体很弱，可是又叫着饿，你说该给她吃点什么好？可有什么忌口的？分量要如何控制？是否……”
“停！”晏绒衣面露无奈，披上外衫，动作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道，“我看我跟你卫大人说也是说不清楚的，还是我自己去御膳房盯着吧。”
看着晏绒衣离去的背影，卫珩心满意足地扭身往长安宫走去，脚步十分急促，生怕晚了。
他到了之后，发现长安不在床上躺着，已经披上外套坐在床边了。
他刚要说话，被长安制止住。
“我躺得太久，浑身不舒服。刚才不过是让宫女们扶着我站起来走了几步而已。”长安轻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
卫珩见她表情如此漫不经心，蹙紧眉头，说：“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给你，宁可是我病了也不愿再见到你被病痛折磨，怎么可能会不紧张你。”
听到卫珩如此直白的关切之语，长安竟有些发愣，看着卫珩不言语。
卫珩望着长安，面对自己突然间的急躁之语，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宫女端来了几份小粥，解除眼下的尴尬。
宫女将粥摆在桌上，低着头快步退到宫门外。
这粥一看便是晏绒衣精挑细选的。
都是汤汤水水，瞧着就清淡。
长安轻叹一声：“先前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去了好多地方，尝了许多美食，好不乐哉。”
卫珩安慰她：“等你身子恢复好一些了，你想去哪儿想吃什么我都陪你。眼下，你就得吃这些清淡的。”
长安知道她现在吃不到梦里的那些美食，便随手端起一碗白色的汤羹尝了尝。
味道甜甜的，像是糯米熬出来的，汤汁浓稠却不腻，带着些桂花香。
不一会儿，她便把这一小碗吃完了。
她放下碗，发现卫珩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怎么了？”
“要不要再尝尝这个？”卫珩指了指另一碗血燕窝。
长安抿了抿唇，发现确实还是饿，便端起来细细品尝。
看着长安能完整地喝下两碗粥，眼圈有些红。
他记得，自大长安病重之后，她便连喝水都是艰难的，每次喝完药便再没力气吃饭，已经足足数月不曾吃过一顿囫囵饭。
若不是努力克制，只怕他此刻就想抱着长安去祭天谢神。
之前，所有人，包括晏绒衣，都曾对他说过，长安这番许是熬不过去的。
长安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情观察卫珩。
她一直在想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做的梦。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可梦里的一切又真实得很。在梦里，有几个她总是看不清脸的老人家带着她到处走，给她看了好多地方的人，跟她讲了好过故事。
梦里，那几个老人家时不时会问她：“你要不要答应我们几个老人家的要求呢？”
如今，醒来之后，长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梦里答应了什么。
她正思忖梦里的事，嘴边突然多了一只手，抬眸发现是卫珩的手。
“你在想什么？”卫珩问，“嘴边都沾上了汤汁。”
“噢。”长安放下碗，“我在想母妃和皇上。他们还好吗？”
“他们都好。”卫珩扶着长安在床边坐下，“你放心，我会护着他们。”
卫珩说完这句话，长安脑子里猛地一惊，好像想起梦里发生的一件事，好像是卫珩在她死后努力扶植她的弟弟上位，除掉了很多不服皇上的人，还努力给皇上安插亲信，希望皇上能当得起他的悉心栽培。
“怎么，你不信我？”卫珩见她又发起呆，不由得问道。
长安摇头，“不，我相信你。”说完却又叹了口气。
先前昏迷的那个梦里，她做一缕孤魂在时间游荡的时候，确实见证过卫珩倾尽一生帮助皇上。可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梦里的皇弟，总是处处见卫珩不顺眼。尤其他十四岁亲政之后，一心想要除掉卫珩，提拔了许多他认为的良臣贤才实则奸佞之人，加上他昏庸自负，才能平平，终其一生，也未能除掉卫珩，倒是卫珩病逝之后，迅速被卫家人逼得下旨禅位。
卫珩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那你为何叹气？”
“我在想……”长安撇了撇嘴，“我在想，我真是挺没用的。我的家人，如今却靠着你才能安身活命。”
明明和卫珩一样有着前世记忆，如今却连全家人都得仰仗他生活。若论朝政之事，她也是一窍不通的。
“你是怨我管得太多吗？”卫珩理着长安的发梢，“等你身体好些，我便教你如何理政。届时，若你愿意，你可和皇上一并临朝听政。”
卫珩这话说得十分自然，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仿佛他并不介意把好不容易揽入手中的权势给他。
长安比谁都清楚，大周公主的身份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的权势是临朝听政，是手握兵权，是朝廷大臣都听命于你。
她抬起头，醒来后第一次认真打量卫珩，道：“卫珩，你若真想对我好，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废了皇上。”
长安心道，我终于想起来，我答应了那几位老人家什么事了。虽说是一场梦，可终究又给她指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