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对镜描画,没多时镜中人已是变了副模样。这次罄冉没有将自己往丑处打扮,反倒处处彰显优点。

    将眉加浓加密,将双眸勾得狭长而上挑,将鼻扫得更挺,将脸画出坚硬的线条,将唇角掠出薄锐的锋线。

    顿时整个人便一晃变成了清冷挺俊的少年公子,配着一袭白衣,越发高华傲然。

    房外适时响起敲门声,罄冉将案上散落的瓷瓶收好,放入怀中,这才跨步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男子正是方才带自己入屋的那英挺侍卫,此刻他正瞪大了眼,一脸惊讶地微张着嘴。不过到底是凤瑛的近身侍卫,片刻他便收敛了面上表情,又恢复了那种无情无绪的面容,低头躬身让道。

    “公子请,相爷正在房中等候公子用膳。”

    罄冉点头,迈步而出,跟着他走至隔壁房门。男子推开门扉,迎面凤瑛正就着铜盆净手。

    素白的修长双手轻撩清水,动作优雅,水声如歌,与房中简陋的布局格格不入,却又异乎寻常的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罄冉迈步而入,他也不回头只淡笑道:“冉冉不必客气,坐吧。”

    侍从拉开椅子,罄冉落座,眼见凤瑛净了手,侍从奉上香巾,他擦了擦手,又掷回铜盆中,接过侍从奉上的清茶和洁盐,轻嗽数口,吐于漱盆之中,这才欲转身。

    罄冉忙收了目光,望向满桌菜肴。

    凤瑛转身却是一愣,微眯着眼将罄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才笑着落座:“冉冉这般装扮,风采倒是不输蔺四郎。”

    罄冉听他这般说,蔺琦墨嬉笑风流的嘴脸便在眼前滑过,她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丝不快。

    凤瑛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唇角轻挑,执起了银箸,夹了段清笋笑着放入罄冉面前碗中。

    “这菌溜青笋味道很独特,是用新鲜蘑菇、香菌、兔肉炖过的高汤浸泡后方入锅清炒的。虽是简单倒也清爽,冉冉试试。”

    罄冉眼见面前菜色荤素调配,色彩搭配显是用过心的,就连盛菜的瓷器都是成套精美,显然不是这旅舍所有。她的眼前晃过牢狱中三个大汉争抢一只黑面馒头的情景,不免轻嘲道。

    “这清笋可不是这季节的东西,依我看这菜可称不上简单。”

    凤瑛却也不介意,只撇了罄冉一眼,淡笑着又夹了一块瘦肉放入她碗中。

    “冉冉这几日吃苦了,多用些。”

    他见罄冉虽是不说话,却执起了银箸便也不再多言,用起了膳。

    罄冉撇他一眼,尝了尝他夹到碗中的瘦肉,只觉味道极为鲜美,不免眼睛一亮,又细品了两块,却见凤瑛含笑望来。

    “冉冉觉得这樱雀鸟肉好吃?那不妨多用些。”他说着示意一旁侍从,侍从忙跨步上前将那盘肉移到了罄冉面前。

    罄冉口中动作微微一顿,禁不住想起那只樱雀鸟圆瞪的黑眼珠和它歌声般的鸣叫,不免觉得一阵发怵。冷冷撇了眼凤瑛,又动起了筷子,却再不碰那一叠樱雀鸟肉。

    两人一时无语,罄冉不得不承认,凤瑛很会享受。一顿饭吃下来,罄冉只觉异常舒服,果真是色香味俱全,怕是连各种营养也是均衡搭配的。

    两人用过膳,侍从撤下盘碟,又奉上香茗。凤瑛轻呷了口茶,望向兀自垂眸不语的罄冉。

    “冉冉没有话要问凤大哥?”

    罄冉挑眉一笑:“我问了,你便会回答吗?”

    凤瑛淡然而笑,微微颔首。

    “你要带我去哪里?”

    “耀国帝都景城。”

    “你为何要这般大的工夫来找我?”

    “冉冉这话奇怪,凤大哥只是担心你而已。”

    “哦?那当年给我吃凝露丹也是担心我?”

    “凝露丹是千金难买的圣药,当年冉冉几日几夜未曾休息,凤大哥只是怕你身子承受不住。”

    罄冉听到此,再不多问,轻嘲而笑,起身便向外走。

    “凤大哥对罄冉的好,罄冉心领了,想必凤大哥也累了,罄冉不打扰了。”

    凤瑛见罄冉头也不回拂袖而去,却是微微挑眉,笑容更深。轻呷了口茶,慢悠悠抬头,冲一旁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点头迈步而出。

    罄冉回到房间盘膝而坐,运气数周,便和衣躺下,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雨已经越下越大,暴雨斜飞砸在窗棂上,砰砰而响。寒风呼啸,将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弥散在了风雨中。

    可罄冉还是隐约扑捉到了绵长的呼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房间外果然是布满了高手。

    想到方才凤瑛的回话,和他面上和炯如风的笑容,罄冉不免挑眉冷笑。她能想象,倘若自己现在跑去质问他,为何在她的房外布满耳目,他定会很肯定的告诉自己,这完全是为她的安全考虑。

    眼前清晰滑过凤瑛面上的真挚和柔和,罄冉讥笑数声,男人演起戏来比之女人可要有水准的多。

    她翻了身不再多想,闭目间聆听着落雨的声音,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临到半夜,罄冉却突然睁开了眼眸,细细聆听,眉宇一跳,翻身而起。

    几乎同时,隔壁的凤瑛也察觉到了异常,长长的睫毛微闪,却没有动作,只留意着外面的声响。

    没一会,嘈乱的声响纷纷传来,声音越来越大,偶尔几声惨叫刺破了夜的寂静。显是他的近卫风啸卫和人交上了手。

    凤瑛并不心慌,他知这旅舍附近有近百名暗卫,除非是大批敌人来袭,否则无人能突破至他的寝室。

    片刻后,耳听动静越来越大,他这才睁开了眼眸,微微蹙眉,坐起了身。

    “十三,怎么回事?”

    “回相爷,清风已带人迎击,相爷无需多虑。”

    屋外传来应话声,凤瑛沉吟一声,正待躺下,却听不远处传来清风的怒喝声,接着嘹亮的啸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正是风啸卫遇到强敌时才发出的信号。

    凤瑛猛然起身,扯过一旁长袍急速披上,但听外面的啸声已是越来越急,显然来者甚众,而且武功不低。凤瑛面色凛然,闪至窗前,推开窗户向外望。

    院子中黑影重重,剑光如织,正是风啸卫和一群黑衣人战的难分彼此。耳听旅舍外不断传来惨呼声,更有黑衣人不断从外涌入院中,看来外面的风啸卫已是不敌。

    凤瑛双眸眯起,正欲闪身而出,三道凌厉的箭气带着破空之音骤然而至,箭势甚为骇人。

    凤瑛不敢硬接,错身间白袍飞掠,那三只白翎箭已是从身侧飞入房中,竟直直没入墙中,深达数寸!

    凤瑛目光落在那巍巍颤动的箭羽上,面色微沉。身影闪动,掠过悬与帐侧的宝清剑便冲出了房。

    此时庭院之中黑衣人已是又多了一倍,仅剩为数不多的风啸卫在苦苦抵抗,凤瑛不想这群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面容不免又沉重了几分。

    此时身际气息浮动,他微微挑眉间,十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呈半月形将他围堵在了廊下。凤瑛却不惊慌,目光四扫,清风而笑。

    “云燕十四鹰,果真名不虚传。”

    黑衣人似不想他竟如此快便分辨出了他们的身份,微微一怔,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位列正中的貌美女子娇俏一笑,声若清铃。

    “凤相好眼力。”

    “七妹莫要跟他啰嗦,动手,迟恐生变。”

    那人话语一落,十四人身影同时移动,攻势凌厉直逼凤瑛。屋檐下顿时宛若群燕惊飞,令人眼缭乱。

    凤瑛手中长剑破鞘而出,只觉周身杀机重重,他下手也毫不留情,剑势如风如雷,身形卷旋间带起层层雪浪,转眼已从屋檐交手数遭,战到了庭院中。

    此时看守罄冉的风啸卫眼见形势危急,早已加入了战斗,可他们迎敌间却仍将罄冉围在中间。

    黑衣人越来越多,风啸卫纵使武功高强,可也抵不过这般疯狂自残性的袭击,渐渐的围在罄冉周身的风啸卫越来越少。

    罄冉却是无动于衷地站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庭院中衣炔翻飞的凤瑛。

    显然那围着他的十四人是这些黑衣人中武功最为高强的,而且他们默契很高,攻守有序,物器长短有异,配合极好。

    凤瑛虽是武功高强,可一时竟伤不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而那十四人显然也奈何不了凤瑛。十四人围成的圆弧中,顿时陷入了胶着的耐力战。

    罄冉一瞬不瞬地盯着凤瑛,只觉此人剑势变幻莫测,一时霸道,一时轻灵。霸气时凛冽无比,与其清风俊雅的形象完全不符,轻灵时却又翩翩若仙,让人恍若观舞。

    围着他的黑衣人攻起的劲风荡起他的衣炔,而他如同穿行在狂风骇浪中的扁舟,又似狂风暴雨下的青松,每每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剑,却总能破除密若丝织的攻势。

    罄冉正兀自心惊,余光却见一直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一名风啸卫右腿一曲跪在了地上。那个身影她认识,正是傍晚传膳的男子。

    罄冉扭头间手指飞动,一直捏在手中把玩的两枚腰果破风而去,正打上刺向男子的两柄寒剑上,生生将那寒剑击偏寸许。

    而男子也恰在此时挥动手中长剑,剑气横扫,两个黑衣人血流如注,截腰而亡。男子起身回望,冲罄冉感激一笑,便又加入了战斗。

    此刻数个黑衣人御气而起,向罄冉飞冲而来,罄冉微微蹙眉,正欲迎战,却是不远处一名一直留意罄冉的黑衣人大声喝道。

    “他武功甚高,莫要管他,全力击杀凤贼。”

    黑衣人听令瞬间向凤瑛处凝聚,罄冉扬眉淡笑,想来这些人是誓要取凤瑛性命的。她眼见凤瑛被一群群黑衣人层层围在中间,不免心生喟叹。

    方才听黑衣人言及“凤贼”,想来这些人定是耀国人士,而且认定了凤瑛是奸相,窃国之人。

    凤瑛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可那笑意盎然却只是张假面,相交之人,怕在他心中,也都是一颗颗的棋子。便是出行,亦要带上大批的侍卫,所谓青云志,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呢?

    罄冉思虑间,院中风啸卫已是越来越少,仅剩的十几人皆是以一抵十,甚为辛苦。罄冉正思虑不再看这热闹,纵身走人之际,却听一声惊呼传来。

    “凤哥哥!君儿来了!”

    罄冉扬眉去看却见一个红衣女子飞奔而来,黑发飞扬,眉目娇美。女子显然很担忧凤瑛,奔的很急,一双妙目全盯向被黑衣人围攻的凤瑛。

    罄冉望向凤瑛,分明见刀光闪动间,寒影映亮了他清隽的眉宇,在听到女子喝声时,其上一道清痕折起。罄冉唇角一挑,靠向廊柱观望了起来。

    那自称君儿的少女片刻便到了院中,手中长鞭挥舞着向凤瑛处跑去。

    她虽是武功不强,可显然甚为情急,黑衣人竟被她伤到几个。眼见她越冲越近,十数个黑衣人同时闪动,将她围了个严实,眨眼间女子已是险象环生,面色煞白。

    罄冉不免摇头失笑,真不知该说这少女天真痴情好,还是莽撞愚蠢好。不过她倒是该感谢这少女,因为很明显凤瑛不想这少女出事。

    罄冉清冷的目光瞥向凤瑛,但见他正努力向少女靠拢,可奈何围着他的人太多,而且个个都是高手。虽多有被他所伤,可竟毫不退缩,凤瑛几次突围皆被缠住。

    罄冉挑眉而笑,一脚支地,靠向身后墙壁,神情慵懒地望向那少女,只等凤瑛看来。

    那少女惊呼一声,罄冉也适时感受到了凤瑛扫过来的视线,她瞬间扭头,撞上他微有怒意的目光。轻勾唇角,朗声问道。

    “凝露丹可有解药?”

    凤瑛身型后翻,避过一刀,扭转腰身间利落送出一剑,剑光四射,立时倒下两人。他目光掠过不远处惊叫连连的少女,容不得多做计较,目光微寒望向浅笑慵懒的罄冉。

    “有。”

    罄冉目光一闪,直逼凤瑛。凤瑛长喝一声,剑势骤然强劲,逼得周身黑衣人惨叫连连,他眼见一时根本突不出去,而那红衣少女长鞭已是脱手飞出。恨恨回头盯向罄冉冷声道。

    “救她。”

    罄冉听罢扬唇而笑,心知她和凤瑛已经达成了共识,眼见那少女面色煞白地瞪向正旋刺胸前的寒刃,罄冉纵身而跃。

    她急速折下廊下一根枯枝,运力弹出,恰好将那寒刃架开。身形疾射,足下一带,便挑起了一柄青剑,手中寒光一闪,纵入了黑衣人的攻击圈,瞬间便将那红衣女子护在了身后。清冷的目光四扫,剑尖带起一层寒光。

    长剑一晃,顿时卷旋起层层银光,手中若有龙吟,剑气强盛,呛声不绝,片刻间便逼退了那些围攻少女的黑衣人。

    黑衣人不想此间竟还有这般武功不下凤瑛的高手,不免齐齐色变,目光阴狠了起来。而恰在此时,罄冉身后的少女却似刚回过心神,竟挣扎着呼喊着要往凤瑛那处去。

    黑衣人见罄冉分神,对视一眼,骤然出击。罄冉心知这些人狠辣,不敢怠慢,手中招式不断,动作迅捷,真气更是激起她白色长袍随风劲鼓,龙吟声烈,响彻小院。

    凤瑛眼见罄冉身影如孤鸿掠影,剑气逼人,竟是不在自己之下,不免微微心惊。心知那日在大殿之上她是没有顺手的武器,不然狄飒未必能重伤与她。

    罄冉拉着少女穿行在刀光剑影中,不时发出狠烈的攻击,虽是围攻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倒也游刃有余。只是少女一直挣扎,惹得她甚是心烦。

    眼见一名黑衣人刀柄横扫袭向身后,她微微扬唇,只在那刀刃要扫上少女时将她使力一拉,少女身影一动,那黑衣人刀锋横过罄冉弯下的腰,手腕却狠狠撞上正直起身子的少女。

    少女脖颈受撞,哎呦一声,软软昏了过去。罄冉将她软倒的身体拉在身前放下,护在原地承接着攻势。

    却在此时远方响起了马蹄声,蹄声虽远,可却能听出雷霆之势。凤瑛双眸眯起,面有笑意。仅剩的五六个风啸卫更是精神一震,动作越发勇猛。

    罄冉见黑衣人动作微滞,心知是凤瑛的救兵到了,微抿双唇。

    果然黑衣人耳听马蹄声越来越近,再看凤瑛竟无甚重伤,心知今日已是功败垂成,一人大喝一声。

    “撤!”

    顿时众人身影翻飞,交相呼应掩护着同伴向院外撤去。凤瑛眼见风啸卫紧追直上,将手中长剑归于鞘中,淡声道。

    “不必追了。”

    便在眨眼间,院中黑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一地的尸体,和隐隐的痛呼声。

    罄冉眼见那几个满身鲜血的风啸卫自觉检查着院中伤兵,掌握未及逃走的黑衣人,以及为自己人点穴止血,清点伤亡。

    她望向凤瑛,眸中不免多了些感叹。心道此人虽是阴阳脸,甚为可恶。可能力卓群,也难怪能位极人臣。

    片刻便有大批侍卫涌入院中,火把将庭院照的亮若白昼,罄冉眼见这批来的人皆是风啸卫衣饰,不免暗自心惊。

    方才她已经见识到了风啸卫的手段,武功个个不低,却不想这般近卫凤瑛竟还有这么多。

    眼见众人忙碌着收拾院中残局,另有两人跟凤瑛汇报着什么。他神情淡然听完挥了挥手,接着便有一批风啸卫撤出了庭院,想来是去追那些黑衣人了。

    罄冉正欲举步回房,却是凤瑛挥退侍卫走了过来。他身上多有血迹,映得清俊的面容多了几分平日不曾有的冷然,罄冉淡笑迎上他的目光,撇了眼躺在地上的红衣少女。

    “幸不辱命。”

    凤瑛却是看都不看那少女一眼,只定定望着罄冉,目光深深沉沉,半响他才清风一笑。

    “冉冉好剑法。”

    罄冉眼见他挥退了所有风啸卫,此刻却又扔那少女躺在冰冷的地上,悠哉游哉地谈论她的剑法,不免心有诧异。刚才看他分明挺在意这女子的,怎么片刻便这般冰冷。

    “她冻坏了你可别怨我。”

    凤瑛却是低头撇了那少女一眼,眸中分明有冷意迸出。

    “凤瑛生平最不喜受人威胁,冉冉是第一个,而她……”他说着长眉轻挑,凑近罄冉,话语便吐在罄冉的耳边。

    “是你的帮凶。”

    他潮热的呼气喷吐在耳际,吹拂起几缕发丝,荡得耳朵微痒,罄冉退后几步。

    “凤大哥不会出尔反尔吧?”

    凤瑛勾唇一笑,凤眸微微上挑撇了罄冉一眼,转身走至庭院中的石桌前,撩袍落座,这才慢悠悠抬头看向罄冉。

    他望着罄冉如白玉般精美的面庞,目光滑过她浓黑的剑眉,乌黑的狭眸,清冷的目光,扫过她嫣红的双唇。他突儿勾唇一笑,笑意竟有几分轻挑,倒和他平日里温润如风的笑极为不同。

    顿时,罄冉只感男子满身风流,散发着几丝蛊惑,她正不安间,却见凤瑛缓缓抬起了右手,他左手将雪白的广袖掳上,露出羊脂玉般精美的手臂。

    手一扬,寒光骤闪,一道殷红的血丝便赫然爬上了他的右手腕。罄冉呼吸一窒,眼见红色蕴出,白红相映,宛若红梅开与冰雪,而凤瑛面上笑意竟是更深,罄冉微微蹙起了眉。

    凤瑛却是将身体向小桌靠了靠,姿态舒雅,清俊眉目挑起,笑着伸出了右手。

    “不是要解药吗?自己来拿。”

    罄冉一愣,瞪向他不断淌出血迹的手腕,目有不解。

    却听凤瑛淡声道:“我的血便是解药,信不信随你。”

    迎上他漆黑不见丝毫波动的双眸,再望他白玉雕塑般刚劲的手臂,罄冉莫名一阵心跳加速。目光探究的望着凤瑛,见他不似开玩笑,而他更不会是无聊到这般消遣她的人。

    罄冉微微蹙眉,随即却是一步步走向凤瑛,在他一步开外站定,面有犹豫。却听凤瑛忽而一笑,话语轻挑道。

    “凤大哥这般牺牲,冉冉不心疼吗?”

    罄冉一愣,但见那血珠在他腕下凝聚,一滴滴落入泥土,却有不妥。

    她深吸一口气,雪色长袍一撩便单膝跪在了凤瑛身前。纤长的睫毛轻闪,凑近身体,将嫣红的双唇慢慢贴上了凤瑛淌血的手腕。

    她的唇带着夜风的清凉,而凤瑛的腕却是血气涌激的火热,冰与火的交融,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毛孔。顿时两人身体均是一震,万籁俱寂。

    罄冉双唇微僵,分明感觉唇下肌肤有片刻的轻颤。她呼吸一窒,半响才双唇微动,轻轻吸允了起来。

    唇齿间涌上鲜血的腥热,罄冉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院中虽是尸首早已被风啸卫拖走,可寒风中无处不是血的味道。凌乱的血迹,雪白的长袍,如玉的手腕,罄冉心跳砰砰做烈。

    她半响不听凤瑛言语,不知该用多少血才能化解体内的凝露丹,只能一直俯在凤瑛腕间。

    偏偏那伤口细长,鲜血淌的极慢,她双颊红透,尴尬异常。一时又觉自己便如电影中的吸血女鬼,荒谬感袭上心头,倒是舒缓了胸间的剧跳。

    凤瑛定定望着俯在身前的少女,她此刻一袭男装,墨发高悬,长丝翩飞,雪白的袍子若白莲在俊逸的身下盛开。

    她白玉般精美的额头在眼前晃动,长眉俊美,睫毛轻闪。雨后的空气清晰如洗,少女眉目清晰,黑白相映,眉目仿若墨色在瓷玉的冰肌上蕴开,仿若画卷。

    腕间传来的酥麻直入心扉,凤瑛竟愣在当场,失了心神。

    罄冉半响不见凤瑛反应,心中微惑,轻轻抬起了头,凤瑛这才惊醒过来。

    他轻咳一声,淡然而笑,望着罄冉的双目更是黑不见底,翻涌着令人心惊的光痕。

    “冉冉是要榨干凤大哥的血吗?”

    罄冉面容一红,赶忙放下了他的手腕,喃喃道:“你又没说可以了。”

    凤瑛却是笑容微敛,轻声道:“别动。”

    罄冉只觉他目光柔和而专注,似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让她僵立在侧,正不知所措,凤瑛已是抬起了手臂,修长的手指轻轻触上了她的唇际。

    “这里有血迹。”

    他的声音微沉,似是压抑着某种情绪,罄冉只觉他温润的手指触上了唇角,莫名一股暧昧感排山倒海淹没了她。她心生一惊,正欲起身,却听一声尖叫响在身后。

    “啊!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凤瑛和罄冉同时一惊,回头去看,却见那红衣少女坐在地上,瞪大的眼眸中俱是难以置信,一脸见鬼般望着他们。

    罄冉低头望着自己一身男式雪袍,苦苦一笑,看来他们被看成是断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