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斯乔年的笑容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前排的小助理神色紧张地探过身来，“老板，你可别骗我，咱们真的没摊上什么事儿吧？”
不怪小助理多想，斯乔年今天本该好好地待在片场拍戏，半道莫名被请出来不说，剧组方面竟也相当配合，一声不吭地让他走了，都没问问是什么情况。
怎么想都很诡异。
听人讲电话是不太道德，但车就这么大，想不听都有点困难。
“是不是小江老师有什么事啊？”
斯乔年阖了眼靠坐着，“没什么事，别问了，烦。”
他补充：“不是说你。”
小助理心大，没往这上面想，嘿嘿一笑道：“没事就好，我这不是担心嘛，我安静会儿，老板你休息吧，还不知道等下回去要怎么安排呢。”
怎么安排？
既然傅成渊不差钱，让他垫平这一天的流水又怎么样呢？干脆全组休息好了。
当然，斯乔年只是想想。
拍摄要接近尾声了，他才是那个最想尽快结束，免得节外生枝的人。
又过了两日，休整完毕的江阮也重新回到了剧组。
不少人关心她的身体情况，跟她碰了面都要礼节性地问候两句。江阮似乎并没有受到那桩往事的影响，仍会浅笑着跟大家搭话。
只不过和她对上视线的时候，斯乔年仍能从江阮慢慢淡下去的笑容里，读出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
上午这场戏喊卡的时候，斯乔年在鼓掌声中正式结束了他所有的拍摄工作。
“恭喜斯老师杀青啦！”
“恭喜恭喜啊，”邱梓梁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道：“这回可算是能满足你想休息一阵的愿望喽。”
斯乔年失笑，“太久没这么高强度工作过了，感觉消化起来是有点吃力了。”
刨去前期围读，刨去受伤养伤，满打满算拍了得有五个月吧。
也算得上是圆满。
在所有他拍过的影视作品里，还不算是最长的。
邱梓梁眯了眯眼，爽朗道：“我上个月拿到了一个不错的本子，古代权谋正剧，有没有兴趣了解了解？”
他人还没走呢，是怕日后逮不着机会，还是怕他又在电话里打太极，话赶话地问这么紧。
“邱导，您就别勉强我了，我这人刚杀青，脚还没从片场迈出去，您就要给我安排了，我可真得先歇一歇啊。”
“哎，别急着否定嘛！我看了，这部剧男主武打戏真不多，比咱们现在拍的可要轻松点。你好歹先看看，拍还不急着呢，不影响你度假去。你看都不看就把我拒了，这可算不得公平啊！”
邱梓梁佯装恼怒，斯乔年无法，他总不能连邱梓梁的面子也不给吧，腕还没大到那程度呢。
他充其量拿过几个破奖项，又自带腥风血雨的体质而已。论商业价值，其实他都未必能比过这些年新出来的流量小生。
真难得圈子里的人还惦记着他。
斯乔年应和着说了句回头先看看，可算让邱导笑容满面地走了。
庆祝杀青的鲜花收了不少，杀青合照也没少拍，沙冰和茶点是提前预定好了请全组员工的。
恢复了现代装束的斯乔年一身轻，可算是不用里三层外三层地捂着蒸包子了。
等卸完妆发，他在休息室里找到了躲凉的江阮。
“杀青快乐。”
刚才拍大合照的时候，江阮就站在他旁边，可惜没能说得上话。
“谢谢，”斯乔年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好喝吗？”
江阮正捧着杯绿豆沙冰喝，听见他问，垂眼瞧了下杯套上印着的logo。
“挺好喝的，被你安利到了。”
“他们家的几款沙冰味道都不错，感兴趣的话可以尝尝。”
江阮不轻不重地应了声。
“你什么时候有空？之前说好的，杀青后一起吃饭的事情还作数吗？”
“你指的不是整个剧组杀青么？”江阮摸起手机看了眼日期，“等全组杀青，大家一起吧。”
意思是私人饭局就先算了吧。
斯乔年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回答，点了点头，“心情好些了吗？”
“我挺好的呀，没事的，你们把我想得太脆弱了。”
江阮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表现出了偏差，为何他们一个两个都觉得她会脆弱到丧失调节情绪的能力？
斯乔年就算了，就连傅成渊也是。
刚从云涧回去的时候，她的确很难过，各种方面的难过。
为妈妈难过，忧心傅煜的安危，也担心她自己。
傅成渊忙活了一圈，归来仍是居家办公。开会不预告，江阮在他视讯时误闯了书房，十分有九分的不快，剩下一分怪她自己不长教训，不该轻信傅成渊的那句“进来”。
江阮坚持说了不要陪，但她和独断专行的傅成渊真的没道理可讲，尤其在这种时候。
她的忧虑和焦躁多半来自无知，人类的想象有时候真的没有边际，无知会把焦虑和恐惧无限放大，那种感觉和被动等死差不多。
既然她知道了具体情状，有了防备，消化完情绪自然就会好起来。
傅成渊却还要看着她。
要他松口，比登天难。
放下沙冰，江阮用纸巾一点点擦净了潮湿的指尖。
“说起来，或许是直觉作祟，我曾经疑心过当年的游轮事故，拜托朋友帮我调查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因为什么都没查到，所以我告诉自己，是我多想了。”
“我也不清楚细节，不知道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那上面发生的事情，大概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
斯乔年对此也无能为力，他希望自己能有问必答，但他不是上帝，没有全知的视角。
江阮沉默了两秒，“具体是怎么发生的那都不重要了。”
斯乔年皱起眉，不无忧虑道：“告诉你这些，最担心的就是你钻牛角尖。”
“我不会的。有些事情习惯了就好了，别担心。”
小助理推门而入，大大咧咧地揣着副欢喜的嗓音冲了进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凝重气氛。
“老板，蛋糕到啦！”
斯乔年应了声，站起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点？”
江阮摇了摇头，“外面热，就让我在这偷会儿懒吧。”
手机铃声响了，斯乔年边往外走，边匆匆瞥了眼。
视线落到屏幕的瞬间，眸光不易察觉地冷了几度。
他朝小助理道：“你先过去，我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