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宠她千千万万次 > 269 孕期多思的女主人
    窗外阴雨连绵,浓重的水雾坠着,隐去了远处建筑的轮廓,只剩低处树影,迷蒙不清。
    她探出手,掬到了一把湿漉漉的空气。
    今天没有绘画课程的安排,阮恩阑架起了画板,就坐在窗边静静地写生。
    庄园的女主人将要临盆了,这些天庄园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那位棕发绿瞳的医生出入得愈加频繁,他暂时被安排在主楼留宿,只为产妇夜半发动时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响应。
    老师们不再被允许使用主楼的快捷通道,唯恐冲撞了产期将近的女主人,于是进来出去的,身上难免沾了湿气。
    这几日的天气委实不好,雨下得久了,总让人莫名焦躁。
    阮恩阑再一次放下了画笔。
    距离画室那晚的血眼珠惊魂已经过去了月余,司盛谨节节课不落,却依旧不怎么动笔。
    他偶尔会用铅笔画一些无意义的线条,涂得很粗很重,毫无规律可言。阮恩阑反反复复地看,却无法参透少年所表达的东西。
    那些画纸存放在她备课的文件夹里,前两日,在庄园结识的好友过来找她时,无意间看见了这几张奇怪的涂鸦纸。
    “哎?这些是什么?”
    阮恩阑将散落的纸张全部捡回去,就着蒋偲偲的手瞧了一眼。
    “是小谨的画。”
    “你说司盛谨?”
    老师们多半不会称呼孩子们的全名,这是心照不宣的工作守则,蒋偲偲习惯了去掉姓氏的叫法,被这样一句亲切的“小谨”弄得反应不及,脑袋缓冲了两秒。
    她翻了翻其他的画纸,“这些都是他画的吗?”
    “对。”
    阮恩阑点了点头,语气忽然变得犹豫了起来,“提到小谨,其实我一直很想找机会去和管家谈一谈。我觉得,他画的这些画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我怀疑他的心理状态出了点问题,或许需要专业的人士来干预一下。”
    蒋偲偲沉默了会儿,竟有些严肃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本来我也没有想这么多的,”阮恩阑靠在书桌旁,目光飘向远方,“是上个月的时候,我在教室里意外碰见他,他在后面站着画画,你知道他画了什么吗?”
    阮恩阑看着蒋偲偲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同她讲述,“他画了一双不完整的血眼珠,眼球碎成一块块的,正在流红色的眼泪。红颜料沾在他的手上,衣服上……他那副表情,我当时真的被那张画吓到心里发毛,那种诡异感——我回来之后还做噩梦了,之后见到他,我总能想到他画的那双眼睛。”
    “我也动过想和他谈谈的想法,但想想还是算了,总觉得很不安。”
    蒋偲偲放下了那几张横竖看都是乱写乱画的纸,“不跟他谈是对的,你不要理会他。”
    “在你过来之前,这里曾经养过一只金毛巡回犬,”蒋偲偲指了指窗外的草坪,几个月前,那里还有座专属于狗狗的小木屋,她的目光如水,说长句时带着讲睡前故事般的温柔,“孩子们很喜欢那只金毛,经常在草坪上和它玩飞盘巡回游戏。max是只成年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
    阮恩阑追问:“现在呢?它去哪里了?”
    “它死了,”蒋偲偲骤然回眸,棕色的瞳孔看得阮恩阑心头一颤,“奔跑玩耍的时候,它的爪子不小心划伤了司盛谨的腿,然后司盛谨就把它杀了,切成小块埋在了后山。max消失的那几天,所有人都在找它,直到佣人在清理落叶时发现了腐臭的塑料袋。”
    塑料袋拎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在滴水,土壤被染出血色,难以形容的恶臭直击灵魂,当场就熏吐了那位最先发现的佣人。
    阮恩阑脸色几变,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巴,干呕了一声。
    蒋偲偲贴心地隐去了某些细节,把水杯递了过去,“自始至终,司盛谨的反应都很平淡,他的父亲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回答说,因为那条狗先抓伤了他,所以他才动手把它杀了。”
    阮恩阑捏着水杯,抖着牙关道:“就算是——就算是抓伤了他,也不能够这样!”
    “你看,我们的想法和他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样,”蒋偲偲轻轻摇着头,“可是司盛谨他不觉得他做错了,这才是最可怕的。他从心底坚定地认为这是画了等号的事情,他要执行他的正义,他的神态他的小动作,我在旁边看着,只会觉得更加恶寒。”
    “那司先生呢?他也没有反应吗?”
    蒋偲偲笑了下,“他有很多孩子,或许把心思分到每个孩子身上之后,就显得不是那么够用了吧。”
    更何况,对他来说,不过是死了条狗而已。
    阮恩阑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司家有这么多的孩子,这件事大概也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恩阑,你看这里像伊甸园吗?孩子们没有忧虑,他们最亲切的玩伴同时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丰盛的物质条件将他们托举了起来,他们接触到的人都是俗世意义上的好人,你,我,还有其他老师们,或许不够顶尖的优秀,但都足够善良。可是人心中生恶,并不是非要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不需要有人教他,也不一定要耳濡目染。”
    伊甸园……
    这里会是伊甸园吗?
    蒋偲偲也觉得这里是伊甸园吗?明明她原本有着更广阔的舞台。
    她是这座繁华庄园主人的秘书,负责处理庄园与部分来自公司的工作事宜,如果不是孕期多思敏感的女主人怀疑她心有不轨,坚持要逼她离职,她在那样的位置上,应当会有更广袤的天地吧。
    至少就不会只是留在这里当声乐老师。
    即便阮恩阑是帮她证明了清白才因此熟识,可她更希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她很想蒋偲偲还能在原来的职位继续工作。
    但是雇主已经宣布了蒋偲偲的死刑,他可以轻易地换掉秘书,比起叫怀孕的妻子疑心满腹,反复折腾反复找人证明然后再折腾,如此循环,辞掉蒋偲偲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窗外是满山遍野的绿,这场景很像许多年前,在孤儿院里看的那场英文电影里的画面。
    很多年以后,阮恩阑仍能记起这一幕。
    记起蒋偲偲跟她说过的金毛犬max,记起自己亲手撕掉了小谨的涂鸦纸,记起那个雨意沉沉的傍晚,雇主的妻子诞下了一个新的小生命。
    然后一切沿着命运的安排,驶向不可控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