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乔年语焉不详的讲述里，最重要的起因和经过全都不清不楚。
他故意绕着圈打谜，不肯挑明了讲，说是没有半分针对的意思鬼都不信，但既然本意是为了江阮，事有轻重，傅成渊也无心计较。
何况，斯乔年原本可以选择不说。
于情于理，这件事分不出个对错来，也没有什么要分的必要。
自从查到相关的入境讯息后，傅成渊就留了十二分的防备。
悄无声息了这么久，挑在孩子生日这天把阮恩阑的旧物送到江阮手里，打的什么主意他自己清楚。
家里还有个心思万分敏感的江阮，傅成渊抬了抬指尖，手机屏幕如镜般反射出头顶的灯带，和着外头阳光切割出的光影线映进眼底。
老宅热热闹闹地备着菜，江阮跟着在厨房想帮点忙，傅成渊过来的时候刚开始摆桌，于是从头到尾只碰了几只碗碟的江阮愣是连菜都没端着。
傅煜还在庭院里跟唐绪学着玩遥控飞机，去叫他们吃饭的傅蔚嘉正朝那边走着，江阮脚下没留意，等和傅成渊撞了个结实才匆忙收回视线。
“瞧什么呢目不转睛的，撞疼了没有？”
江阮抬头，就着近在咫尺的距离看他，任由傅成渊轻掰着肩将她的身子转正。
“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傅成渊虚虚环着江阮的腰，“怎么比电话里还不高兴？”
“……没有。”
门口处传来欢快的说话声，角落里的静谧被打破，
江阮莫名心焦，忽然张口唤了声：“傅成渊——”
手比意识先行，紧紧抓住了傅成渊的手臂。
傅成渊很轻地挑了下眉，江阮被他的目光无声地包裹起来，仿佛受到了鼓舞，松开的手又用力地攥回去。
“我……”
江阮刚张开口，就被屁颠跑过来的傅煜给打断了。
“爸爸，妈妈。”
小家伙玩得面色红润，站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盯着他们看，傅成渊低头应了声，视线很快又移了回去。
“刚才想说什么？”
似乎错失了开口的契机，江阮轻声道：“没什么。”
这个“没什么”分明就是有什么，现在问了支支吾吾不肯说明白，以后再问就更不愿意说。
江阮侧过半个身子，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傅成渊反握住，整个人也顺着这股力道靠向了傅成渊。
“乖，爸爸有话要和妈妈说，去找唐叔叔玩一会儿。”
“唔。”
傅煜配合地点了点头，转身跑了两步。
傅成渊顺利支走儿子，强势地搂着江阮拐进了旁边的过道，江阮靠着墙和他对视，察觉到腰间的手在收紧用力，忽然有点想躲。
可惜傅成渊并不遂她的意。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刚才想说什么？”
江阮静默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道：“我有事想问你，我说了你会回答我吗？”
“会。”
傅成渊的嗓音很低很沉稳，无论说什么都充满了难以抗拒的信服力，江阮已经数不清自己在他这里听到
了多少假话。
哄着她，瞒着她。
江阮的情绪很平淡，可唇角还是微微往下压了点，“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傅成渊似乎并不意外江阮会问出这个问题，他稍稍敛起笑意，温柔道：“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大学期间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家庭教师？”
“……好像听她说过一点。”
关于阮恩阑当家教的事，江阮只勉强有个印象听到过，那傅成渊更不该知情才对。
她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原来江阮并未听阮恩阑提起过，看样子也是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傅成渊不动声色地梳理完，继续道：“你妈妈教过的学生家里还留着她的作品，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联系起来麻烦了些。”
江阮努力消化着傅成渊轻描淡写抛出的炸弹，半晌才意识到喉咙干渴得厉害，连声音都细微地发着颤。
“……找到了吗？”
“嗯，”傅成渊轻轻搔刮着江阮的后颈，用安抚的口吻道：“很快就能拿到了，再等一等。”
阮恩阑的画是肯定要给到江阮手里的，傅成渊比任何人都清楚江阮有多在意，如果他早几年知道还有这个途径可以找，说不准能顺带着把这桩麻烦提前扼杀。
但现在已经贴脸送到了眼前，真实来源不方便告诉江阮，只能换个逻辑通顺的由头。
顺便应对她过分敏感的心思。
过道被两堵墙夹着，光线不算多好，江阮在傅成渊的注视里慢慢冷却下来，
感觉到脑袋里血液鼓动的声音逐渐消退。
“要不要……当面感谢他们？”
江阮的语气仍带着遭受激烈波动后的犹疑不定，傅成渊只是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我会处理好。”
江阮没有再说什么。
秀宴展楼里的那些并不相符的画，仿佛在狠狠打江阮的脸，告诉江阮她被自己制造的幻觉给魇住了，她拿着那本印有全部展作的册子，只觉得头疼欲裂。
似乎从某个节点开始，与母亲有关的事情频繁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
江阮把自己的不安当作父母意外身故所带来的阴影的绵延，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潜意识太过紧绷，所以有些东西不受控了。
饭后切了蛋糕，傅煜哼哧哼哧把自己喂得肚皮圆圆鼓起来，摆弄了会儿新玩具，转眼的功夫就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傅成渊把睡懵的儿子抱到了楼上卧室里，回来的时候就见江阮正弯腰站在餐桌前，对着她的那块蛋糕，小心翼翼地用叉子擓着奶油吃。
她的动作很慢，也不知道是吃得勉强，还是在仔细品尝。
听见傅成渊的脚步声，江阮扭头看向他，把那口奶油抿掉，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叉子叉起了盘子里剩下的那块蛋糕胚，送到了傅成渊嘴边。
傅成渊挑眉：“喂我吃？”
听他这么调弄的语气，江阮瞬间想反悔，“……喂我自己的。”
她反手要往自己嘴里送，傅成渊握住她的手腕，俯身
凑近，然后就着江阮的手吃掉了那块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