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沛冷言相讥：“唐少爷，别把自己包装得这么温情脉脉。你究竟想替好兄弟说话，还是真心想帮江阮，你自己心里清楚。”
逐渐发展成对呛的态势，唐绪缓慢地将手擦干，很是微妙地勾起唇，“不，我想你没能理解我的意思。我没有想跟你探讨什么，而是想告诉你，有关江阮的一切，都没有你秦家说话的份。”
“你们兄妹实在有趣，你妹妹咬定是主动引诱，耍了好一通威风，你又说是胁迫——是啊，或许你猜得不错，可你想如何？你又能如何？”
秦沛深深地拧眉，“那你呢？你这假惺惺的好意做给谁看？她知道你找我说这些吗？”
“我？”
唐绪低头，将溻湿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我不做些什么，难道放任你纠缠江阮？秦沛，有些话动动嘴皮子就能说，你口口声声说要维护你妹妹，当初傅成渊要求她出国，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护着她？难道她是自愿的？”
在家族利害面前，秦沛还不是选择了舍弃秦初娅，他给出的答案和他刚才所说的话可完全相悖。
秦沛脸色铁青，唐绪悠然轻笑：“你也别说得太冠冕堂皇，想要指责我，也先看看自己能不能站住脚吧。”
如果秦初娅和江阮境遇相同，秦沛也无法保证自己真的就愿意做出牺牲。
谁还不会说得好听呢？
都是做惯了上位者的人，没有甘落下风后退让的道理，秦沛冷笑嘲道：“是啊，我不能不要秦家，但你可以不要唐家。唐少爷无心家业，确实是难得的清流，唐氏内部斗得热火朝天，移权换位，你还能如此闲适，着实定力非凡。换我，我的确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家族产业覆灭。”
“覆灭？”
唐绪重复的口吻就好像是在品味什么玩笑话，他不甚在意道：“那秦总就加把劲，让我早日看到唐家倾覆的那天。”
“不要再来烦江阮，傅成渊心性不好，招惹了他就是自寻死路。江阮更不欠你们的，少来给她添堵。”
许久没这么被人拂过脸面，秦沛到底也窝火得不行。他可以容忍傅成渊，那是因为他的确碰不起，但唐绪这风流闲散的富家少爷，向来不管事，听着他说这些话简直心头发闷。
最初风声传起来的时候，秦沛的心绪被搅得翻天覆地，他先后想了很多，豪门里的那些肮脏丑恶他不是不知道，江阮实在不能和傅成渊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他们两人与势均力敌这个词都不沾边，很显然是江阮在受拿捏。
而江阮，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她对傅成渊的态度都值得深想，她始终很清淡也很疏离，不与傅成渊亲和，连句熟悉都算得勉强。
这种情况之下，说是江阮主动献媚，或是两情相悦，都不觉得太荒谬了吗？
何况，说不通的地方又何止这一点？
所以那个答案，显而易见。
但唐绪说得对，这与他无关，他身为秦家人，最没资格关心过问。
秦沛面色几变，但终究只是收紧拳头，唐绪的脚步声已经远去，独留他眉头紧皱又舒张，洗着手慢慢冷静下来。
他不是要对江阮的生活横插一脚，他也没有这个本事，更不可能真的做些什么。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外一回事，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作祟，总让他有所歉疚。
秦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伸出了手。
正厅乐声依旧。
江阮微微支在二楼栏杆处。
许是高跟鞋新穿的缘故，走动时感觉稍有些磨脚，刚才心里揣着事情不怎么觉得，也没有留意，反而让这种灼烧的割痛感愈演愈烈。
此刻站着不动，才勉强能减缓不适。
有侍者前来，“江小姐，您要的创口贴。”
“谢谢。”
洗手间离得不远，江阮撑着走进去，她洗干净手，弯腰撩起裙摆，轻轻将右脚从鞋里抬起。
磨破的皮肉和鞋沿口再次紧密相接，疼得江阮秀眉紧皱，“嘶”的倒抽冷气。
白皙的足踝处一片红痕，明显得很，最严重的地方有血渗出，眼瞅着实在骇人。
磨成这样，难怪疼得难耐。
江阮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将防水创口贴贴好，左右两边都没落下，保护伤处的同时，那种要命的割痛感总算可以忍受。
她有点想要提前离场。
但短时间内，江阮连走路都不想走。
这双鞋就要从此消失在她的鞋柜里，垃圾桶是它最好的去处。
江阮缓步回到栏杆旁，刚好傅蔚嘉在到处寻觅她的身影，握着手机差点就要把电话拨出去。
“嫂嫂你去哪儿了？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没见着你把我吓得不轻。”
江阮淡笑：“去了趟洗手间。”
傅蔚嘉亲昵地过来挽她，“你要是有什么事，怕成渊哥要凶死我，我想想就打哆嗦。”
江阮不禁失笑：“我不会有事的，又不是小孩子，不大点地方还能把自己弄丢。”
“你是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瞧瞧那些个眼神，见着你恨不能扒着你问个精光，要你把知道的全都说个明白。”
傅蔚嘉接着道：“这些你不用理会，有的人只会说酸话。要我说，是成渊哥配不上你，你漂亮又年轻，也有自己的事业，多好啊。我哥他比你大这么多呢，除了有点钱也没什么了，是他高攀了你。”
说到这里，傅蔚嘉贴近江阮，眨眼狡黠笑笑：“这些话你可千万别跟成渊哥说，我怕他给我扣顶挑拨你们关系的帽子，再怪我一通，我胆小，受不住。”
傅成渊尚不知道自己原来除了有点钱一无是处，漆黑色的车在山庄内缓缓停靠，秀宴总负责人没收到上司造访的消息，幸而出现得不算太迟，他陪同傅氏总裁朝正厅走去，身后跟着贺骞和其他几位同样衣着正装的工作人员。
场不能冷，以往傅成渊从不露面，这回情况突然，弄不清上司想不想听，总负责人在旁边简单汇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