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总以为，江阮愿意照顾傅煜只是因为好感，傅煜和她亲近是因为单纯喜欢她……
一切都太具有欺迷性了，因为江阮意义上在傅家待得太久，许多事情仿佛自然而然、理所应当，有太多别的解释能够说得通，也就从未想过这些表象后更深一层的原因。
也是，谁敢想呢？
江阮每次出现在这里，一句话都不会和傅成渊多说，能让他们这些人看到的表面交集没有五分钟，说话交谈没有一点异样，礼貌疏离，仿佛陌生得不能更陌生。
何况她还称呼傅成渊一声小叔叔。
哪里不对？哪里能看出来？
傅老爷子是猜到几分，猜到傅成渊的维护里面有点别的意思。可那是拿对比比出来的，因为他对江阮比起以往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上心，所以特别，所以不一般。
但他之前始终是没有看透，要他猜江阮就是傅煜的生母，傅老爷子自己都要说一声“荒谬”。
江阮才多大，现在不过就二十几岁，傅煜都快要五岁了，这也就是说，她十八十九岁就生了孩子。
这些纷乱复杂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明白，傅老爷子将亲子鉴定的报告单放回了纸袋中封起来，慢慢摘下老花镜，让管家去打电话喊人回来。
傅成渊陪江阮吃完饭才过来，路程又算不上太近，到老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傅煜都该要睡觉了。
他先去看了眼儿子，傅煜坐在卧室的软垫上读故事书，见爸爸过来张开手就要抱抱。
“爸爸，你怎么来啦？”
傅成渊将儿子抱到床上放下，“爷爷找我有点事情要说，你乖乖睡觉。”
傅煜点点头，乖乖躺好，傅成渊帮他整理了下被子，把四个角掖好，又打开床头的小夜灯，出去之前将垫子上的书本给捡起来放到了桌上。
他一走，傅煜小朋友听见关门的轻微声响又动了动小耳朵，慢慢睁开了眼睛。
傅老爷子正坐在书房里等人呢，他约莫着今晚是没心思睡觉了，越想越觉得不是事儿。
傅成渊敲门进来的时候，瞧见了他这一副算不上太好的神情，也就心下了然。
“什么重要的事儿值得您大晚上不休息坐在这儿等着？”
“我倒是想睡，我能睡着了吗？”
傅老爷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把那份文件给推了过来。傅成渊打开纸袋，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半，看到顶上面的几个字就明白了。
他神色微冷，亲子鉴定报告连拿都没往外拿，就给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
“您劳心费神地弄这些做什么，忙来忙去也不怕累着您自己，还顶着这时候等我过来。”
傅老爷子见他那反应，就知道更加没跑了，老人家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之前还说怕小姑娘让人给糟蹋了，感情是说对了，就是时间晚了，没赶上趟，也来不及了。
“我知都知道了，你还不解释两句？”
傅老爷子敲了敲那份鉴定报告，“这都怎么回事，就不打算说一说？”
傅成渊反问：“您想听些什么？”
“那……江阮，既然就是她，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是小煜的妈妈，明眼见着喜欢孩子喜欢得很，又为什么不让傅煜那孩子知道？”
“你做的混账事我早就管不着了——”
江阮肯定敌不过心思深重的傅成渊，她还这么年轻，再长个十岁也未必就是傅成渊的对手，傅老爷子怎么想也是小姑娘受了委屈，又实在难以启齿。
“但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要是还让人家受委屈，我说的话在这个家里怎么也还有点用，我肯定要替她做主。”
傅老爷子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傅成渊拿捏着江阮，不让她认孩子。
傅成渊不想过多解释，他怎么说，说是江阮不愿意认，老人家有多疼爱宝贝孙儿能看到的人都清楚，回头事情还没说清，先把这个横亘给落下了。
再说，那也怨不得江阮。
只是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傅成渊也不想让旁人知道那些，以江阮的性子，一准会跟他闹脾气。
他整个担下所有的罪过，“这里面的事太多太杂，我之前不跟您说了，她好着呢，我身边只有她一个，傅煜也经常带去给她见，好生陪着也天天见的，什么都没有，您别想太多。”
“我怎么不多想？”傅老爷子说：“我就想知道，有什么好瞒的，是那件事见不得人了。我不信你这套说辞，要是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就不会发展成这样，起码傅煜能知道他妈妈是谁。”
“江阮她孤身一个，身边没有什么可靠的亲人，老江一家那么疼她，人家水灵漂亮的小孙女，才十几岁就给你生了孩子……我不信她是自己愿意的，你看看你做的什么混账事！”
傅老爷子一拍桌子，愤愤道，“当初说把她接过来照顾，就这么个照顾法儿？你做事的分寸哪儿去了？她要是还受了委屈，我是没那个脸去见老朋友了！”
傅成渊走到旁边的茶台边，斟着热水倒了杯茶，回身放到书桌上。
“现在让她知道您弄清了傅煜的妈妈是谁，她才是真难受。想帮她说话，替她做主，您也再等等吧。”
“还要等？要等多久？”傅老爷子简直要急火攻心，“小煜都四岁半了，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你说什么是时候？这件事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他追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逼迫了她。”
傅成渊没有回答，转而道：“外面的人没分寸，让老人家不顾身体劳心费神，我会稍微说两句做个警告。”
“您早些休息。”
他转身关门离开，这哪里是警告别人，是警告自己呢，傅老爷子气得险些抄起茶杯砸过去。
老人家许久没生这么大的气，傅成渊下了楼就知会了管家，让他上来留意着。
管家一头雾水，不知道父子间发生了什么，更不方便问，就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清理了桌面，然后请傅老爷子回房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