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花要存活，从根茎到叶缺一不可。他当然不会折了刺，剪了茎，只要花骨朵来玩弄观赏；或者说连根拔起之后，养在不见光也没有水的极恶之地。
玫瑰有千千万万朵，江阮世间难得，比它们珍贵了千百倍不止。
傅成渊舍不得怎么动她，更是养得小心翼翼，一直以来都惯着、纵容着，哪怕江阮真的触犯了他的逆鳞，惹了他不快，也从不会真的斥责几句。
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更重，傅成渊不知从哪里取出了那枚被遗落在外衣口袋中的戒指，动作强硬地抬起了江阮的手腕。
戒指被推回到原本的位置，闪着一点刺眼的光。
江阮半垂着眼睛去看自己发红的手腕，傅成渊却不给她视线回落的机会，在下一秒抬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他一寸一寸地爱抚着江阮的脸颊，动作轻缓温柔，举止缱绻悱恻，可眼底却阴云密布，活像是要掐住她的脖子。
“江阮，从来没有你不敢的事情。”
取了一个含在唇边如此柔软的名字，却总是要做一些刺痛自己、也让他人不快的事情。
傅成渊拨了通电话，按下免提后将手机丢到床上，不偏不倚就在江阮的面前。
“你想问唐绪知不知道，我说的不算，你可以听他自己回答。”
他声音微冷，如同深冬里肆虐而过的寒风，刮得皮肤起了一片细细密密的疙瘩。
节奏悠长的待接声如同一种煎熬的审判，屏幕亮着光，上面赫然正是“唐绪”二字。
手机深黑的背景映出头顶的天花板，江阮在上面看见了灯管的一角。
苍白，却又刺眼。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傅成渊没急着开口，因此上来先是唐绪的声音。
“她好点没？”
“好多了。”
唐绪并不知道这边正在发生什么，只当是和傅成渊的单独通话，因此有什么就直接说了。
“我那会儿在她面前一不留意说话说忘了，她应该是猜到了什么，醒了之后可能会问。你要不要圆都告诉我一声，我好知道该不该去道歉赔罪。本来这件事该由你们自己说开，而不是等我说漏嘴……总之，也跟你道个歉。”
几乎是他话到一半，这悬疑未决的问题就有了答案。
唐绪果然是知道的。
他竟然是知道的。
到底是由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哪一刻得知了她和傅成渊的关系。
长久的相处中，不是没有过怀疑，归根结底，她无法对傅成渊的朋友毫无保留。
可即便如此，江阮却也始终没有真的不信任唐绪。
是她自己不愿意深想，事情弄到如此难堪的地步，又怪得了谁？
此刻得知了真相，江阮只觉得过往每一个相处的时刻都像是在粉饰太平，唐绪都知道，他全部都知道。
心底有什么轰然坍塌，又被什么猛地揪紧。
江阮呼吸过重，眼睛异常的热，她将手指捏得指骨发白，似乎要将骨头揉碎，浑身都在微微地发抖发颤。
“唐绪，你不用道歉，我该感谢你，否则还不知道自己要蒙在鼓里被戏弄到什么时候。”
另一边的唐绪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病房犹如死寂一般，江阮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她死死地攥着那支不属于自己的手机，许久才松开了不受控制在发抖的手，迫使自己平复下来。
傅成渊出尔反尔也不是一两次，答应的事转眼就能否认，她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抱有幻想，觉得他会守口如瓶。
竟然还妄想着要同他抵抗。
她在傅成渊这里分明只有顺从的份，是被拿捏得还不够死，还是教训没记进心里，才会异想天开。
“听到了？听懂了？”
傅成渊近乎残忍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江阮紧紧地绷直了唇，垂眸怔怔地望着白色的被单出神，不想抬头看他一眼。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情绪，四周仿佛有火要将她烧灼，除此之外，还有被架在高空中的失重感。
傅成渊依旧凝着神色，再一次伸手过来捏起她的下巴，想看看她此时此刻是什么反应。
力量悬殊，江阮毫无悬念被迫仰起了头，她用力地抓着傅成渊捏住她的那只手，圆弧形的指甲深深地往男人的肉里陷。
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可惜傅成渊连眼都不眨，浑然不觉。
也不打算就此松手。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伦敦之前。”
原来这么早。
江阮自嘲地想，也就是说，唐绪在见她之前就知道她和傅成渊之间那点理不清的破关系。
她突然就无话可说了，只能感受到名为无助的情绪，连质问也提不起劲来。
深刻的无助带来了暂时的平静，江阮沉默地和面前的男人对视，目光清冷而又漠然。
傅成渊细细地看着她，手指缓缓移到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能瞒多久要看我的心情，而不是看你的意愿。说到做到的人是君子，我做不了君子，也不打算做什么冠冕堂皇的君子，食言又如何。”
“江阮，我不差那一本结婚证，那种东西有和没有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我不需要它来证明任何东西，名存实亡的婚姻大笔皆是，这一纸证明不见得多有份量，只是恰到好处的锦上添花。我可以选择不要它，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锦上添花、好上加好。”
傅成渊说得很慢，他有耐心极了，仿佛在一字一句地搓磨着江阮的沉默。
“如果是因为没有这个证明才让你这么跟我闹，明天我就可以让你看到板上钉钉的证件。你需要它来证明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就是贺骞跑跑腿的功夫。”
江阮在他的话里慢慢红了眼尾，眼睛又酸又烫，掩在无助之下的情绪上涌，几乎翻涌着将她吞噬。
一坐一站，两人之间的姿势相当亲密暧昧，却又十分紧绷。江阮的下巴早就被捏得通红一片，落在白皙的脸上异常醒目。
傅成渊的眼神暗了暗，随后松开了手，对手背上几个流了血的小口子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