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封口
晏清予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回了弧线, “我没站稳，不小心摔了。”
“只是这样？”
“什么只是这样？”晏清予顿了一下，抓住张漠烟的手突然一紧, “难道你认为还有别的？”
张漠烟看着他, 决定开诚布公, 如果心里有结，他无法做到全身心投入，他措了下辞：“给你做手术的医生说，如果是不小心摔倒，你不该受这么重的伤，问我是不是你自己伤的。”
晏清予遮在薄被下的手指陡地一滑, 不自觉地垂下头，“你宁可相信医生，也不相信我？”
晏清予声音很轻，细长的睫毛簌簌地耷在他眼睑，将他的神色遮在阴影之下。
张漠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晏清予好像很沮丧，他一下子就心软了, 不管怎样, 医生说的也仅是理论上的一种可能，这种事谁能那么肯定呢，晏清予若真是摔倒导致这么严重的伤，被他猜疑，肯定很伤心。
张漠烟倾身靠近, 抬起手, 在晏清予耷拉着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一下，温声道歉：“是我不好, 我不该随便怀疑你。”
晏清予抬起头，侧过脸盯着他，“我不要你道歉。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张漠烟抿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怎么了？”张漠烟总觉得他状态有点不对，“是不是网上说什么不好的了？”
张漠烟心脏顿时狂跳两下。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晏清予一声，又冲张漠烟重重一点头，“哥。”模样俨然像个小老鼠。
张漠烟的视线凝在他微微开合的嘴唇上，不由失笑：“我对自己没那么大自信，等再过段——”
田汇疑惑地看了一眼晏清予，识相地什么都没说，礼貌地和张漠烟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就在这时，病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不等俩人喊进，大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田汇战战兢兢地伸进一个脑袋，身体却不敢进来。
“明明是你信不过我吧……医生随便的一句话，你就信了。”晏清予用脑袋顶了下他的肚子，语气有点委屈。
晏清予突然一个倾身，快速在张漠烟嘴唇上亲了一下，又快速移开了。
“上就上呗，你慌什么。”话虽如此，晏清予却伸出了手。
张漠烟坐在晏清予的侧方，看不清他手机里的内容，却敏锐地感觉晏清予在视线对上屏幕后，脸色明显地一沉。
“我看看。”张漠烟忍不住担心起来，鸡毛蒜皮的事经过添油加醋方能完全变味，何况晏清予这回受伤还不算小事。
“晏老师。”
“没什么。”晏清予在他视线追过来之前按灭屏幕，把手机扔给田汇，“你先回去吧。”
田汇一走，晏清予就伸手勾住了张漠烟的手指，认真地看着他：“让我抱抱。”
张漠烟失笑，伸手在他头发上搓了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小烟……烟哥，我亲你一下，好不好？”晏清予扯着他的袖口轻轻晃了晃。
田汇这才敢喘了口气，他掏出手机，走到晏清予身边，小声说：“老大，你出事的消息上热搜了。”
晏清予没好气地看了田汇一眼，“有什么事？”
晏清予见他不动，主动倾身搂住了张漠烟，把头埋在了他的腰前，“怕你信了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又不理我了。”
田汇忙把手机递了过去。
“我没信，我只是来问问你。”张漠烟温声说道，眉宇却不着痕迹地蹙了起来。晏清予是一个从不在意网上说什么的人，现在居然会如此担心，这让他心里更加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汇走后不久，剧组的工作人员就提着大小果篮和鲜篮来探望晏清予了，原本空荡的病房，一时间站了七八个人，热闹非凡。
张漠烟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慰问晏清予，袖子突然被旁边拽了拽。
张漠烟侧眸看去，旋即一愣。道具组的小姑娘正红着眼圈看着他，眼珠里还裹着莹莹泪。
晏清予的视线扫在小姑娘的手上，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怎么了？”张漠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问道。
小姑娘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面色因着急泛着些红，“烟哥，这次事故澄清的时候，能不能拜托您不要说道具的问题……我、我怕以后再也不会有剧组请我负责道具。”
“哎呀，你总不能让晏清予承认……我都和你说了，到时候由我负责帮你多申请点补偿金，你改行，做什么不行，别再说了啊。”张导边说边把小姑娘从张漠烟身边拽开。
“可是，张导，我不想转行。”走出几米，小姑娘仍不死心地偷偷瞟着张漠烟。
张漠烟皱起眉，视频他看过，不管这事是否被曝光，和道具组都没什么必然关系，只是……
大概看出张漠烟的迟疑，张导犹豫了一下，把他拽出了病房。
“漠烟，你别听小丫头乱说，这事她把责任揽过去损失最小，否则晏清予的名誉受损，咱们这部电影自然会受影响，还有也会殃及你，行了，别妇人之仁啊。”张导拍了拍张漠烟的肩膀。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张漠烟问，“必须要牺牲一个人吗？”
张导叹了口气，“事情闹这么大，总要有个说法。”
张漠烟不置可否，直接掏出手机。
本来他想，既然晏清予不愿意让他知道网上的事，他就不参与，他这个人本来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可是想想晏清予的异样，现在又牵扯到了无辜人士，他就无法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他有种直觉，他必须得更主动一点，否则，他想要完全了解晏清予，不是那么容易。
登上微博，热搜第一就是晏清予出事的新闻。
#晏清予大出血 事故或是自杀？！#
点进新闻，最后一行小字写道：周日见分晓。
张漠烟心里一惊，敢用这种标题，难道拍到了别的？！
他又拉到最上面看了一眼，这个微博号是知名娱记金丝猴的。
这个娱记的作风他了解，夸张渲染博眼球属常规操作，但一般不会无中生有。
张漠烟不由攥紧手机。难怪张导会这么认为，晏清予的团队不可能让娱记爆出更多不利于晏清予的消息，封口是必然，只是需要封口的究竟是哪些内容？
最后一行小字给的时间限制，很显然就是讨价还价的时间。
张漠烟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不免有些打鼓，他让张导先回去，张导走后，他没有立刻回病房，而是站在走廊里，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他认识不少娱记，放下电话，他给对方账号打了20万过去。
他无法形容他现下的心情，紧张、不安、愧疚可能都有吧，不管怎样，他真的希望是他想多了，他希望晏清予不会让他失望。
张漠烟深吸一口气，回到病房。
寒暄过几句，导演及其他剧组人员很快就离开了。
门一阖上，晏清予立刻转过身，黑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张漠烟，“张导说剩下的镜头可以在京市补，我打算回京市养病，你陪我回去好不好？”
“是应该回去，在家里能更好休养，我也回去陪陪父母。”张漠烟边说边躬下`身，把晏清予拖下床的被角给他展平，掖好。
晏清予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往他身边挪了挪，“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回家，回我家。”
张漠烟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我家只有保姆，没有人照顾我。”晏清予立刻放软了语气，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一双丹凤眼映着天灯管落入的盈盈白光，竟显出几分可怜。
张漠烟移开眼，拉住他的手腕给他掖回被子里，用了很大定力拒绝道：“去你家不合适吧。”
“那我去你家。”晏清予又不老实地把手伸出来，改去拉张漠烟的裤管，拉着轻轻拽了拽，“我没法走路，哪都不去，应该不会被拍到，而且我全都听你的，不会影响你……”
“我知道了。”张漠烟在心里叹了口气，让晏清予生着病跟他住小房子受委屈，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接受，何况他家只有一张床，也不方便，“我去你家吧。”
晏清予眼里的光点一下子更亮了，他立刻伸出小拇指，去勾张漠烟的手，“拉钩，不许反悔。”
“不会。”张漠烟失笑，心里却始终无法完全放松，他真的希望晏清予就像表现出来的这般，对他只有坦诚，没有隐瞒或欺骗。
下午，张漠烟回去收拾了一下衣服，装好胖猫，回来办了出院手续。临走的时候，他特意找到大夫，表示感谢。
“别客气，这次也是巧了，我正好来这边做学术交流，否则也是鞭长莫及。”男人笑着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少年没见你大伯这么着急，说我侄子长这么大没求过我，第一次求我是为他男朋友，我压力山大啊！”
张漠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咧着嘴乐呵呵地笑。
他想，既然男人也是京城的，又和他大伯关系非同一般，他们总有机会再见面。
“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男人给张漠烟留下联系方式，又送他回到病房门口。
俩人在门口握手告别，张漠烟挥了挥手，转身推门进去，刚关上病房的门，就听到晏清予沉声说：“这就是跟你嚼舌根的大夫吧，他是不是也太热情了。”
醋味儿这么大，张漠烟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想哪里去了，这是我大伯的朋友，快五十了。”
他边笑边握着一叠出院单走来，走到病床边，他突然弯下腰，在距离晏清予很近的地方停下，温柔地看着晏清予，“我看了网上的热搜，清予，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晏清予心里陡地一咯噔，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张漠烟表现的越是淡然，他心里就越打鼓。他直勾勾地看着张漠烟，却看不出张漠烟究竟知道了多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自伤的方式留下你，你会留下来吗？”
张漠烟深深地看着晏清予，没说话。
如果是他以前听到这个问题，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会留下来，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像被什么被堵住喉咙，无法开口。
张漠烟的犹豫没有逃过晏清予的眼睛，只是一瞬，晏清予就道：“我知道你的答案是不会，所以，我不会自伤，因为自伤得不到你。”
张漠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撑在他的脸侧：“晏清予，也许我不会走，但我无法接受像个傻子似的被别人骗。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