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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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宗泽拿着监控照片亲自提审柳菲，柳菲也显得很疑惑，坚称自己根本不认识车主，也从来没有同伙。眼下也确实没有证据表明，柳菲跟这辆神秘的现代车之间有任何联系。
很快，外派寻找轿车的郭蓉蓉和年小光那边又有了重大发现——
他们找到了那辆现代朗动。
发现地点就在王悦遇害的水库附近。
郭蓉蓉和年小光原本按照杜志勋的指示在水库附近打探消息，想看看案发当天有没有目击者见过那辆车，结果却意外发现了那辆车。其实这辆车就停在距离案发山坡不到两百米远的树林里。
郭蓉蓉他们发现这辆车时，车是熄火的，车里也没有人。
郭蓉蓉没敢轻举妄动，怕嫌疑人就在附近打草惊蛇，便与年小光一边埋伏在附近，一边打电话向杜志勋汇报情况。杜志勋得到消息后马上带人赶来。
可是，直到杜志勋赶到了，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看上去这辆车似乎已经被遗弃了。
轿车的玻璃上全都贴着反光膜，只有挡风玻璃上的反光膜还有些透明，杜志勋走到近前，看见车里空空无人。
他伸手在发动机罩上摸了一把，蹭下一层浮灰：“看来这辆车停在这里好几天了。”
“不会是案发那天，这个人跟踪王悦那辆车来到这里之后就没离开过吧。”郭蓉蓉猜测说。
杜志勋想了想没说什么，伸手拉了一下轿车门，发现车门是锁着的，便让精通开锁的年小光把车门打开了。
他戴上手套，俯身钻进车厢里观察了一圈，说：“这辆车应该就是在案发那天跟过来的，不过，开车的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啊？”郭蓉蓉问。
杜志勋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袋打开的点心，朝郭蓉蓉晃晃：“这点心都已经长出霉点了，车里还有一股怪味。要是真有人在，怎么待得下去？”
“那照你这么说，就剩一种可能了。这个人那天把车停在这里，就下车去跟踪王悦和柳菲了，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警察随后赶到了，情急之下慌忙逃走，没顾上赶回这里。”
杜志勋点点头，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那他总该赶回来把车开走吧。”年小光插嘴。
“未必。”郭蓉蓉说，“这两天一直都有警察带着人在人工湖里寻找曲浩民的尸体，估计是这家伙生性多疑，没敢过来开车，没准扔个一年半载的也说不定。”
“他可等不了那么久。”杜志勋说着，从遮光板后面掏出一个车牌。
郭蓉蓉瞪大眼睛，喜道：“原来这家伙把真车牌藏在这儿了，那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这次用不着他回来，该我们去找他了。”杜志勋目光闪亮，掏出手机联系钟开新，“你现在马上给我查一个车牌——xaxxxp4，看看这个车牌的车主是谁？”
过了两分钟，钟开新那边有回信了。
杜志勋听他说完，脸色微变。
“怎么了，组长，有问题吗？”郭蓉蓉问。
“这辆车的车主叫胡小雯。”
“胡小雯？”郭蓉蓉也惊了，“难不成就是我们正在保护的那个胡小雯？”
胡小雯，四十六岁，二十年前在市急救中心当护士，与曲浩民是同事。
案件发生当晚，正是她和曲浩民值班，接到报警后，她跟随曲浩民赶到事发宾馆。
事后公安局给她做笔录时她说，曲浩民见到被害人杨欣后，以让她到楼下急救车里取药为名把她支开。当她带着药回到楼上后，亲眼看见曲浩民正在性侵被害人杨欣，曲浩民发现她之后，恼羞成怒，把她打昏了。
法庭上，作为曲浩民的助手，胡小雯的证词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曲浩民毫无疑问地被定罪了。
而在江海涛、李肃陵以及王悦的录音中，他们都承认，胡小雯其实是被江海涛打伤的。事后王悦和李肃陵找到她，给了她十一万，让她帮忙串供，胡小雯同意了。
或许是人在做天在看，胡小雯拿到十一万之后，生活过得并不如意，半年后她遭遇了一起严重车祸，差点儿连命都搭上，一条腿截肢，终生致残。过了一段时间她又与丈夫离了婚，从此独居，靠着手里那点儿积蓄开了一家私人牙科诊所，收入一般，勉强维持生计。
顾宗泽本来计划利用这个女人做诱饵，设下圈套等待凶手。毕竟相比其他涉案者，这个残疾女人实在是最容易对付的目标。但是到目前为止，胡小雯一直安然无事，直到警方发现那辆可疑的现代轿车竟然是她的车。
这个意外发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都想不通胡小雯为什么要跟踪其他涉案者，而且跟踪的时间恰巧就在柳菲绑架他们时，如果说是巧合，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现在警方最想知道的就是，胡小雯在这起连环杀人案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你跟胡小雯是怎么认识的？”杜志勋问柳菲。
此刻，审讯室里只有杜志勋、丁潜和柳菲三个人。
柳菲戴着手铐，神色清冷从容，比以往更清瘦憔悴了一些。
她望着杜志勋和丁潜面前的桌子，默然无语。
杜志勋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说：“这是我们在你的电脑里找到的一段mp3音频……”
他点开播放键，里面传来一段带杂音的男人声音：“曲浩民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杜志勋注视着柳菲，说：“听说这份mp3音频是一个匿名人给你发来的邮件，你听到后才开始对你父亲当年的案子产生怀疑的。你还查出说话的人就是江海涛，于是你制订了之后的绑架计划。”
柳菲抬眼，幽幽地看了看丁潜。这件事她只跟丁潜一个人说过。
“是我告诉杜志勋和顾宗泽的。”丁潜向她坦白，“我觉得现在有必要让所有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样才能澄清不必要的误会。这次和你谈话没有监控，没有录音，只有我们三个人。是我和杜志勋费了一番心思才让顾宗泽勉强同意的。希望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这样或许我们还能帮你。”
柳菲垂下眼帘，沉默了几秒钟，蓦然开口：“我不认识胡小雯，你们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杜志勋说：“我们现在怀疑这个人就是给你发音频邮件的匿名人。”
柳菲眉梢挑了挑：“你们有什么根据？”
“我们仔细分析过这段录音，很像是那种老式录音机的录制效果，江海涛说这番话应该是在很多年前。从他说话的口气来看，似乎在与某个知情人交涉曲浩民那起案子。我们推想一下当时交谈的情景——有可能是这个知情人当时并不知道曲浩民已死，他是不放心，担心案情败露，才主动来找江海涛打听情况的。江海涛的话完全是在安慰他，语气中还带着一点儿威胁之意。有可能是这个知情人受到了江海涛他们的胁迫，被迫做了某些违心的事情。假设这个人就是当年的涉案人之一，除了江海涛之外，李肃陵和王悦都是亲自参与侵犯杨欣的人，是案子的主犯，王悦甚至是杀害你父亲的人，他俩不可能问江海涛这样的问题。剩下两个人，杨欣和胡小雯倒是都有可能问他们。女人在这种事情中通常都会担惊受怕，何况这两个人都是江海涛他们用金钱和恐吓让她们违心就范的，她们完全可能去找江海涛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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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还要录音呢？”柳菲问。
“这其实是问题的关键，说明这个知情人和江海涛他们存在矛盾，录音是想要抓住江海涛的把柄，要么是为了提防他，要么是为了逼迫他。我们仔细分析了杨欣和胡小雯这两个女人。杨欣当年是个穷学生，在拿到了江海涛的五十万封口费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在二十年前，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要不然杨欣也不至于昧着良心诬告你父亲。案子宣判之后，杨欣继续念书，后来考上了北京一所高校的研究生，毕业后就去了跨国大公司工作，业绩斐然，她平时还喜欢搞一些投资，收益也都不错。应该说她是比较顺利的，没出现过什么波折。反观胡小雯，车祸致残，丈夫离婚，到现在都孤单一人，与杨欣的遭遇截然相反。但是仔细想想，她的遭遇未必就是偶然……”
“你怀疑有人捣鬼？”
“我们查过，胡小雯当初在医院就是一名普通护士，月工资几百元，加上补贴也不过千元左右。可是她丈夫跟她离婚后不久，她就开了一家私人诊所，虽然规模不大，但那笔钱也不是一个普通护士能拿得出来的，况且她那时候已经因为伤残办了离职手续。她丈夫也不是有钱人，离婚再一分家产，所剩无几，她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钱？”
“李肃陵、王悦他们不是给了她十一万吗，这笔钱也不少吧。”
“虽说不少，但也不算太多，比起杨欣的五十万还差得很远。”
柳菲目光一凛：“你意思是，胡小雯当年是想用这段录音要挟江海涛？”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她毕竟也算是案件的受害者，还受了伤。一开始李肃陵、王悦用十一万把她收买了。但是事后，一旦她得知杨欣拿了五十万，她会怎么想？区区十一万就能让她出卖你父亲，如果是五十万呢？我想，她很有可能是想搏一把。于是，她直接找到最有钱的江海涛，偷偷给他录了音，然后就翻脸要挟他。”
“可是录音一旦曝光，不是把她自己也牵扯进去了吗？”
丁潜插了一句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这个胡小雯真豁出去了，她只能算从犯，加上自首和被胁迫情节，在监狱里也就蹲个两三年，说不准还能判缓。但是江海涛他们就不一样了，强暴、蓄意谋杀，再加上伪证罪等，数罪并罚，基本上就是死罪。他们还真没底气跟胡小雯硬拼。”
“所以她讹了江海涛一大笔钱。”
“应该说，她是这样打算的。”杜志勋接过话，“但她小看了江海涛的手段，也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江海涛怎么可能受制于人，尤其是对这种贪婪无信的女人，满足她一次，她还会变本加厉有第二次，第三次……与其这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解决这个祸患，所以我怀疑胡小雯遭遇的那次车祸就是江海涛他们策划的。他们想一劳永逸地封住胡小雯的嘴，只可惜没杀得了她，让她变成了残废。我想事后江海涛应该给了她不少钱，甚至还威胁过她，胡小雯估计都吓破了胆，她也明白了，即使她告发江海涛，她自己也难逃一死，只好被迫选择了妥协。”
“那为什么她隐忍了这么多年，突然想到利用我？”柳菲不解。
杜志勋审视了她片刻，说：“这个原因就不好说了。可能是她得了什么绝症，也可能是她临时缺钱，或者是因为之前报复的条件不成熟。她肯定想报复江海涛，但是又惧怕他们，于是才想到了你。甚至不排除，在你成长的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暗中关注你，你是除了她之外，唯一可能报复江海涛他们的人。之前你年纪太小，没有利用价值，如今你长大了，她想用你搏一把。”
“所以，她给我发了江海涛的音频文件，她知道我一定会去调查当年的案子，甚至是报复江海涛他们。于是她就暗自跟踪我，等我审问完这些人离开之后……”柳菲攥紧手铐，努力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她潜入现场，把那些人虐杀致死，伪造成我是凶手的假象。”
“虽然案发现场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你就是凶手，但是被害人身上的刀伤，以及切手指、吞千针这种仪式性的杀人方式都把杀人的嫌疑指向了你。虽然是间接证据，但是具有完整的证据链，同样可以给你定罪。如果胡小雯真是这样计划的，那么她的嫁祸手段堪称高明。不过……”杜志勋话锋一转，“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胡小雯把那份音频邮件发给你之后，你们就开始了秘密接触，并达成了一致。换句话说，她是你的帮凶，这个假设一样说得通，也很合理。目前，专案组里基本持这两种意见。”
柳菲听杜志勋说完，把垂落到脸颊的长发梳理到耳后，露出清冷的笑容，反问杜志勋：“那么你觉得是哪种可能，组长？”
“我只相信证据。从我个人而言，我不希望你是凶手。”
“……”
“但是这家伙相信你。”杜志勋拍了拍丁潜的肩膀，“还拉着我跟顾宗泽的刑警队赌了一趟新马泰七日游。我俩要是赢了，他们每个人破费一点儿，我俩要是输了，我们就破产了。”
柳菲扑哧一下乐了，无奈地摇摇头，用那双剔透的眸子幽幽地看向丁潜，欲说还休。
“我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杜志勋说。
“什么事？”柳菲隐约觉察出了什么。
“你父亲的尸体已经找到了。”
柳菲僵住了几秒钟，说：“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王悦停车旁边的人工湖里，他没说谎。”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柳菲淡然回答。
直到柳菲目送丁潜和杜志勋离开审讯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泪水才夺眶而出。
胡氏牙科诊所位于建业区几个老社区之间的小街道上，是个一楼的门市房。门脸不大，普普通通，只有两个房间。
这两天，郭蓉蓉和年小光一直在暗中监视胡小雯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发现什么反常情况。
其实早在他们来之前，顾宗泽就已经派马洪涛暗中保护胡小雯了，只不过当时的目的是以胡小雯为诱饵抓凶手，换个角度来说，胡小雯也确实表现得很正常。在马洪涛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性格孤僻、反应迟钝的瘸腿老女人。他压根儿都不相信她是杀人凶手。
胡小雯住在附近的居民楼里。她的生活十分规律，白天大部分时间待在诊所，一直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回家，早上9点，她准时到诊所开门营业。平时客人也不多，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一个人。
郭蓉蓉在监视的间隙，对胡小雯的住处和诊所环境做了详细了解，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像这种老式小区都是开放式的，可以随意进出，格局也错综复杂。马洪涛的工作基本上都集中在监视外来可疑人物身上，对于胡小雯本身并没有过多关注，理论上来说，她还是有机会偷偷离开警方视线的。
3
郭蓉蓉把这些情况如实向杜志勋做了汇报，杜志勋默默听着，没发表任何看法。
此时，他和丁潜坐在轿车后座，透过车窗，能清楚地望见相隔一条马路的胡氏牙科诊所。
诊所的门脸十分简陋，只有两间屋子，窗户上拉着百叶窗，看不到屋里的人。郭蓉蓉说，她一早就看见胡小雯进了诊所，一直都没有出来。
案情的进展似乎开始朝向他们预测的方向发展，这个隐藏得很深的嫌疑人终于露出了马脚。
杜志勋在车里做了简单安排，他和丁潜准备亲自去会会胡小雯，让郭蓉蓉和年小光趁机去胡小雯的家里搜查。
四个人一起下车，分头行动，杜志勋和丁潜穿过马路，推门走进诊所。
里面是一个类似办公室的房间，墙上贴满了各种龋齿照片和补牙效果图。地上摆了两盆龟背竹，迎面有一张办公桌，桌子后面的椅子是空的。与这间屋子相邻的是诊室，此时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个人走到诊室门口，往屋里看了看。诊室中央有个巨大的牙科椅，上面正仰靠着一个男性患者，嘴巴长得老大，双眼圆瞪，跟王悦的死相倒是有点儿相似。
一个穿着白大褂、个头不高的女医生正拿着工具在患者嘴里治疗。
不用问，这位女医生就是胡小雯了。
胡小雯抬头看了杜志勋和丁潜一眼，露出一张阴郁苍老的瘦脸，看着远比她这个年纪老很多。
她不认识杜志勋和丁潜，把他们当成了患者，礼貌地说了一句：“请稍等一会儿。”
杜志勋和丁潜没说什么，走到外屋等胡小雯。
男患者离开后，胡小雯洗了手，一瘸一拐地走出诊室。她打量了打量杜志勋和丁潜，问：“你们哪位要看牙？”
杜志勋说：“我们不看牙，我们来找你。你就是胡小雯吧？”
“你们是……”
杜志勋掏出警官证给她看了一眼，说：“我们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胡小雯阴郁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说道：“是因为当年曲浩民侵犯杨欣的那件事吗？”
“对。”
“头两天就有警察过来找我问过情况，我都已经说过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翻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当年那件事涉及一起新近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之前的警察跟你提起过江海涛和李肃陵刚刚被人杀害了吗？”
“倒是说过。”胡小雯承认，“不过我可想不明白他们被杀跟曲浩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这两个人得罪了什么人呢。”
“你了解江海涛和李肃陵吗？”
胡小雯摇摇头：“我跟这两个人没来往，纯粹就是猜的。”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悦的人？”
“王悦？”胡小雯想了想，“没有印象。”
“他也是曲浩民案件的证人之一，上周他也被人杀害了。”
胡小雯“哦”了一声，显得满不在乎：“就算是有人想报复，也没必要报复到我头上吧？我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瘸女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呢。要是真来杀我，反倒是让我解脱了。”
胡小雯的口气里充满了沮丧，就好像根本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似的。
“很奇怪。”杜志勋说，“我说有人因为曲浩民的案子报仇杀人，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难道你认为报仇杀人理所当然吗？”
“我可没这么说。”胡小雯一下清醒过来，矢口否认，“再说不就是一起案子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知道曲浩民抓没抓到。难道你是说他现在想要报复我们？我已经无所谓了，我都看开了。”
“你当然看开了。因为你心里清楚，曲浩民早在许多年前就被害死了。”
“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我们已经找到了曲浩民的尸体。是二十年前，江海涛、李肃陵和王悦合谋把他杀害的。这些人的谈话录音我们都有，你们这些人当年都干了什么我们已经摸得一清二楚，还用我继续往下说吗？”
胡小雯一下子噎住了。
她扶着桌子，拖着假肢吃力地回到椅子旁坐下，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沉默了许久后，那张阴暗苍老的脸已然变成了铅灰色，她露出一种似笑似哭的表情：“人在做，天在看，哪怕过了二十年，还是没躲过。”
杜志勋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说：“法律上有二十年追诉期这个界定。除非是杀人罪这种重罪，普通罪行如果二十年内没有罪责，就会自动取消立案，不予追究。以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你当年的罪行只能算作诬陷，即便是你现在认罪，我们也不会逮捕你。我们这次来找你，是专门为了调查杀害江海涛、李肃陵和王悦三个人的案子的。”
胡小雯缓缓点头：“他们三个该杀，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杀了。曲浩民死得确实很冤。”
“那么你能提供凶手的线索吗？”
胡小雯摇摇头。
“我们刚好有一个线索，想请你鉴别一下。”杜志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胡小雯面前的办公桌上。
照片上是一辆白色现代朗动轿车。
胡小雯盯着那张照片瞅了半天。
“你认识这辆车吗？”杜志勋问。
“有点儿像我那辆车，不过车牌子不一样。”
“车牌子是假的，这是我们发现它时拍下的照片。它真正的车牌是xaxxxp4。我们经过查询，确定这辆车是你的私家车，而且我们发现这辆车的地方就在王悦的遇害现场附近。”
胡小雯的脸紧张地抽搐了几下。
“除此之外，我们在调查另外两个死者江海涛和李肃陵时，也同样发现你这辆车曾经跟踪过他们。”
胡小雯的喉咙动了动，努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说：“我那辆车丢了。”
“丢了？”杜志勋怀疑地盯着她。
“嗯，丢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报警了吗？”
“我最近身体不好，刚病了一场。正准备这两天去。”
杜志勋看了看丁潜，用不着丁潜说他也明白，这个女人分明是在撒谎。
胡小雯怕杜志勋和丁潜不相信似的，急切追问：“警察同志，偷车的人你们抓到了吗，太可恶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处理他！”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谎话，还就偏偏无法戳破。
物证科这两天对胡小雯的轿车做过仔细搜查，指纹、汗液等东西倒是发现了不少，但是没找到任何与江海涛、李肃陵和王悦有联系的物证。换句话说，仅仅证明胡小雯在车里待过没有用，那本来就是她的车，关键是能把她与被害人联系在一起的证据没找到。
而胡小雯刚才那个拙劣的谎话，恰好把她唯一的漏洞又给圆上了。
4
“胡女士，我还有一个问题，3月2日，也就是上周四，你一直都在诊所里吗？”杜志勋问。
3月2日就是王悦遇害那天。胡小雯的车一直跟踪王悦，从市里跟到了郊区水库。
“我那天没开业。”胡小雯回答得很干脆。
“你去干什么了？”
“我去教堂了。”
“教堂？”
“就是建新区东江路上的教堂，我每周周四和周日去两天。”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离开的？”
“早上7点到的，我一贯都很准时，离开时间大概是下午3点多。怎么，你们还怀疑我这个瘸老太太是凶手吗？”胡小雯带着自嘲的口吻说着，抬起右腿，从裤管里露出了合金的义肢骨架。
“有谁能证明你那天去过教堂？”
胡小雯露出神秘而得意的笑容：“几十个人呢，都能给我做证。你们随时可以去教会打听。”
胡小雯说话的口气胸有成竹，看不出一点儿心虚。
难道那个开车跟踪王悦的人真不是她？
那她刚才为什么要撒谎？
杜志勋看了看丁潜，丁潜心领神会，他们这次来绝不能空手而归，必须赶在顾宗泽对柳菲立案之前拿到重要证据。
实在不行只能用催眠了，虽然杜志勋一向视丁潜的催眠术为旁门左道，但关键时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就算催眠结果不能作为直接证据，至少也能提供一些线索。
丁潜走到胡小雯面前，胡小雯本能地产生了一些警觉。她一直都在跟杜志勋交谈，对丁潜毫不了解。她睁大眼睛，狐疑地瞅着丁潜，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个高个子男人很有魅力，但是眉眼间却透出一股邪气。
他跟杜志勋正好相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小雯。
胡小雯反而更紧张：“你……你想干什么？”
丁潜就是要先给她营造心理压力，不管是顺从还是抗拒，精神力量越集中的人就越容易被催眠。除非是像杜志勋和巫云飞这样意志力强大，极少受外界干扰的人才不容易被催眠。
丁潜稍一试探，发现胡小雯不难催眠，心里有数后他正要施展手段，不曾想赶上有患者来了。
他只好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来的患者居然还是个性感女郎。
这女郎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穿着十分妖娆，一套黑色的连体皮裙紧紧裹在身上，再配上那张精致的瓜子脸和一头披肩红发，相当拉风。至于嘴里的牙好不好，那就没人知道了。
丁潜看到这个女人愣了一下。
他跟这个性感女郎还真是有缘。才相隔一周，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了，而且两次见面的场合都很戏剧性。上一次是在王悦遇害现场，这个红发女郎开着一辆红色小跑非要从警察的封锁地带穿过去，说是要追她男朋友。结果搞了半天，她男朋友就是丧命的王悦，这位只跟王悦在网上谈过恋爱的女人还伤心地哭了一通。不过看她此时的精神状态倒是不错，好像早已把前任男友忘了。
这人并没有认出丁潜，她一进门就朝胡小雯露出了殷勤的笑容：“阿姨，您好，还在忙呢。”
胡小雯似乎认识这女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她没好气地说：“你又来干什么？”
“阿姨，我来看看你呀。顺便想带你出去逛逛街，买两件衣服。”
“我上班呢，没空。”
“哎呀，这不是您自己的店吗，就休息半天，不碍事。您也该放松放松了。”
“哼，我可没有闲工夫放松，哪像你们当网红的，化点儿妆，穿少点儿，往电脑前坐两小时，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我还得靠赚辛苦钱养家糊口呢。”
丁潜和杜志勋都看出来了，胡小雯这是成心讽刺人呢，可是这个姑娘的脾气特别好，一点儿都不生气，还赔着笑脸说：“阿姨，这是哪儿的话，您儿子那么有钱，哪还用得着您养家糊口啊。将来我俩在一起了，还用得着您辛苦呀，把这店一关，您就享清福得了。”
“你胡说什么呢，谁要关店！”胡小雯火冒三丈，“我自己的店，还轮不到你做主。再说，我也没有儿子，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明白，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那姑娘自讨没趣，憋了一肚子火，一甩红头发，扭着身子离开了。
丁潜朝杜志勋使个眼色，两个人也离开了牙科诊所。
丁潜赶上那个姑娘，听到她自个儿还在愤愤不平地发牢骚：“有什么了不起，哼，仗着儿子有俩钱就在那儿摆臭架子，你算老几呀，哼，要不是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我能搭理你这个臭瘸子，给我洗脚我还嫌脏呢！”
“小姐，您这换男友的速度可是够快的。”丁潜悠悠道。
那女人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丁潜瞬间有点儿痴，但马上板起脸来说：“你谁呀你，瞎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上周你可是追你男朋友追到水库了呢，知道你男朋友让人杀了，你还哭得死去活来的。怎么这才一个多星期，你就走出悲痛，迎接新生活了？”
“你……你是警察？”那女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丁潜。
“差不多吧，当时我也在场。你不是管你男朋友叫白公子吗？现在胡小雯的儿子你称呼他什么？别告诉我你们也是在网上认识的。”
姑娘大眼一瞪：“网上认识的怎么了，我粉丝多着呢。白公子就是我的忠实粉丝。”
“哦，那么你现在这个男朋友怎么称呼呢？”
“什么怎么称呼，他就是白公子啊。”
丁潜有些疑惑：“白公子不就是王悦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亲自确认过的？”
“哎呀，那其实是个误会啦。”女人摆了摆手，“你说的那个王悦其实不是白公子。白公子那天开了一辆白色的轿车，我一口气跟到了水库，最后让你们给拦下了。你们跟我说路封了，前面只拦住了一辆白色宝马车，我以为就是白公子的车呢，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被你们带到山上看那具尸体了。当时我真以为那个死人是白公子呢。妈呀，可吓死我了，到现在我晚上都不敢关灯睡觉。直到后来，白公子又在网上给我打赏了，还把我吓了一跳呢。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场误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