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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亡灵足迹
    1
    “就在那时,风把窗户吹开,我一回头,正好看见吕艳枚就在窗外。她的长相,身上穿的衣服,跟网上的照片里一模一样。她脸色苍白,就那样隔着窗户,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张欣然捂着心口,紧张得说不下去了。
    张睿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他从来没见过女儿被吓成这样,她脸上的惊恐是实实在在的。
    难道她真看到了吕艳枚?
    可是那个女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啊。
    这个时候丁潜反而比张睿更冷静,他岔开了话题,问张欣然:“你刚才说什么吕艳枚死的时候留下了七个字暗示凶手。我还头一回听说呢,是怎么回事儿?”
    一直捞不到机会说话的邓佳佳插话:“你也知道东洲碎尸案,帅哥?呃不,帅大叔?”
    丁潜打量了一眼邓佳佳,小小年纪也是个美人胚子,一看长相就随张欣然。
    “我听说过,还跟你外公探讨过这个案子。”
    “是吗,那他没跟你提过吕艳枚留下的那七个字吗?”
    丁潜摇摇头。
    “我告诉你,反正也不是外人……”邓佳佳狡黠地瞅瞅老妈,然后很三八地把东洲碎尸案里发现的那封信,以及吕艳枚在信里留下的七字暗示详细地说了一遍。
    “你从哪里知道得这么清楚?”丁潜问。
    “我外公告诉我的,他当年可是参与调查了吕艳枚的案子呢。”
    “原来是这样。”丁潜看了张睿一眼。
    张睿“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现在考考你丁医生,你说这七个字该如何解释?”
    丁潜思索了一会儿,说:“前三个字‘开、五、是’,三个字可以理解为‘凶手是’。紧急情况下,吕艳枚应该只能想到笔画代替这种简单的办法。”
    “哇,你好聪明啊!那后四个字呢?”
    丁潜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应该是说凶手身份的,但我现在猜不出来。有可能的组合太多了。”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邓佳佳得意扬扬。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丁潜暗自吃惊。
    “我也不知道。但事实上,后面这四个字可能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就是忽悠大家玩儿的。”
    “别听她瞎说,小孩子家家的。”张睿打断,“被害人怎么也不可能在临死前编个无聊的笑话。这么多年,警察也想了很多种可能,其中也不排除吕艳枚一时紧张算错了笔画的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还没有猜到。”
    丁潜没有发表看法,他问张睿:“那你女儿看见吕艳枚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希望我怎么看,难到要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张睿刚说到这儿,这时有人捧着一束推门走进病房,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气场很强的男人,穿一身灰色西装,保养得红光满面,估计是有些谢顶,所以故意梳了一个大分头扣在头上。
    张睿一看到这个男人,马上就警惕起来了。
    邓佳佳想说话,但只是动了动嘴唇,没吭声。
    最妙的还是张欣然,直接把头转到了旁边不看他。
    丁潜看着这几个人的奇怪反应,感觉有好戏看了。
    “欣然,我听说你昏倒了,过来看看你。”男人把那束放在床头上,和声细语地与张欣然说话。
    张欣然声也不吱声,似乎在跟这个男人较劲。
    邓佳佳撇撇嘴:“光拿一束,也不知道带点儿水果过来,泡个女秘书还得请人家吃饭呢。”
    男人被挖苦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仍然强作笑脸:“欣然,你放宽心好好养病,我看你就是最近太累了。有的事儿该放下就放下,心胸放宽一些……缺什么你就跟我说……”
    邓佳佳又插嘴:“喂,我说邓泽明,你不知道我妈缺什么吗?就缺你一句道歉。”
    邓泽明脸上也挂不住了,怒道:“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懂什么,少跟着插嘴!”
    “我都十四岁了什么不懂!背着我妈搞外遇,你那个姘头我见过,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比我妈差远了。就有一个优点——骚。”
    “啪。”邓泽明忍无可忍,反手掣了女儿一个耳光:“你就这么说你爸?”
    张睿呼一下站起来:“你再动一下试试,邓泽明!你和我女儿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现在敢打我外孙女了。别以为你当个官儿有什么了不起,在我眼里,你狗屁不是。要不是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我舍着我这老脸不要,也要把你搞得身败名裂。”
    邓泽明僵住了,额角青筋暴突,却又不敢发火,看来他对自己这位岳父有点儿怵头。
    邓佳佳也被打急眼了:“邓泽明,你别以为我老妈离开你就不行。”
    她一指丁潜:“看到没,这就是我老妈的新欢,比你年轻,比你帅气,人家还是心理医生,比你更善解人意。怎么样?”
    丁潜的脑袋一下大了两圈。
    邓泽明的眼睛刷地转到丁潜脸上,从头打量到脚,从脚打量到头,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丁潜的治疗领域不包括夫妻矛盾,他对这方面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友好地伸出手:“你好!”
    “哼!”邓泽明一甩袖子,阴鸷地冷笑,“我看你这个小医生是贪图张欣然的财产吧,痴心妄想!别忘了,我跟张欣然还没离婚呢。你不过就是个第三者,想鼓捣她跟我离婚分家产,你好坐享其成,做梦!我一个子儿都不让你拿走!”
    “是你想多了,邓先生。思虑过重易神经衰弱,日夜操劳易肾虚脱发。”丁潜友善地提醒。
    “哼!走着瞧。”邓泽明涨红了脸,摔门而去。
    张睿那边气得呼呼直喘:“我可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能把女儿嫁给这么个白眼儿狼,明明是他在外边胡搞,现在反过来说我女儿搞婚外情。气死我了。”
    邓佳佳悠悠道:“我那个不争气的死爹不是不想离婚,是怕我妈跟他分财产,他那么抠门儿的人,哪能舍得一家一半呢。”
    2
    她忽然朝丁潜调皮地眨眨眼,说:“不过,让帅大叔你捡个便宜,别的不说,我家那套别墅是黄金地段,值个几百万呢。你可要加油哦!”
    像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丁潜还是第一次见。
    他朝张睿使了一个眼色,走到病房外,张睿随后跟出。
    “你想说什么?”张睿对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儿成见。
    “张老师,咱们两个人之前那些事暂且放到一边,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是张欣然的心理医生。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她的病情。”
    “她的病我知道,神经官能症。现在你也都知道了,都是她丈夫邓泽明闹得,哼哼……”张睿一提起邓泽明就来气。
    “你女儿的病不仅仅神经官能症那么简单,她得的是‘强迫妄想型神经官能症’,一种很难治疗的心理疾病。”
    “那是什么病?”
    “她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冒出很多古怪的念头。通常人这种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却被这些念头强迫着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于她每天晚上都开车外出,去很多地方,仅仅是因为这些地方是她脑海中冒出的一个念头。她一直没敢告诉你,实在难以忍受折磨了,才找到我帮忙。”
    张睿的表情已经变了,他知道女儿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可没想到这么严重。
    “那这种病需要吃什么药?”
    “药物是一方面。但因为她之前已经服用过大量抑制神经的药物了,有一定的抗药性,我就没给她开药,只是暂时控制住了她的病情不再恶化。眼下我正在摸索适合她的治疗办法,不过首先我需要了解她的病因。就像她这次发作,你刚才也听见了,她口口声声说她看见了吕艳枚,可吕艳枚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人杀害了。但你看她的样子,并不像说谎,那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还是她脑海中出现了什么幻觉?”
    张睿让丁潜说得也有点儿害怕了:“你怀疑是我女儿犯病了?”
    “我现在不能草率下结论,我想去她家看看实际环境,再断定原因。我想请你带我去。”
    张睿同意了。
    他这个人脾气倔,但不糊涂,治病救人,他就得听医生的。
    一夜秋雨,凉风习习。
    丁潜下了车,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他踩着满地金黄的梧桐叶,站在张欣然的别墅前面,望着秋云细雨下爬满岁月痕迹的古老建筑。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张欣然优雅淡然的倩影,仿佛在这栋充满异域风情的别墅里,时间在佳人身上也悄然减慢,化作一株山谷里的百合,不争奇斗艳,独自芬芳。
    只可惜这样的女子却偏偏嫁给了一个庸俗薄情的男人。
    张睿有钥匙,他打开了院门,领着丁潜进到别墅。里面的房间也是西式风格,十分宽敞,张睿带着丁潜沿着木楼梯上到二楼,推开一扇屋门。
    “这里就是我女儿的房间。”
    丁潜走进房间。
    房间倒是不小,只是有些凌乱,与张欣然端庄的外表不太搭。但丁潜并不意外,这倒是很符合张欣然最近一段时间的精神状态。
    他看到桌上的台式机电脑还处于待机状态,他走过去,敲了一下空格键唤醒机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没有关闭的网页。
    他一眼就看到了吕艳枚的照片,而且还是放大的照片。
    那双柔和的眼睛正隔着屏幕安静地望着他,给他的感觉这个女人仿佛是活的一样。
    难道昨天晚上,张欣然也有过这样诡异的感觉吗?
    然后,她就听到风吹开了窗户。
    她下意识回头。
    丁潜也转回头。
    目光正好落在窗户上……
    窗外无人。
    只有阴晦的天色和淅淅沥沥敲打在玻璃上的雨点。
    张欣然口口声声说,昨天夜里,她亲眼看见吕艳枚站在窗外。
    是她看眼了?
    还是产生了幻觉?
    还是……
    真有什么?
    丁潜下意识地走到窗前,向外张望。窗外是别墅后院,有个大坛,栽种着石月菊、风信子、芍药、富贵树一类的草植物,坛边有一个葡萄架,下面放着藤条编的圆桌和靠背椅。后院没有门,有围墙围着,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张睿走到他身旁,说道:“有件事我没跟其他人提起过。两天前有人在我家门口放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信里只写了一段话,就是当年和吕艳枚的尸块放在一起的纸条上面的那段话。详细情况跟我外孙女告诉你得差不多,凶手逼着吕艳枚写下这段那段话,吕艳枚故意留下了七个字的暗示,这七个字困扰了警察很多年。可想而知,当我看到那封信时有多惊讶。但还不只是这些,我还在这个房间的窗台上看见了一对脚印。”
    “脚印?”
    “就在这个窗台上,只有脚尖的痕迹,就像是有人蹲在窗台上留下的。痕迹不是特别清楚,我当时不能很肯定,也就没有对任何人说。我当时还想,也许是邓佳佳闹着玩儿也说不定。但昨天我女儿遇到了那件事,让我一下子就把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联系了起来,我觉得很可疑。”
    “你怀疑有人在捣鬼?”
    “要不然呢?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张睿冷笑一声,“那我看到的岂不是吕艳枚的脚印了?”
    “死了二十年的人的脚印,想想是挺吓人的。”
    “我要下楼去看看,你一起去吗?”
    丁潜也跟他一起下了楼,他们来到了后院。
    张睿小心翼翼地在楼下搜索,别看他年纪不小了,抖擞起精神来也是威风凛凛的。
    他瞪圆了眼睛,仔仔细细地在地面上搜索,特别是坛里。
    “果然不出所料。”他忽然兴奋地脱口而出。
    “发现什么了吗?”丁潜好奇地凑上去问。
    “你别进坛,当心破坏了现场。”
    张睿拦住他,随便找了一个木棍儿,在泥土上画了一个大圈。
    在圆圈里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因为这两天下雨,泥土变得松软,有的脚印十分清晰。
    张睿打电话到公司叫来刑侦科的一名技术人员,给这些脚印拍照片。
    3
    这时候,丁潜喊了一声:“这里……”
    张睿这才发现丁潜不在身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他人正在一楼客厅里,从窗户探头出来对他说话。
    “怎么了?”
    “我不太确定我看到的是不是脚印……”
    屋里有脚印?
    张睿刚才进门直接去了二楼女儿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检查全楼。
    他进到客厅里,看见丁潜正站在一面镶嵌在墙上的装饰镜前。
    “你说的脚印在哪儿?”
    丁潜指了指脚边:“我看着有点儿像脚印,你看呢……”
    张睿仔细一瞧,地上果然有两处污泥的印迹,位置恰好在落地镜前,模模糊糊的,好像被擦过,但没擦干净。
    他蹲下身,用手捻了一点儿灰泥捏捏,已经完全干了,说明这个印记留下有段时间了。他仔细观察,隐隐能看出鞋子的轮廓,这的确就是脚印没错。他想到这两天下雨,应该是有人穿鞋从外面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了痕迹。
    不过这个脚印的位置有点儿奇怪,正好在镜子前面。
    难道是女儿和外孙女从外面进屋之后,站在这里照了镜子?
    张睿看了看丁潜,没说什么。等技术员给后院坛里的脚印拍完照,他又让他把客厅里这两个模糊的脚印拍了照片。
    他多了一个心眼儿,取了泥脚印和坛的土样。
    他们回到他的侦探公司,坛脚印的照片很快就打印出来了。
    他拿起几张照片仔细端详着,丁潜站在一旁也好奇地看了两眼。
    张睿说:“这几个鞋印十分清晰,尺标显示有四十二码,是一个男性的运动鞋。现在你知道吕艳枚的身份了吧。”
    “你怀疑昨天晚上就是这个人,爬上二楼窗台假扮吕艳枚吓你女儿?”
    “而且他去了不止一次,刚好因为昨天下雨,坛泥泞,才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如果真是他,他为什么要假扮吕艳枚呢?”丁潜像是问话,又像自言自语。
    张睿正在琢磨,一个姓朱的技术员走过来汇报:“张总,你带回来的那两份泥土样品已经检测出结果了,成分相同。”
    “我知道了。”张睿点点头,面色凝重地对丁潜说,“看来客厅里的脚印也是这个人留下的,很可能就是在昨天晚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个家伙深更半夜偷偷潜入只有两个女人住的房子里,让人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丁潜说:“张老师,这个人会不会是冲着您来的……”
    张睿脸色一变:“冲我来的?”
    “他扮成吕艳枚就说明他的企图跟当年东洲碎尸案脱不了干系。我听你和你家人说话的意思,这个案你也参与过调查,这就有联系了。”
    “有联系了……”张睿想了想,紧绷的神情也有点儿绷不住了,脸上的皱纹都跟着微微抖动,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被气得,“难道会是那个人吗?”
    他没说那个人的名字,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
    但他似乎又对那个人无比熟悉,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话。
    “我不清楚当年那起案子的详细情况,张局长你仔细回忆一下,或许能想起什么线索来。”
    张睿的眉头拧出了一个大疙瘩,冥思苦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
    他猛然涨红脸,怒骂道:“他来得正好,老子抓了他这么多年还盼着他来呢!”
    他马上叫来技术科科长:“老史,这个鞋印很清晰,你加把劲,好好给我查查这家伙到底穿的是什么鞋,把能找到的证据统统给我找来!”
    丁潜感觉这老头子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斗志旺盛,就像要参加一场大战一样。
    丁潜对东洲碎尸案没有太多感受,但对于上一代人,尤其是上一代江都警察,这件事俨然成了他们生命中的一个里程碑。他们都梦想着能破获这起充满传奇色彩的悬案。
    根据鞋底纹,技术科最后锁定了一款2012年生产的黑色白底耐克滑板鞋。根据脚印的深度以及磨损情况,推测穿鞋人的年龄在四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男性。
    这个年龄段正好也符合警察预估的东洲碎尸案的凶手年龄段。
    这样的结果既让张睿兴奋,又让他发愁。
    假扮吕艳枚的嫌疑人与凶手的形象越发接近,但仅凭一双耐克鞋还不足以锁定凶手。
    丁潜有个建议:“其实嫌疑人也不是没有,不如你先查查看。”
    “有嫌疑人?”张睿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食尸鸟——程飞。
    张睿心里倒是一动,但仔细想了想,他又摇摇头:“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要说了,除非有确实的证据。”
    “那就还剩一个笨办法了。”
    “什么办法?”
    “守株待兔。”
    “怎么解?”
    “我总感觉那个人还会回去。你对我说过,头两天你就发现窗户上有脚印,昨天晚上这个人又假扮成吕艳枚去了一趟。我估计他可能去你女儿家不止一两次了。”
    “你觉得他还会去?刚把我女儿吓昏过去,他还有胆子去?”
    “谁知道呢?也许他除了吓唬你女儿,还有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譬如说照镜子。他本来是去吓唬你女儿的,为什么要大半夜地进到客厅里照镜子呢?想想是不是太不合逻辑了。现在你女儿正在住院,你外孙女恐怕晚上也不敢一个人住在那栋别墅了吧?如果某人正好趁这个空隙潜入那栋房子……”
    他不用再往下说了,张睿已经攥紧了拳头,看来丁潜这次终于把这个倔老头儿说动了。
    夜半三更。
    街道上人迹罕至,连流浪的猫狗都找地方躲了起来,只有围着路灯飞的蛾子不厌其烦地转着圈。
    在路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条黑影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在巷子里前行。黑影接近张欣然的别墅,远远望去,小楼一团漆黑,比以往熄灯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那人很谨慎地走到大铁门前,试试门锁,是从外面锁的,看来别墅里没人。
    他露出一丝奸笑,绕到后院墙,那里墙上有一处坑洼,正好方便脚蹬。
    4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落脚点,双手攀着垂下的藤条,脚下蹬住墙上的坑槽,只用了几下就翻上了墙头,落在了院子里。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异常。他绕过葡萄架,走向别墅右边,那里有两扇大窗户,正对着客厅。
    客厅的窗户本来是插着的,他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伸进窗缝里,拨弄了两下把插销挑开,一推,窗户就开了。
    他揣好铁丝,扒着窗台正要爬上去,猛然一道刺眼的光柱照在他身上。
    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冷喝:“这次你怎么没有扮成吕艳枚啊?”
    他吓得浑身一激灵,余光往身后瞟了一眼,想看看身后的情况,可是强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他没吭声,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冷不防拔腿就跑,想绕到前院。
    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寂静的深夜。
    奔跑的人捂着一条腿趴在地上,一根棍子落在不远处。
    张睿快速跑过去,捡起木棍,指着那人说道:“别动!双手抱头!否则下一棍子打的就是你的头。”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把双手抱在脑后。
    张睿按捺住心中的兴奋,用手电照着那个人的后背:“现在你慢慢转过身。”
    丁潜的心情也莫名激动起来,眼前这个人就是东洲碎尸案的凶手吗?那个隐藏了二十年的狡猾无比的家伙?
    尽管他不是警察,但能有幸目睹这样一个头号悬疑犯落网,也蛮让人兴奋的。
    那个人慢慢转回身。
    张睿用手电照他的脸,他眯上眼,抬手遮挡。
    此刻他的模样已经清晰地暴露在张睿和丁潜的视野中。
    这个人他们认识。
    竟然是邓泽明。
    张睿意外,丁潜更意外,哪怕他看见的是食尸鸟程飞,都不会这么惊讶。
    此时的邓泽明十分狼狈,大分头跑散了,露出了泛秃的头顶,神色紧张又透着奸狡。
    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他镇定下来,很自然地把手放下,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爸,是我,误会了!”
    “别把手放下!”张睿厉声道。不管面前的人是谁,他都不能相信,他谨慎地走到邓泽明面前,手里的棍子终指着他。
    “爸,你好好看看,我是泽明啊……”
    “少废话!你说,你深更半夜来干什么?”
    “我想来看看欣然。”
    “扯淡,你上午才刚见过她。”
    “我还是不放心,想晚上过来再看看她。我们毕竟还是夫妻啊。”
    张睿并不买账:“她今天晚上住院,根本就没回家。”
    “我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就去医院了。”
    “就算你来看她,为什么不走大门,非要爬墙?”
    “欣然把锁换了,我现在没有钥匙。”
    “你还真能狡辩,没有钥匙就偷偷摸摸地撬窗户往屋里进吗?”
    “我怕她们撵我,寻思先进屋再解释。爸,你要相信我,我和欣然这么多年的夫妻,我到现在都不想离婚,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邓泽明满脸真诚。
    “那你是怎么认识的吕艳枚?”
    “吕艳枚……”邓泽明愣了一下,“她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是吗?”张睿冷笑一声,“去公安局吧。到底是什么情况,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爸,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少废话,跟我走吧。”
    建业区公安分局,审讯室。
    一帮警察如临大敌地注视着刚刚落网的嫌疑人。由于情况特殊,在张睿的坚持下,李光特许他参加审讯。
    “我说多少遍了,我不认识什么吕艳枚,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人!我也没往我妻子家门口扔过什么信。真是荒唐!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邓泽明朝张睿摊开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语气里也带着火气。
    “1997年发生的东洲碎尸案,你听说过吗?”张睿问道。
    “1997年……”邓泽明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说过,是东洲大学有个女学生失踪了吧?听说后来是被人杀了……”
    “就是那起案子,你应该记忆犹新吧?”
    邓泽明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个案子当时很轰动,很多人都听说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好,我告诉你,吕艳枚就是那个被凶手杀害的女学生。”
    “是吗?”邓泽明显得有些吃惊,“那我怎么可能认识她?”
    “既然你不认识她,昨天夜里为什么要假扮她,爬上二楼窗台吓唬张欣然?”
    “你……你等等啊,我没听明白。你是说,我老婆住院是被吕艳枚吓得?”
    “不是吕艳枚,她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是有人假扮成她的样子吓人。”
    “我还是听不明白。我连吕艳枚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假扮她,而且还是吓唬张欣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搞恶作剧吗?简直是莫名其妙……”
    “那你今天晚上的举动不也很莫名其妙吗?”
    “我都说好多遍了,我就是想去看看张欣然,因为没有钥匙,我只好翻墙,就这么点儿事儿。”
    “照你这么说,今天晚上是你第一次翻墙进别墅?”
    “当然。”
    “你撒谎!”张睿的声音陡然严厉,把邓泽明惊得一哆嗦。
    “我们在坛里和客厅里都发现了脚印,而且刚刚在你租的房子里又发现了相同款式的耐克滑板鞋,足以说明你最近不止一次偷偷潜入别墅里。你居然还有兴致在客厅里照镜子,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说!”
    一般的嫌疑犯在这种时候基本上都慌神儿了,但邓泽明在场面上混迹多年,风浪没少见,他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还用手梳理了下头发,下意识地把秃头遮上,然后才心平气和地说:“我没什么企图,我就是想回家看看,不可以吗?是,我是回过几次家。那又怎么样?我进自己家难道还犯法吗?”
    这个回答倒是无懈可击。
    “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难道不是心里有鬼?”张睿步步紧逼。
    “我问心无愧!不想说,是不想你胡乱猜疑我,说我假扮什么吕艳枚。我没有必要做那种无聊的事情。”
    “1997年,你在哪儿?”
    “在江都,大学刚毕业。”
    “干什么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