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十七掌悚变
1
“我想你帮我调查一件事，不是本省的案子，调查的人身份特殊，不太容易查，所以我才找你。省调查局局长的身份应该能插手外省的案子吧？”
“啊？你别跟我说你现在休假是跑去外地查案子了？”
“我只是偶然牵涉到了一桩案子里，反正你就帮我调查吧……”
等宋玉林听完丁潜的要求，惊讶道：“你查这个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案子？”
丁潜望着远处烟熏缭绕中，那些一个个吃着烧烤，聊得不亦乐乎的演员们，沈强还朝他摆手，示意他别打电话了，赶紧过去吃。
丁潜挥挥手里的肉串，带着玩味的笑意，对手机那头的宋玉林说：“你就帮我查吧，有用就是了。至于全部案情，很快你就能在网上看到了。”
之后的两天风平浪静。
夜魔没有再出现。节目组商量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拍摄活动。实际拍摄的时候，每一组队员身边都至少跟着两名摄像师，而且附近派出所也派来了增援警力，估计夜魔也不敢再来袭击了。
这两天的潘洁又陷入了疑神疑鬼中。晚上不敢睡，睡着了就梦见夜魔挥刀杀人的情景，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慢慢揭掉面罩，露出了满脸憨笑的沈强……有时候，她直接就梦见自己变成了动物，沈强是猎人，他把她抓住，用绳子套住她的脖子，把她挂到树上，割开她的手脚放血、剥皮，然后穿在棍子上在炭火上烤着吃。
多少次，她从噩梦中惊醒，检查身边丈夫的异动，然后虚脱地躺下，又滑入了噩梦中。
她都快被折磨得精神崩溃了。
沈强说她憔悴，问她怎么了。她还得勉强作出笑脸说：“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睡眠不足。”
沈强这家伙还挺有心，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香包，说是从当地医生那儿买来的，里面装着药材，挂在脖子上能镇定安神，祛风邪治头痛。
潘洁闻闻有股淡淡的清香，还挺好闻的，就贴身戴上了。不管沈强最终想怎么对付她，总归是表示出了丈夫的关心，她也算领情。
《冒险游戏》节目正式开始那天早上，潘洁在沈强离开客房后，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床上。
早在头一天下午，她就与唐京飞用微信沟通了一下，决定把行动日期定在《冒险游戏》正式开始的那天晚上，这很符合夜魔的作案风格。同时潘洁向沈强摊牌。这样警方在调查沈强杀人时，看到离婚协议书，也更容易联想到沈强的杀人动机。
一切的准备都很充分。潘洁现在唯一祈祷的就是沈强千万别赶在他们实施计划之前对她动手。不过，这几天她几乎一直都跟在沈强身边，沈强没有布置密室的时间，这让潘洁心里多少踏实一些。
《冒险游戏》终于正式开始了。
由于前几天已经演习过一遍，四个组的队员对游戏过程和路线并不陌生。唯一的变动就是蒋雨馨那一组，帕帕拉受伤了，参加不了活动，丁潜一反常态主动要求顶替她。旁人不知道原因，蒋雨馨心里却有种暖暖的感动。她觉得丁潜这是担心她的安危才改变主意的，觉得他是找借口保护她。
实际拍摄时，每组人都跟着两名摄像师，节目组提前安放在树林里的提示被陆陆续续找到，比演习的时候进行的顺利得多。
相对来说，吴宇和林雪茹，还有沈强、刘海璐这样的知名演员和社会名流拍摄的镜头比较多。有摄像师寸步不离地跟着，这让潘洁也很放心，相当于有人帮他时刻盯着沈强。
唐京飞今天也到了，看上去神采奕奕，谈笑风生，还抽空跟沈强亲切地交谈了几句。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和谐。
最终，最先抓住夜魔的是蒋雨馨和丁潜，树林中那些提示所给出的谜语和智力题对于丁潜来说实在太小儿科，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夜魔隐藏的地方。这个夜魔不是之前那个人了，换了一个剧组的员工，不过还是穿着夜魔那身标志性的恐怖服装。
游戏真正结束不到三个小时。随后导演组还要根据剧本单独拍一些明星们有趣的桥段，等到后期剪辑的时候穿插在节目里，观众们就会以为这是游戏里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情节。其实，只要是出现在荧幕上的就都是戏。
这一期节目全部拍摄完已经是傍晚了。总体任务已经结束，之后就是后期剪辑的事情了。所有参加活动的人员都聚集在一楼餐厅，举杯庆祝，连陆肖云和邵俊杰都被邀请来了。
董文山和孙晓东分别代表恒业影视公司和《冒险游戏》节目组参加拍摄的演员向警察们表示了感谢。
场面气氛不错，大家都喜气洋洋。尽管发生了袭击事件，节目仍然能完满完成，这一次就没有白来，大家面带笑容，有说有笑，都极力忘记不愉快的事情。
潘洁正好相反，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越是临近晚上，她心里就越紧张。
对她来说，那些人的庆祝相比她今晚要做的事情，都太微不足道了。她在几个小时之后要做的事情将成为她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
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有谁能有她过的刺激？
她想象不出来沈强看到那封离婚协议书会是什么反应。此时，看着沈强满脸憨笑的模样，她拿酒杯的手都哆嗦，她更不敢想象几个小时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幕。
唐京飞今天没有到处走，而是一直待在沈强身边，跟他喝酒聊天，看上去无比融洽。有的时候不经意间与潘洁目光相碰，他也毫不停留，目光马上看向别处，就像彼此根本不熟似的。
2
潘洁暗暗佩服唐京飞的定力，这样的人才能成大事。换个角度看，她选择跟唐京飞一起也不算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冷酷无情的。有哪一个伟大的人物敢说自己绝对问心无愧呢？
没有！
比起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伟人们，她和唐京飞今天所做的其实不值一提，何况还是沈强咄咄逼人，非要置她于死地在先。
这样想着，潘洁心里好受多了。
唐京飞那边和沈强边喝边聊，频频给沈强斟酒，红酒喝多了后反劲儿，沈强本来酒量也不大，不知不觉已经面红耳热了，说话舌头都有点儿短。
直到这时，唐京飞缓缓摇动没怎么喝的酒杯，抬头瞅了一眼微微发呆的潘洁，眼神中飘过一抹阴鸷。
这一餐吃到半夜，吃好喝好的人陆陆续续离开餐厅，还有些人意犹未尽，三两个凑成一堆，天南海北，夸夸其谈。唐京飞看时机差不多了，朝潘洁使了个眼色。潘洁会意，拉着醉醺醺的沈强离开餐厅，上楼回到了客房，把沈强推进屋，她自己没敢进。
床上还放着那张离婚协议呢。
她可没有胆量面对沈强。
她跟唐京飞事前已经商量好了，她把沈强送回屋之后就到密室汇合。她通常都跟唐京飞用短信和微信沟通，谈话内容点到为止，不涉及敏感内容。这也是以防万一，警察调查到他们不至于留下什么证据。
在城堡里住的这些天，她已经弄清了什么地方僻静。唐京飞选的密室看似不起眼，实则可以通过隐蔽的小道到达。看得出来，为了这次反击计划，他着实动了一番心思，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
潘洁从侧面楼梯下到一楼，又沿着塔楼的旋转楼梯到了三楼，来到了密室。
门虚掩着。
推开门，借着天窗射进的月光，潘洁看见了唐京飞，此刻他一脸严骏，犹如蜡像一般站在房间里。
在他脚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估计今天作案所用的工具都在里面了。
“我把沈强送进屋就赶过来了。他应该已经看到那封信了，我觉得。”潘洁说。
“赶紧进来吧。”唐京飞催促，“我给他喝了不少酒，希望他能在房间里待一会儿，哪儿也别去，咱们得抓紧时间。”
唐京飞说着打开旁边的袋子，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潘洁看到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包，伸手想去拿，让唐京飞喝止：“别动！里面是钥匙，冻着冰呢，打开就化了。”
“我们现在做什么？”
“先用你的血把签名写在墙上，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唐京飞拿出一副线手套套上，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次性针头和针管，安装好，把潘洁的胳膊拉过来。
潘洁咬着牙，看见唐京飞把针头插进自己的静脉里，满满地抽了一管血。
然后，唐京飞用手指蘸着血熟练地在墙上写上“lilith”。写完了他还后退两步，看了看，问潘洁写得像不像。
“我只是在案发现场看过一眼，从来没仔细看过那个签名，应该差不多吧。”
唐京飞掏出手机，仔细比较了一下。
“幸亏我当时偷偷拍了一张，要不然还没有参照呢……嗯，差不多。反正都是用手指写的，也分不了那么细。”
他对签名还算满意，然后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卷绳子。
潘洁看到绳子，本能地打了个寒噤。
“不用怕，没事儿的。”唐京飞笑着安慰潘洁。
他攀上天窗，把绳子绕过一根栏杆垂下来，绳子很长，两头都垂了地。
潘洁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被吊起来她就直发抖，于是提醒唐京飞道：“你尽量把绳套弄松点儿，我还是有点儿担心。”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唐京飞故意比量了一个大绳圈，“这么大够了吧。”
“嗯，也用不着那么大。别让人看出破绽了。”
唐京飞笑笑，开始挽绳扣，潘洁看着看着，忍不住道：“不是这样挽扣的吧，你弄得好像不对……”
“你还会挽绳扣？”唐京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太懂，就是看见过。”
“你相信我吧，就是这么挽绳扣的。你看看，绳扣是活的，可大可小。你到时候用手一拉就开了。”
潘洁看着唐京飞随意滑动绳扣，脑子里忽然想起两天前沈强勒羊时的情形。她甚至还能想起沈强说过的话——
“这是死扣，套羊脖子上勒不死……”
“看到没，绳圈可大可小，这才叫活扣。”
唐京飞挽的绳扣倒是很像沈强套羊的时候挽的绳扣，那只羊被吊在树上以后拼命挣扎，绳套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拉越紧，最后被活活勒死了。
当时潘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记忆犹新！
“你给我挽死扣，活扣不行。”潘洁急忙对唐京飞说。
唐京飞愣了一下，脸色阴沉地说：“死扣，死扣，顾名思义，套上就打不开了，非勒死不可，只有活扣才能打开。你不懂，相信我没错……赶快！别磨蹭了，咱们时间可不多了！”
说着就把绳套往潘洁头上套，潘洁心头突然生出一股寒意，伸手去挡，但是唐京飞没有住手，狠狠地把绳套套在了潘洁头上。
“你……你快放开！”潘洁拼命地想把绳套从头上摘下来。
唐京飞置若罔闻，抓住绳子用力往潘洁脖子上套，两个人在挣扎中一起倒地，潘洁被唐京飞高大的身躯死死压住。
唐京飞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眼神中流露出让人心悸的杀机。
那一瞬间，潘洁一下全明白了。
唐京飞要杀她！
这个密室杀人就是为了杀她准备的！
无比的惊恐生出求生的本能，潘洁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拼命抵抗，绳套已经勒到了她的下巴上，唐京飞还在一点点往她脖子上拉。潘洁拼命挥舞双手，胡乱抓挠唐京飞的脸。
唐京飞白净的脸上被挠出了几道血痕。他又惊又怒，气急败坏地扇了潘洁几个耳光，撕扯中，他拽开了她的衣服，掉出了贴身挂在她脖子上的香囊。
“什么怪味儿？”唐京飞一把扯掉香囊，香囊破了，里面洒出了一些碎末。
3
“啊嘁——”
唐京飞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潘洁趁机爬起来往门外跑，还一边想把套在脖子上的绳套扯开。
“救命——唔——”她跑到门边，刚扒住门框喊了一声，就被追上来的唐京飞抱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唐京飞彻底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扑在潘洁身上，猛踢猛打。
“我精心设计的密室杀人都让你毁了，你就老老实实地让我吊上多好。你为什么就不乖乖地听话，嗯？你这个臭婊子，贱货，我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我非弄死你不可！我要你死，你死！”
潘洁在地上翻滚，眼睛肿了，鼻子破了，满嘴都是血，无力地被唐京飞压在身下，绳套正在用力拉紧……
这个曾经给她带来无限幸福的男人此刻用最恶毒的脏话咒骂她，用最冷酷的手段弄死她！
绳套越缩越紧，她的呼吸被完全掐断。
她徒劳又痛苦地扭动身体，心里充满绝望，充满悔恨。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她为他干了那么多荒唐无耻的事情，到头来也不过是人家的玩物而已。
她从一开始就没弄清楚一个最浅显的道理——
用出卖爱自己的人来换得歹人的信任，这本身就很荒谬。
遗憾的是，很多自私愚蠢的人屡试不爽。
走到今天这一步，潘洁没有任何可抱怨的，是她亲手给自己挖的坟墓，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放弃了抵抗，等待着命运的判决。可笑的是，报复的人不是沈强，而是唐京飞。
忽然！
唐京飞攥紧绳套的手哆嗦起来，紧跟着，全身也开始哆嗦起来，就仿佛通了电流似的，整个人都跟着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
绳套松开了一点儿，潘洁喘上一口气，意识也恢复了一些，就看见唐京飞抓着绳子，满脸涨得通红，五官都挪位了，好像恨不能马上勒死潘洁。但他的手却不停地哆嗦，似乎又使不上力气。
濒临绝望的潘洁一下爆发出求生的欲望，她用力推开唐京飞，夺过一截绳子套在了唐京飞脖子上绕了几圈，反过来勒住了唐京飞。
唐京飞一开始还在挣扎，想要甩开潘洁，可是他的力气很快就弱了，手指头也不灵，想抓潘洁头发也抓不住，双手双脚胡乱地在地上拍打……
潘洁的心中刹那间萌生无尽的恨意。
当初种种的甜言蜜语，激情温存，统统化为了满腔愤怒，她双膝顶住唐京飞后背，双手抓紧绳子……用力……再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惊呼声。
潘洁惊醒，虚脱地松开手，昏死过去。
她刚才喊的那一嗓子“救命”正值夜半三更，城堡十分寂静，喊声传得很远。不少人都听到了，但是不知道呼救声具体是从哪里传过来的。等他们找到这个偏僻的小房间时，潘洁和唐京飞的搏斗已经结束了。
眼前的情景把看到的人都吓傻了，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很快有人认出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这不是沈强的老婆和他的副总唐先生吗，他们这是……这是怎么了……唐先生……唐先生不是死了吧……”
听到消息，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董文山和孙晓东还在餐厅里一醉方休呢，这时候也匆匆忙忙赶过来，看到房间的情景，也都目瞪口呆，吓得说不出话。
为了让影片火，他们费尽心思地搞出各种节目，现在他们不用担心了，沈强的老婆和副总同时遇害，这劲爆新闻想不火都难。
“让一让，都让一让。”邵俊杰和陆肖云也赶到了。他们挤进人群，走进房间里。
为了避免破坏现场，陆肖云掏出两根皮筋递给邵俊杰，邵俊杰心领神会，套在脚上。陆肖云自己也拿出两根皮筋套上。这样他的脚印就不会与案发现场的脚印弄混了。作为搞刑侦的，陆肖云几乎习惯性地在兜里带几根皮筋和一副手套。
陆肖云首先检查了一下脖子上勒着好几圈绳子的唐京飞，又看了看潘洁。
“唐京飞已经死了。潘洁还有气儿，好像没受什么大伤，只是昏过去了。”
“这是……”邵俊杰在房间里四处看看，忽然看到了墙上的血字“lilith”，他倒吸口冷气，“这是乔纳森干的？”
“潘洁手臂上有针孔，还有血迹，塑料袋里还有针管和针头，墙上的血有可能就是潘洁的血。”陆肖云翻弄着塑料袋说。
“这难道又是一起密室杀人，可这密室……”邵俊杰看遍了整个房间，也没看出哪里像密室。再看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尤其看到唐京飞是被活活勒死的，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陆肖云开始没说什么，一一检查塑料袋里的东西，抹布、鞋套、手套、细线……最后，他打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包，里面包的是一个样子奇特的钥匙，其实是一柄钥匙倒插在一截长条冰块里冻住了。
他拿着那个钥匙稍一沉吟：“这确实是密室。”
他拿起塑料袋里的细绳，绑在冰块一端，起身走到房门那儿，把钥匙往锁孔里一插，多余的绳子绕过门脚，他指了指天窗说：“假如现在把唐京飞和潘洁都吊在天窗的栏杆上，然后把门关上，拉动绳子就能从里面转动钥匙把门锁上，再用力扯断绳子从门缝里拽出来，钥匙上的冰块会自己融化。等我们其他人发现了这个房间，看到门锁着，想尽办法打开门以后，看见房间里吊死的人，会做何感想？”
邵俊杰和门外其他人听得真真切切，一个个悚然变色。竟然又是密室杀人！难道乔纳森还没离开？
陆肖云接着说：“只不过，这是一个还未完成的密室。”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出了什么意外？”邵俊杰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