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权后倾城 > 第二百九十六章:久病
    随着民定国安,荆皇紧绷着的心弦一松,整个人仿佛也失去了支撑点,轰然倒下。这一次,他倒是真的放手将国政交给了太子,终日缠绵病榻。
    朝中老臣被荆庭剔除了好几个,新上任的年轻官员倒是合太子的脾气,上官相爷重新回到朝首,上下配合默契,倒也不曾出什么大乱子。
    只是一件,敬武军侯毕竟上了年纪,加上被拓跋哈达伤了心脉,身子早已大不如前。虽还每日坚持上早朝,但步履明显不如从前健朗。
    荆自影敬他老迈,欲予他不朝的权利,被老将军一口拒绝。
    随着荆庭一死,荆国与拓跋的关系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开战。拓跋如今还在试探,一则是因为自己内部矛盾,二则是因为荆国还有战神白弈在,一旦这位战神倒下,随之而来的很有可能是强敌入侵。
    这其中道理,荆自影自然是明白的。可眼瞧着老人一日日消耗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心里难免一阵纠疼,便想着让那对夫妇劝劝老人。好歹白凰翡鬼点子多,即便劝说不动,也能动动心思让老将军好生在家养着。
    还不等他动身往梅庵去,那厢,夫妇二人已经携子到访。
    青云殿门前有三阶玉石,下方是用青石错落铺成的开阔地方,后头凿了个水池,上设拱桥。
    白凰翡抱着幼小的太师立身拱桥之上,面上浅浅含笑,看着立在大门口的东宫太子。
    太子爷瞅了一眼一旁躬身行礼的秋拣梅,再看看止戈郡主怀中哇哇乱叫的肉团,两条眉头又攒到了一处。他不情不愿地向前挪了一步,再挪一步,立身拱桥下,抬手,弯腰,朝上头的人揖了一礼,“学生恭迎老师。”
    白凰翡这才抱着幼子入了青云殿。
    眼瞧着那绯色的身影,太子一把拉住一旁的文弱公子,颇为忧虑地问:“她来做什么?”
    秋拣梅揖礼道:“勉知既然为太子太师,自然该到青云宫来的。”
    太子无语,探头往里面一瞧,两个女人正逗弄着小孩。他心下一个寒颤,果然拉着秋拣梅去偏殿叙话。
    提起老将军的事,秋拣梅也无可奈何,只道:“此事还看老将军自己,夫人或可一试,未必有用。”
    太子道:“只要她肯,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这倒也是。”文弱公子毫不谦虚。二人品了一回茶,他方问:“圣上近况如何?”
    提到这个,荆自影也觉得奇怪,道:“许是前些时候太耗心神,看着精气神还好,就是浑身提不起力来。太医瞧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许是上了年纪。”
    秋拣梅又问:“拓跋还未来国书吗?”
    荆自影也奇道:“按理说,出了这样大的事,依照拓跋哈达的性子,无论出了什么事,他都会来信问一声。可秋山那头没有动静,更没有收到国书,就连拓跋重华都表现的十分安静。”
    “重华公主与怀安王成亲时日短,无甚感情也在情理之中,倒是拓跋的反应十分异常。就怕他们会再次与胡族联手,双开战线。”秋拣梅凝眉道:“殿下不得不防。”
    荆自影道:“如今朝中武将凋敝,能遣出去的人都已经各就各位,前线作战是没什么问题,本宫担心的是朝中。”他叹了口气,道:“户部新提上来的何方平,兵部提上来的廖凯都是李世绩和许品冠的学生,因二老的缘由,对本宫多少有些不满。虽不至于贻误军情,但也未必肯尽全力。”
    秋拣梅想了一会儿,道:“离崖守将上许品冠之子许朝,想来二人不会为难;至于秋山郡,他们或许会有刁难之处,也不会表现的很明显,殿下可以在朝中寻一个与二老关系亲近的人遣去。”
    他这一提醒,太子心里马上有了人选,“许琳琅!”随即又摇头,“她到底是个女流。”
    秋拣梅漫不经心地道:“殿下还怕她成为下一个白凰翡吗?”
    荆自影道:“此女虽然豪气,但功利心太重,永远达不到白凰翡的高度。本宫是担心,一旦此例一开,必定导致更多女子效仿。本宫虽然不说是那般小瞧人的,到底是战场上,女子实在不该去的。”
    秋拣梅笑道:“秋某正要同殿下说道此事。古往今来,女流之辈难登大堂,但在江湖中却逐渐开明,女儿习武讲文已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长此以往,势必令那些心中有豪情的女子心生向往,反倒是多生事端。朝堂何不行开明之举,给这些人一个机会。”
    荆自影听得瞪大了眼,咕噜了一口茶水后,半晌没反应。秋拣梅这个提议,实在太大胆了,大到他根本做不了主。
    秋拣梅说完便不再多言,由着太子思虑去。他只需要提出建议,至于是否执行,将要承担什么后果,都是太子的事,与他也就没多大干系了。
    同往常许多次一样,秋拣梅提出的建议,太子终究是细细考量了,让许琳琅领了个账前参军的职务,赶赴秋山前锋营。至于他说的给那些女子一些机会的事,他便权当没听到。
    秋拣梅也不在意,陪着白凰翡回了一趟白府。
    爷孙两个在刺藤下对杀了一下午,第二天一早上,老将军便称病告假,太子大手一挥,准了。
    这日二月二,谓之龙抬头,是承袭了几千年的传统节日。
    民俗因地域不同而各有变化,枫城有吃龙须面的说法。而按照惯例,天子将在这日登台告天,祈龙神佑荆国风调雨顺。只是,荆皇病重卧床,这件事便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此事说来简单,不过是按照常例走走过场,但说来也难。太子晨初从青云宫出发,率领百官往城外夕颜山顶设坛祭天。单是行程便要半日功夫,至山顶时正是午时,祭天长文须得跪诵半个时辰,再烧半个时辰的明火,方才礼成回宫。
    要紧的是,在这期间,君王不得用食。
    荆自影回到青云宫,太子妃早已为他准备了饭食,还没吃上两口,云宫那头有人来传,说是皇后请太子去说话。
    荆自影忙忙吞了两口饭,便带着太子妃往云宫去了。
    皇后因荆庭之死容颜憔悴,可荆皇病了之后,她少不得要挣扎起来,主持后妃侍疾,这两天来,面色又添了几分苍白。
    荆自影这两日忙着祭祖的事,也是在顾不上后宫这头,眼瞧着昔日雍容的母后此刻满面病容,心头微疼,只问:“母后有何吩咐?”
    公孙皇后靠在凤榻的案头,田麼麼站在一旁替她揉着额角。她招了招手,示意免礼入座,缓和了半天,才轻声道:“你父皇的病总是不好,太医说是心结所致,本宫想着,让他出去散散心兴许对病有好处。眼看着开了春,再有半月便是春猎,你安排安排……”
    太子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母后,闯上小台池的刺客还未抓捕归案,今年这春猎……”
    他刻意忽略过那个名字,却还是让公孙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想起自己幼子,皇后眼圈一红,面色哀凉,只道:“怀安王是被幽禁在小台池,戍卫的人不上心,自然给了贼人可乘之机。春猎出行,自有禁军护卫,有何不可?”
    荆自影生怕再多言又惹了母后心伤,只垂首不言语。
    太子妃也无话可说。
    公孙皇后缓了缓,放柔了语气,“这些日子,朝中的事都是你在操持,本宫知道你辛苦。你若分不出空来,便将此事交给旁人负责。”
    荆自影连忙道:“母后哪里话,春猎是家国大事,儿臣自然要主持的。只是担心父皇的身体,受不得颠簸。既然母后发话了,儿臣自当与朝中众位大臣商议,竭力安排。”
    皇后的脸色这才好转,平和的目光落在太子的脸上,眸中露出些不忍来。半晌,到底只有一句:“你去准备吧。”
    太子便携着太子妃辞了出来。
    离了云宫,荆自影满面愁云立即彰显,眉头微微蹙着行在前头,也不管一旁的暖轿。
    太子妃快步跟上,宽慰道:“近来发生的事太多,父皇与母后出去散散心也好。何况春猎本是祖制,只要小心防卫,料想那贼人也不敢猖獗如此!”
    “春猎出行,仪仗摆开,群臣相随,只有劳苦,哪里能散心?何况母后哪里不选,非要选小台池。”荆自影幽幽一叹:“本宫是担心,母后上了小台池,反而更加难过。”
    太子妃沉吟道:“可母后既然提出来了,殿下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父皇病重,若真能上小台池修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说的不无道理,太子一时也无话可说,只伸手拉住公孙无虞的手,勉力一笑:“父皇出行,后妃自然要随驾侍疾,后宫这头,便劳你费心了。”
    公孙无虞微微颔首,“这是臣妾该做的。”
    春风送暖,满庭红花将将盛开,绿叶相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