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权后倾城 > 第二百六十七章:冲冠一怒
    秦文将栖霞酒楼发生的事同白凰翡讲时,她正躺在竹廊下研究青姑刚刚绣好的一顶虎头帽,满心满眼的疑惑着那一针一线是怎么穿成这么传神的一只小老虎的。
    等对面的黄裳女子话音落下,她方头也不抬地问:“重华公主一人入都?”
    秦文低头捣药,不在意地应道:“我哪里管他。”
    白凰翡搁下帽子,笑吟吟地看着她,“外头就没什么流言?”
    秦文手上动作停下,想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异族公主一掷千金;怀安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两国关系岌岌可危……”诸如此类骇人听闻的流言,枫城一向不缺,只不过秦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些流言中的一员。
    白凰翡作为风云人物,曾经占据了枫城流言的半边天,她带着看好戏的戏谑神情,以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秦文的肩膀,以示安慰。
    只可惜,她脸上的笑容并未维持多久,敛欢进来禀说:“陈渡和许琳琅在外求见。”
    秦文下意识地瞪了白凰翡一眼。
    白凰翡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须担心,“他们不过是来走个过场,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作为。”说着,示意敛欢将人领进来。
    她也懒怠动了,只让兰儿搬了两个张椅出来,备好茶水。
    因此来是为公事,二人都穿着甲衣,阔步生风。相较之下,止戈郡主披着红衫倚靠长椅的形容就显得慵懒无神。
    二人同白凰翡见了礼,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秦文的身上。很显然,他们也听到了外头的流言,对于怀安王冲冠一怒的对象,十分好奇。
    秦文的长相算不得出众,只因身材娇俏,脸蛋圆润,显得年纪小。可他们不敢小瞧了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止戈郡主捉弄人是有迹可循,而秦家大小姐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白凰翡只想早早将二人打发了,自己好落个清静,等茶水一上,半句废话也没有,开门见山地问道:“重华公主已经入都,拓跋哈达应该不远了。城防与宫禁两处,相信两位已经准备妥当了吧?”
    二人立即正色,陈渡先道:“各处城墙已经加强守卫,四门各增调了三队护城军。城中的巡逻也由原来的早中晚三次增加到五次,同时增派了一小队。另外增设了特别行动营不定时对城中各处进行巡逻,增设了预备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陈渡是老爷子相中的,加上他有林滨相助,白凰翡倒是比较放心。反而是许琳琅,此女太想立功,反倒是容易出乱子。
    见郡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许琳琅连忙道:“我与两位参将商议,除了增派禁军巡逻各处,对于进出宫门的人员进行更为严格的盘查,同时关闭南门、北门、西门,午门的正门也只在每日朝会时段开启,平时只开放小门出入。这一决策已经得到太子首肯。”
    白凰翡点了一下头,她倒是没有想到许琳琅如此沉得住气。有太子把关,又有两位参将在,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既都安排妥了,便去安排吧。”白凰翡乐的做个甩手大将军,左右辛苦的不是自己,由着他们去折腾。
    虽说皇上将兵马司和禁军交给了白凰翡,但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君王的制衡之道。陈、许二人此番前来,也不过是为了走走形式上的过场。
    陈渡深知止戈郡主心思诡谲,而自己恰恰输在头脑,不愿拿自己的短处在她这里撞壁,报告完后,利索地辞了去。
    许琳琅却留了下来。比起初到梅庵时的张扬,她脸上显得有些不安,目光几次落在了秦文的身上,见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那些不安就愈发显得明显。
    她不言,白凰翡也不语,仍旧翻看着那顶虎头帽。
    秦文仍旧自顾自地捣药,不时往钵里添一位药,用玉杵捣碎了,又是另外的药香味。
    许琳琅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茶水,直到那小小玉杯见底,方将杯子搁在青竹案上,局促地开口:“白将军被撤,圣上让我暂行大统领之权,这两日,我心中总有不安。”
    白凰翡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许小姐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吗?”
    许琳琅道:“我自认可以胜任这个职位,可我的能力还未完全展现出来,圣上便给我这样大的权力,他并非是因为我的能力才给我的,这也不是我想要的。”
    白凰翡点了一下头,沉吟片刻,道:“或许是许尚书在圣上面前替你谋的差事。”
    许琳琅苦笑道:“我入内宫当值的事大伯父一直心有芥蒂,觉得我败坏了他的名声,为了这个险些将我打了一顿,他断不会为我说情的。”
    白凰翡虽不知皇帝心里究竟作何打算,若按正常流程来,大统领之权怎么也落不到许琳琅的身上,难为她还有自知之明。
    “既然姑娘自诩有此才能,何妨流言蜚语,用行动证明给他们看不就成了吗?又何必庸人自扰妄自菲薄?”
    许琳琅虽有此意,可心中到底不踏实,“圣上以白将军不敬之罪就将他罢免,郡主就不觉得心寒吗?”
    “心寒?”白凰翡委实觉着好笑,“精忠报国四个字,说起来简单,要做起来,却未必人人都能做到。当你将这四个字刻在心上时,就容不得你装下旁的东西,亲人、朋友、陌路人,甚至是你曾经信奉的公道正义,都会成为牺牲品。”
    她眉眼往上扬,嘴角一勾,露出了讥诮的神情,“你看看那些站在权力顶端的人,上至君王,下到朝臣,哪一个没经历几件寒心事?大忠大义若真这么好,谁不争着为自己博个美名?”
    许琳琅无言以答。她以为自己是做好了准备的,再多的苦头也能噎下去,可她的身体准备好了,心却还没准备好。她曾经设想的光明仕途上布满了荆棘,每往前行一步,那些荆棘便会在她心上细细密密地扎一遍。这种滋味,比起身体承受的苦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有多少人,因为受不了这份煎熬而崩溃,堕入歧途。
    从五王之乱,到之后的琉璃月等人,他们哪一个人不是经历过沉浮,最终没有守住本心的?
    看着她纠结的神情,白凰翡的心里忽然生出些不忍来,脸上的讥讽散了个干净,柔柔地展开了一抹浅笑。声音也软和下来,道:“白漓江的事是他咎由自取,眼下拓跋和亲使团入都在即,圣上顾不上这头,等此时过去,自然会重新考虑大统领的人选。许大人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出大错,将来要请旨出征,自然容易得多。”
    许琳琅眼中一亮,不过转瞬又掩了个干净,起身朝白凰翡揖了一礼,辞了去。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玉杵戳进木钵里的声音。
    白凰翡揪着那顶虎头帽细细看着,忽然‘咦’了一声,将帽子凑到秦文跟前,说:“刚才就觉着这帽子不对劲,这里差了根虎须。”
    秦文白了她一眼。
    白凰翡躺在长椅上唤青姑。
    不多时,老人从屋子里托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出来。她将盒子递到白凰翡跟前,笑道:“老婆子正想着小公子的东西该准备了,却不想早就齐备了,小姐怎么也不说。”
    白凰翡瞧着盒子眼熟,打开一看,里头搁着都是婴孩所用之物,记忆瞬时蹿入脑海。她想起来,这个盒子是冬月让秋拣梅带回来的,当时她正为离崖红甲兵一事烦心,并未细看这匣子里的东西。
    她将盒子合上,递还到青姑手中,道:“既然有了,也不必麻烦了。”
    青姑应了一声,又瞧了秦文一眼,笑道:“姑娘倒是静得心来,外头都要翻天了。”
    秦文道:“天塌了自有人顶着,与我什么相干?”
    而此时,将这天闹翻了的另一人,正将身板跪的笔直,承受着来自君王的雷霆之怒。
    因素知荆庭的性格,荆明正也没指望他能成就什么大事,只想着慢慢锻炼他,等将来一天,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可重华公主一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做的都欠妥。
    太子在一旁站的笔直,对于栖霞酒楼发生的事,他比君父知道的略早些,当时还赞了弟弟一句大家风范,既未失了荆国威严,又不失气度。当然,此事换了旁人来做,效果更好些。
    “你是即将迎娶公主的人,人还没过门,你就当众给人难堪。这不是摆明了挑衅拓跋吗?”这已经是君王第二次表达此类的意思,“若因此而破坏了两国联姻,群臣口诛笔伐之下,你是要以死谢罪平息众怒还是身先士卒上阵杀敌?”
    荆庭满脸的不以为意,将手一拱,还不等他开口,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荆自影正向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言。
    太子爷收回了脚,笔直的身体向前倾了倾,高声禀道:“按礼,重华公主入都,当以国礼相迎,可如今她只身前来,拓跋王子还有两日才抵达。这国礼该如何办?”
    君王犹自不解气,狠狠瞪了荆庭一眼,到底正事要紧,没再与他计较。想了一会儿,道:“国礼迎的是国威,只有身负拓跋圣命方可尊享。公主只身一人,好生保证她的安全就是了,等使团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