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权后倾城 > 第二百六十一章:话说分明
    六月初七,白凰翡醒了个早,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难受的很。
    “不想一尸两命就少动心思。”
    熟悉的声音,冷冰冰的语气,歹毒的话语。
    白凰翡张眼瞧去,黄裳女子就坐在床头,顺手抄起一个白玉瓷碗,“喝了它。”
    止戈郡主长眉一蹙,“姑娘不是说我儿子胎像已稳,不必日日吃药安胎了吗?”
    秦文目露鄙夷,“是我高看了你的身子。不过出去看了会莲花,就受不住了。”
    白凰翡怔了片刻,目露苦笑。
    想她堂堂凰翡将军,在死人堆里摸爬打滚了十载,如今却败给了肚子里一团肉球?
    她起身靠坐,抚了抚小腹,喃喃念一句:“我的儿,等你出来,娘再好好揍你。”
    “哪有你这样当娘的!”秦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将药碗塞到她手中。
    白凰翡强忍反胃,喝了个光。
    秦文又递了一碗炖稠了的粥给她,“吃了好生歇着。我没领贵府一锭碎银,就求郡主省点心吧。”
    白凰翡小口小口啜着粥,咧嘴一笑,“姑娘高风亮节,岂能因银子污了圣手?”视线一转,瞧了瞧平平整整的另一床薄被,追问一句:“他呢?”
    秦文转身去捣鼓自己的药箱,随口应道:“人上了年纪,名利便皆是浮云,盼的不过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白凰翡惊得睁大了眼,“姑娘什么时候也学的这样文绉绉的了?”
    秦文正待反唇相讥,却见青姑进来,说:“怀安王在外求见。”
    “不见。”秦文没给白凰翡说话的机会,冷冷地甩出一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青姑看向白凰翡。
    女子仰首吃了粥,没有立时表态,只是望向了秦文,“忘了问你,怀安王哪里得罪你了?昨儿个在十里莲塘你便一直针对他。”
    “许是八字不合罢。”秦文又冷冷地甩了一句出来,尔后一瞪青姑,“姑姑还等什么?”
    青姑憨憨一笑,问白凰翡:“花月坊着人送来了几件上好的雪狐皮,收吗?”
    白凰翡这次却爽快地点了点头,“雪狐皮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自然要收。”
    青姑不再多问,应声去了。
    秦文偏了偏头,狐疑地看向白凰翡,“昨儿个你同那个杨姗说了什么?”
    白凰翡的身子懒懒地往后一靠,将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小腹,慵懒地合上了眼。嘴角,却向上牵了牵。
    “当初我让李姝接云尘回府,是硬生生从她身边抢的人,她来向我讨个人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文怒眼一瞪。什么样的人情,值得那人送这样大礼?而且白凰翡还收了,收的如此心安理得?
    白凰翡抬手一遮眉眼,笑道:“不过是让我在城门行个方便,让花月坊的货物可畅通无阻。”
    秦文白眼一翻。从前她只知道白凰翡秉性刁钻,却着实未曾想过她竟还有如此多的陋习。
    她努了努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大将军的位置的!”
    “一句空话换来几张雪狐皮,这不要本的生意,不做白不做。”白凰翡笑吟吟地睁开眼,果然看到了秦文满脸的不解。她这才喜滋滋地解释道:“皇上虽然许了我禁军和兵马司的统御权,却只是个空架子。依照总兵陈渡的性子,哪怕我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放松审查的。”
    秦文满脸嫌弃地看着她。
    白凰翡往外头唤了一声,红儿应声进来。
    “你去告诉青姑,挑两件好些的白狐皮送去云宫,一件送到白府给少夫人,留下一件来,余下的制张毯子,等将来入冬了垫榻。”
    红儿喜滋滋去了。
    白凰翡朝秦文眨了眨眼,“那白狐皮我替姑娘留下一件,待你将来出嫁时,给你添件嫁妆。”
    秦文往她的方向啐了一口,“不要脸!谁要你那些个赃物。”
    白凰翡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赞誉’,还不等她一个笑容绽出,已觉困意袭来,倦倦躺去。
    秦文瞧她睡着了,闭门而出。院子里四下无人,她往前院去,就见红儿与兰儿正趴在院门口看热闹,唤了二人。
    红儿忙小跑过来,道:“太子殿下硬要进来,青姑拦着,快打起来了。”
    秦文疾步而出。
    青姑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把扫帚,往金钟花下一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头。对面的太子爷虽然满脸的怒不可遏,实在拉不下脸同一老妇人计较,只是咬牙道:“让秋拣梅出来。”
    青姑道:“姑爷不在梅庵。”
    太子爷嗤笑一声,“怎么,堂堂相府二公子,学做缩头乌龟?”
    “秋拣梅在主院看老相爷。”秦文漫步行了出去,遥遥看着玄衣墨靴的荆自影,“外头翻了天,太子爷就知道来梅庵耍脾气吗?”
    荆自影望了她一眼,没应话,转身便往主院去。
    上官谦先后两次中毒,又是不惑之年,身体的复原能力极弱,休养了这些日子,只是勉强恢复了点精气神。此刻靠坐在床上,听秋拣梅说昨日的事。听到皇后被羁押时,气血上涌,好一阵咳嗽。
    秋拣梅服侍着老夫咳出一口血痰,神色一凝,不动声色地将痰盂放到一旁。随后又化了一颗酸梅进水里,让老父漱口。
    “迟则不过今日,圣上一定会放了太子殿下。父亲只管安心养病,外头有孩儿呢。”
    老相爷缓和过来,靠着靠枕打量自己的儿子。良久,他收回视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太子天性秉直,又最重情义,他若知道此事是你谋划的,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你。”
    秋拣梅垂眉苦笑:“怕的就是他机灵一回。要是不闹了,事情反而不好办。”
    上官谦闭了闭眼:“为父一向不耻那些谋人算心的手段,却不想如今这朝堂之上,要靠你来清源归本!”
    “老天爷一向公允,给了我耍弄心计的机会,也在身体上讨了回去。手段只是一个过程,不是结果。这满朝的文武还等着父亲为他们指明方向呢。”
    听闻外头嘈杂声传来,秋拣梅起身揖礼,辞出门去。
    太子爷正揪着一倒霉家丁的衣领,一路生风入了院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家丁。一见到秋拣梅,他也不恼了,一把将人推开,冷笑着道:“秋公子好大的架子,要见你一面,还要本宫拳脚并用!”
    秋拣梅上前揖了一礼,“家父正在养病,请太子移步厢房说话。”
    “何须麻烦?青天白日,今儿个咱们就把话说亮堂了。”太子爷一句话未说完,一个箭步朝秋拣梅俯冲过来,拎着他就蹿上了房顶。
    日光晃眼,秋拣梅的身形摇晃了好几下,双手本能地抓紧了太子爷的肩膀。
    荆自影却是一抖肩将他的手震开,眼瞧着那人要跌下去时,又忍不住拉了一把。
    秋拣梅跌坐在屋顶,双手死死撑住了房梁,才得以找回一点重心。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折腾,惨白的脸色更添病态,急促地喘了好一会儿,气息才慢慢平稳。
    荆自影长身立在一旁,冷眼瞧着他,“还以为你是九条命的猫,不怕死。”
    秋拣梅往下头看了一眼,道:“若真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就怕这一摔下去咽不了气。”
    若是在往常,荆自影会同他调侃两句。可这次,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次的事,你参与谋划了几分?”
    秋拣梅早已做好了承他雷霆之势的准备,哪曾想太子竟然只是不温不火地这样问了一句?他抬首看了一眼近旁的人,却被他身后的日光刺疼了眼,只得移开。
    他想了一下,回道:“秋某唯一能做的,就是消耗太子与皇后之间那点薄弱的母子亲情。”
    荆自影不置可否,“你有办法不让母后卷进来。”
    秋拣梅回答:“皇后身在局中,并非局外之人。圣上这一生也就做了那么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旁人或畏怕君威,或为荆国稳定,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话,只有皇后敢说,也只有她能说。”
    太子双眼微微一眯,眸中寒光闪过,“你有没有想过,母后但真会死的!”
    “那也是皇后自己的选择。”秋拣梅慢慢站起身,视线不敢往下看,只好转身迎上了太子的目光。“秋某只需要负责保全殿下。”
    荆自影恨的咬牙,“你但真以为,用母亲性命换来的龙椅,我能心安理得地坐上去?”
    “时候到了,哪怕那把龙椅上是刀山火海,殿下也得坐上去。”秋拣梅云淡风轻地拱了拱手,“你别无选择。”
    “不……本宫还有得选。”荆自影轻轻一摇头,退后一步,目光带了些惧意,“大不了,本宫不做这东宫太子,不要那把龙椅!”
    秋拣梅的眼中却露出些许笑意,“秋某和家父有约,两年之内助太子在朝中稳定根基。这两年,无论殿下做什么,秋某都会设法保全你。两年期限一过,秋某携妻儿远遁江湖,你要不要那把龙椅,这江山是谁做主,与秋某再无干系。”
    “秋拣梅……”太子一把抓住秋拣梅的衣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拳头,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没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