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权后倾城 > 第一百一十五章:风流事
    三月初三,在刑部大堂的公案上搁了数日的结案陈词终于盖上刑部的印玺,被小厮快马加鞭送到了怀安王府。可却被门前的小厮拦下,让将文书直接送到青云宫去。
    自太子回都封宫,怀安王荆庭便躲进了自己的王府,诸事不理不管,只称太子既回,监国大权自然该移交给他。
    因他生来懒散成性,众人也就见怪不怪。刑部小吏只得又快马加鞭,将文书送入宫中。
    太子正在青云殿看一封来自渡城的密函,他的案头堆满了从各地呈上来的奏本,其中好些是八百里加急需要急批的所以金水村那份结案陈词送入青云殿后,被可怜兮兮地压在堆积如山的奏本之下。
    看过密函后,太子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更是愁的找不出一块明媚的地儿。
    太子妃领着人来送羹汤,在笼在太子殿下头顶的愁云里,添了一盆霜:“近几日宫中都在传,殿下一日寻不到真凶,便要一日封了云宫吗?母后毕竟为中宫之主,长久以往,人心不定。”
    荆自影满心的烦闷说不出口。二妃小产为中毒,首先要查出这毒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带入宫中的?他按照琉璃月的那本小册子,将云宫上上下下的宫娥太监查了个遍,仍旧一无所获。查曾经进入过云宫的人,如同大海捞针。真凶一日拿不到,皇后身上的嫌疑便留一日,此刻解了宫禁,岂非落人口实?
    他将手中的密函揉成一团扔在案上一角,有些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双手抵着头蹙眉思量。半晌后,又闷闷地将那封密函拾起,展平了,细细过目。
    密函只有五个字:快刀斩乱麻。
    这四个字说的何其轻松,做起来也实在方便。可斩了之后呢?中宫有失,他这个东宫太子又何以自处?朝野上下虎视眈眈,君父雷霆之怒下,他若顺了那起子人的心思妥协,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第二次?这一次是皇后,下一次会是谁?
    荆自影盯着那密函看了半晌,最终叹一口气,折了折搁到一旁。这才回太子妃的话:“真凶不拿,宫禁不能解。凤妃那头本宫会去交代,后宫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
    太子妃担忧地看着他:“父皇明日便回銮,殿下能应对吗?”
    太子无声一笑,示意她无需担心。
    初四,帝驾回銮,责问太子龙嗣案为何久久不破?荆自影有一个嫌犯白凰翡在逃,却并无她谋害龙嗣的证据。而至于毒药如何带入宫中的,又是如何下到二妃的碗里的,查不出来。
    荆皇大怒,以失职之罪,责他在青云宫反省,又着人请已经归隐的老尚书柳镜画入宫。
    太子无一语辩解之语,明面上老老实实待在青云宫反省,实则出宫去酒肆买醉。
    瞧他一副苦大愁深只想一醉方休的样子,琉璃月端了个花盏在他对面落座,闲闲地陪了一盏后,调侃道:“殿下这个太子,倒不如民女这个酒家女舒坦。”
    太子瞧着她荆钗布裙,可满脸璀璨笑颜明媚如阳,苦笑一声道:“凡事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琉璃月壮似不经意道:“既然这么辛苦,不做了便是,难不成就你一个皇子吗?”
    荆自影愣了愣。倒是还有个皇子,且一门心思想往这个位置上爬的。
    他摇了摇头,将脑海中奇怪的想法甩开去,灌了一大口酒后,岔开了这话题。随意问道:“怎么才能找到白凰翡?”
    琉璃月道:“师妹最是刁钻,如今江湖朝堂都在寻她,她若不想出来,恐怕能躲一辈子。”
    太子皱了皱眉,想起近几日的传言,有些玩味地随口道:“白凰翡进一趟宫,二妃小产。她出枫城,秦家便被灭门。真不知道该说她是树大招风,还是灾星附体。”
    琉璃月眸色幽幽地盯着花盏中的酒水,不在意道:“从小到大,随着她的流言蜚语还少吗?”
    “从前不过因她女儿身,如今一言一行却是祸国殃民的罪名,自然不能同日而语。”荆自影啄了口酒,满面惆怅,“早知如此,倒不如仍旧做她的凰翡将军的好。”
    琉璃月冷笑一声道:“解她兵权的,不就是荆皇吗?”
    她这句话令荆自影浑身一震,人也立时清醒过来,有些茫然地环顾一圈后,喃喃道:“本宫失态了。”说着,搁下酒盏,踉跄而去。
    可他刚行了数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荆钗布裙的女子慢吞吞地小口小口将花盏里的酒啜完,凉悠悠的目光这才落在荆太子的身上。满目清凉,嘴角却析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入夜,青云宫内乱作一团,却不敢声张。太子爷常有出宫,却从未夜不归宿,又在这个档口,如何不让人着急?眼瞧着子夜已过,派出去密寻的人还无消息传来,公孙无虞更是坐不住,就要出宫寻人。幸而几个丫头合力拦下,又提议说让上官相爷想法子,她这才按耐下满心的焦躁,派人去相府。
    上官谦是个文人,随着帝驾颠簸一日,身心俱疲,早已睡下。正缝上官伯乐因和硕公主入宫陪伴,他索性也回了相府,听闻太子失踪,立即派出相府的人去寻。寻了半日未果,又派人去府衙和兵马司调兵,如此一番折腾,闹得颌城不安宁。
    天色微微发亮,整个枫城都知道了太子失踪一夜未果的事。
    当荆自影一脸茫然地从停云酒肆步出时,眼前齐刷刷地立着百来号人。相府的小厮、府衙的兵丁、兵马司的官差,三方势力瞪大着眼瞧着他们寻了整整一夜的人,一时忘了尊卑,连礼都没行。
    三月的春阳早早挂上天际,暖和的光散开满城云雾,青枫在风中微微摇晃着,正是一副清闲的水墨画。而这张水墨画上流淌着的,不是诗情画意,而是太子殿下宿醉酒坊的流言。
    荆皇气的直呼逆子,见也不见他,只叫人将太子禁足青云宫,无诏不得外出。
    太子领旨谢恩,满面灰尘地回了青云殿。却见太子妃素衣散发跪在宫门前,神色凄婉,甚是惹人怜,“妾身失德,不能为殿下分忧,恳请殿下责罚。”
    荆自影心中过意不去,伸手搀她,一边说道:“与你何干,何苦来?”
    公孙无虞却是铁了心一般,别开太子的手,坚决道:“举凡大才,家有贤妻。殿下犯下如此过错,是妾身只过,若不受罚,妾身寝食不安。”
    太子近日接连遭遇烦心事,心头犹如一团乱麻,眼见她如此纠缠,不耐烦道:“你要本宫如何做,明说便是,犯不着使此苦肉计。说到底,身子是你自己的。”
    太子妃面露惊诧,抬首望向灰尘扑扑的太子,咬牙道:“殿下与妾身,但真无话可说吗?”
    荆自影目光转开,不去看她,“本宫念你是女子,不多与你计较,这些年你却愈发厉害起来,凡事都要插一手。但真以为本宫拿你无法?”
    公孙无虞浑身更是一颤,眼圈一红,仰头看了太子半晌。尔后叩倒在地,道:“殿下既觉着妾身失德,大可废了妾身太子妃头衔,休出门庭。也好过如今闹出这般丑闻,影响东宫位置。”
    “但凡本宫做得了主,你也入不了这青云宫。”太子气性一上来,厉声道:“你要离了这殿,自去能做主的人那处请道圣旨,本宫不会拦你半句。”语毕,拂袖而去。
    公孙无虞在地上伏了半晌,听闻脚步声行远,她方才起身来。脸上泪痕犹在,却是狠狠一咬牙,冷然道:“自妾身入了这青云宫,一言一行无不为着殿下大统,不敢看着殿下行差踏错半步。”语毕,起身整了整衣襟,喝道:“摆驾停云酒肆。”
    自太子从停云酒肆走出的那一刻,这间小小的酒坊便成了众矢之的,一众看热闹的人将酒肆围了个水泄不通,热热闹闹地将酒肆上至老板娘冬月,下到卖酒送酒的伙计,都品头论足了一番。却绝口不提枫城酒肆的新掌柜琉璃月。
    琉璃月年虽近三十,但她行走江湖十数年,荆钗布裙也挡不住她的风韵,是个男人都会看一眼。何况太子妃彪悍,在枫城并非什么秘密,太子又正值盛年,偶尔踏错一步,实属正常。
    也就是出在了皇家,众人不敢妄议。若是放在哪个名门公子哥的身上,定是一段众人争相传唱的风流韵事。
    就在众人心照不宣的三缄其口中,太子妃大驾至。众人又惊又喜又惧,忙忙地跪下接驾。
    惊的,自然是太子妃如此沉不住气,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喜的是这件事闹到这里,愈发精彩了。
    而惧的则是怕这位一向以彪悍著称的太子妃发起怒来,殃及池鱼。
    飞凤走禽的马车停在酒肆门口,却再无动静。而酒肆的门仍旧紧紧闭着,门上挂着打烊的牌子。两下僵持,一时连空气都仿佛僵硬了。
    日头高高爬上云空,往半空撒了一块湛蓝的纱布,将细碎的白色织成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林大人到!”
    随着这一声高唱,身形健硕的四个轿夫抬着蓝顶小轿健步如飞而来,随着轿杆被压的‘咯吱咯吱’声音消失,小轿落地。一个肥胖的身影从轿子里滑了出来,没半点迟疑,上前来拜倒在马车前,请道:“卑职给太子妃请安,请太子妃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