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傅添翼目光中已露出了喜色。
“既已回来，就麻烦她赶紧过来。”
“可是…玉姑娘现在已经没法过来了…”
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床边的蜡烛正滴着眼泪。
凄惨的烛光照着她的脸。
玉琴子原本那精致无暇的面容，此刻已变得苍白而扭曲。
苍白的如同死人。
扭曲的像一只被毒死的猫。
“她的舌头已被割断，手腕和脚踝也已被碾碎，肋骨断了三根，牙齿掉了六颗…”
回春堂的宋大夫勾着脑袋向萧忘英陈述着。
萧忘英却厉声打断了他：“现在我别的不想听，我就想知道一件事。”
“萧爷想问何事？”
“她还有没有救？”
在接到丫鬟消息的第一时间，萧忘英就立马撞破窗户跳到街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回春堂，不顾宋家下人们的阻挠，一脚踹开了宋大夫的卧室门，一把将还在梦游中的宋大夫拎了过来。
他生怕迟了一刻就会耽误了玉琴子的性命。
他无疑已将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了极致。
然而，宋大夫却摇着脑袋，叹息着对他道：“老朽现在只有一种法子，或许能帮到她…”
“什么法子？”
宋大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颤抖着弯下了腰，伸出两根手指从鞋缝里夹出了一颗漆黑的药丸，然后将其递在萧忘英的手里。
萧忘英不解道：“这是什么？”
“九幽安魂散。”
“这能救的了她吗？”
“不能。”
宋大夫的声音都已颤抖。
“但能够帮她走的安稳一些…”
宋大夫已经走了。
临走时，萧忘英令丫鬟给他付了十两黄金。
见着闪耀耀的金子，宋大夫满脸那沟壑似的皱纹都已笑得展平。
他笑着对那丫鬟道：“你家萧爷可真大方，一颗九幽安魂散也不过二两银子的钱…”
丫鬟却打断了他道：“萧总管刚刚告诉我，这十两黄金不全是付的药钱。”
“那余出来的钱…”
“余出来的钱，是给你以后的病人买棺材用的…”
此刻的房间，压抑的就好像是一口盖了盖的棺材。
玉琴子已半截身子躺在了棺材里。
萧忘英正一言不发的守在她身边。
而傅添翼则捏紧了鼻子站的老远。
他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捏着鼻子。
他在见到玉琴子的第一眼，就立刻扭过头，站开老远。
他虽也心痛。
心痛的却只不过是昨夜白白浪费的银子。
他此刻脑子里想的，也只不过是如何将那白费的银子给赚回来。
现在他已想通。
想通后，他立马就溜出了房间。
秋后的初阳就像是老头子的阳*，软弱无力，让人怎么样都打不起精神来。
阳光照在了小碧的脸上。
她却觉得越发的疲倦了。
忙碌了一整夜，她那身翠绿的裙子都已泛起了灰。
只是不知道，昨天夜里她偷摸藏在醉香楼后的湖畔杨柳下的那份烧鸡，有没有落灰。
就算是落了灰的烧鸡，也绝对比后厨大妈专门给丫鬟们准备的那些酸味比酸菜还要冲的白馒头要好上一万倍。
所以，刚一放班，小碧就从醉香楼的后门溜了出去，飞似的跑去了湖畔。
湖畔上正刮着亘古不变的秋风。
风中飘零的枯叶还同昨夜一样。
可那棵杨柳树下，却只剩下了一片散了架的烧鸡骨头。
“谁偷吃了我的烧鸡？”
小碧已气的脚都发软，差一点就要晕倒过去。
可当她重新站稳脚步时，一道枯枝大小的黑影便“嗖”的一声从杨柳树后飞来，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小碧的脑门。
“哎呦！”
小碧捂着脑瓜子大叫道。
“什么东西？”
竟是烧鸡骨头。
还没等她看清，便又有一根骨头从杨柳树后飞出，朝着她的脑门砸来。
小碧立马闪开，闪到杨柳树后。
杨柳树后果然有人。
竟是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
乞丐此刻正一手将鸡屁股塞进嘴里，一手将吃剩的鸡骨头随意抛向脑后。
瞧着乞丐那轻松惬意的动作，小碧觉得自己嘴都快气歪了。
她随即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偷我的烧鸡？”
“你的烧鸡？”
乞丐只是不屑的瞟了她一眼，而后便用嘶哑的嗓音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说这是你的烧鸡？”
“这是我藏在这里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烧鸡藏起来？”
“因为…因为…”
小碧竟突然回答不上来。
乞丐却帮她回答道：“因为这烧鸡也是你偷来的吧。”
小碧咬着牙想说些什么。
乞丐却又打断了她：“你既然可以去偷别人的烧鸡，那又为何要问我为什么偷你的烧鸡。”
小碧已说不出话了。
乞丐却接着道：“与其在这里与我斗嘴，你不如回过头看一看。”
“回过头看什么？”
“你有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
小碧叉着腰反驳道。
“你别看我是个青楼女子，但是我可从来都不接客！”
“是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耳后传出。
小碧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是的。”
她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转了过去。
然而当她转过头来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她就吓了一大跳：“傅公子？”
“是我。”
傅添翼正一脸戏谑的看着小碧，一双发亮的眼睛，就像是头见了小白兔的饿狼。
“听说你偷了我一只烧鸡。”
“我…我可以还你…”
“你想怎么还我？”
“我存了银子，就藏在我家床下的石头缝里，你等我去取…”
“昨夜我等了一整夜，今早我实在不想等。”
“我家离这不远…”
“可我一分都不想等。”
“但你却还是得等一等！”
说这句话的人，居然是那躺在杨柳下的乞丐。
“至少你得等我先离开！”
乞丐既不瞎也不聋，见着眼前发生的事，他当然能猜的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并不是个不识趣的人。
所以，他溜的很快，眨眼间就已溜的没影。
小碧也想溜走。
但傅添翼的手已捏住了她的肩膀。
结实有力的手。
柔弱骨感的肩。
小碧害怕的已经哭了出来。
她大哭着问道：“难道你就不害怕萧总管？”
“你家的萧总管，管的是你又不是我。”
傅添翼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小碧那因气愤而上下起伏的胸膛，道。
“我昨夜在醉香楼白费了那么多银子，萧总管怎么着也得默许我捞回点本钱。”
“萧总管是好人，他不会不管的！”
“可就算他会管，我也不会怕他。”
傅添翼一脸不屑道。
“一个没法使剑的剑客，又能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是…”
小碧还想要反驳些什么。
傅添翼却并没有再给她反驳的机会，立马就伸出了自己的大嘴，堵住了她的小嘴。
玉琴子突然张开了嘴，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
可她纵使还有力气，也没有办法再说出话来。
她的咽喉里没有舌头，只有积成了块的血稠。
满脑子的想说的话，道出口的却只剩下呜咽。
她这时才明白，一个人能够自由的说话，就已经是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你想要说什么？”
发现玉琴子已醒过来的萧忘英立马激动的问道。
可惜玉琴子并没有再试图说什么。
甚至连那呜咽声也不再发出。
她已闭上了嘴。
她虽闭上了嘴，眼睛却还是睁开的。
待她眼眶里的血泪风干之后，一双原本柔弱无力的眼睛，突然间瞪的跟铃铛一样。
“你看到了什么？”
萧忘英再次激动的问道。
随即他便立马朝着玉琴子的目光瞧去。
于是，他便看到了挂墙上的一对大小不一的，银色的鱼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