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雷格尔·维恩莱特的出行队伍,赫鲁的队伍只有寥寥数人。除去老仆人韦德和他,剩下三位是尼克斯·莫泊宗师安排的当地熟悉索尔契黑森林的向导和猎手。但久违的出城,足以让他呼吸到释怀的空气,他神清气爽。

    他们朝森林中心的方向,兜巡了约莫两小时左右,期间碰到了觅食的狐狸和雪兔几个小猎物。猎人们耐心地教赫鲁学习射箭。从瞄准到射击,都有许多注意的细节。他学得很投入,最后当锋芒的冰箭贯穿猎物的一刹那,他紧绷的神经顿时被惊喜占据。只是他不太习惯于制造冰箭,他将空气凝结成一支箭需要三十秒,耗费了太多耐力和体力,而猎人们只需一秒。他们认为这和赫鲁的年龄有关,他的潜能还未被完全挖掘。但赫鲁默默记在心中,因为父亲不会喜欢这种借口。

    天上逐渐飘起了小雪,快到了返程的时辰,几声野猪叫引起了众人的警觉,猎人熟练地道出其名——雪鬣猪,并向赫鲁介绍其习性:体高与体长都约有一米,两对白色拱形长獠牙宛如磐石般坚硬,颈部灰色环状鬃毛是上好的保暖材质。如果能顺利捕获,将是今天不小的收获。

    众人纷纷下马,降低噪声。老仆人韦德和向导替他们看守着坐骑。两位猎手带着赫鲁俯伏前进,其中一人冲在最前头,根据不断地叫声,探查猎物的方位并观察周遭情况,随后示意其他人跟进。最后他们爬山一座视野较好的小雪堆,看到了肥大的身躯背对着的他们的雪鬣猪。

    “赫鲁王子,我们按刚刚的来,只不过这一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同时射箭。”

    赫鲁屏气凝神,他被安排瞄准其腹部的致命部位。在轻声倒数完三二一后,三支冰箭齐刷刷地飞了出去,击中了猎物,发出了惨烈的嚎叫。但是赫鲁的射击力度不够,被挣脱掉了,雪鬣猪带着重伤,在雪地中腐扭仓皇地逃跑着。一位猎人果断起身,精准地朝移动物体追击额外一支冰箭。雪鬣猪迅速奄奄一息。

    “解决了,王子殿下,您父亲今天会为您出色的表现到骄傲的。这是今天最好的猎物。”积厚的雪阻挡不了他前去收获带来的喜悦的步伐。赫鲁松了一口气,微微地笑了。

    但转眼间,这位猎人突然倒地,痛苦地喊叫着。仰面倒地的时候,他看到了雪鬣猪前左脚上的环状带锯齿的近乎雪色的捕猎夹。

    仍旧站在赫鲁身边的他的伙伴立刻做出保护赫鲁的姿势,带起了赫鲁绷紧的神经。老仆人韦德那边也发觉不对,牵着马儿快跑而来。

    “什么情况?”老仆人远远地喊着,急忙询问。

    “别过来!”

    下一刻,他们还是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金属咬合而产生的清脆的碰撞声,韦德手中牵着的马前脚腾空,马头剧烈摆动,发出冗长的哀鸣,一脚踢飞了韦德,挣脱了绳子的束缚,向赫鲁他们蹦跳着冲撞而来。

    向导发现危险,下意识地使出“冰墙”,在前一秒内挡住了发疯的马儿的强烈猛冲,而猎人的一发“冰箭”也同时射出,强有力地穿透冰墙,射中坐骑,结束了它的生命。

    赫鲁心跳加速,瘫坐在雪地上。他第一次遇到这么混乱的场面,吓得不知所措。

    “韦德!”他轻轻呼唤着。

    向导解开了冰墙,跑去查看韦德。

    颇有年纪的韦德,勉强缓冲了过来,他试着重新站起来,履行他的职责。

    “是捕猎夹!”向导终于看清了来回翻滚的同伴脚上那近乎雪色的锯齿分明捕猎夹,具有极高的隐蔽性。

    韦德他们也注意到了刚刚停止挣扎的马儿右蹄上的夹子,鲜血迅速扩散,染了一地,那个尺寸足够让一般幼小的猎物当场丧命。

    “谁他妈会在这种地方放这种夹子?”老仆人气愤地问。

    “我不知道。”

    “在我混迹这片区域的这么多年里,还是第一次见有猎人把这么危险的捕猎工具放在这里。”

    “他受伤了。我得去救他!我们得小心点来!保护好王子。我去救他。”说罢,他使出“冰矛”,压低身躯,以扇形的轨迹在雪地中试探出一条路来。

    韦德他们也用同样的方法来到赫鲁的身边。赫鲁迎上去将头藏在老仆人的怀里,隔着冬衣,是律动的心跳,仿佛在震动他的耳朵,他畏惧的眼神侧望着雪地上杂乱的痕迹,从马鞍上坠落的装备和猎物被拖拽得七零八落,马蹄的凹陷跺掉了雪靴完整的印记,冰箭的蜿蜒的划痕,还有不远处三叉印和倒地的猎人。赫鲁不断地在脑海中重演的短暂的悲剧。

    “该死!哪个缺德的做的。”另一位猎人来到同伴身边,用冰能力凝成撬开的工具,他的同伴在一刹那又发出痛苦地叫声。

    他熟练地拿出蹦来,进行紧急包扎。

    “还好天气冷凝固了血液!起来!”他搀扶着同伴,试着驾驭着体重,摇摇晃晃地走。

    “对不起!这本不应该发生的!”

    “现在说这些来不及了,趁天黑之前,我们得坚持回去。”

    这时,狼嚎响起,回荡在这片黑森林中。

    “糟了,是雪狼!”

    “在对面。”韦德看到了它的踪影。

    赫鲁回想起在雪地爬行时,有个眼神飘过他后,从侧边迅速逃走。

    原来盯上雪鬣猪的,不是只有他们!

    狼嚎再一次响起了,这是进攻的号角。

    “快走!”他们合伙将伤者拉上雪堆。他的同伴凭着敏锐的感应,回身射出一把冰箭,从血盆大口穿透而去,将飞跃在空中的雪狼击落,吐血而亡。

    “我们骑一匹,快上马!快走!”

    向导和他匆忙把伤员抬上马鞍。

    数十只雪狼迅猛地窜出来,马群受到了惊吓,踮起前蹄试图驱走捕食者。

    一只雪狼看准破绽,飞扑向赫鲁。韦德立即召唤出冰刃将其斩下。

    向导见形势险峻,使出“冰地刺”冒出地面,击退了几头试图接近的雪狼。

    伴随着低沉的喘息声,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雪狼群的身后。体躯近乎两米高。

    它毫不犹豫地向这个零落的狩猎队伍发出残暴的吼叫,空气中形成一道“弧形冰刃”,截断“冰地刺”的阻碍。

    “什么?”狩猎队伍大吃一惊。

    “雪狼王?”向导想起了众人口中的传说。

    “不可能。这么巨大!还会使用冰能力?”

    在雪狼王的影响下,所有的雪狼的四肢上出现了一层冰晶护套,身躯上加上了冰晶护甲,额头上的“冰晶角刺”锋利无比,爪牙多了一层冰晶镀层的武装而变得更为有力与致命。

    队伍根本没有时间细细琢磨,向导在前头带路,挥鞭驱马奔跑在黑森林中。

    “离开他们的活跃范围!他们不会一直追来的!”

    队伍一字前后排列,马儿卯足劲向前飞奔。

    雪狼群在后奋起直追,贪婪与凶残的兽性在愈发强烈的吐息中卷入在风石雪硕。

    猎人的跛脚同伴趴在他的背上,他注意到身后逼近狂息和愈发脱节的队伍。侧身而看,追兵近在咫尺。

    他利用仅有的精力,倾斜的“冰地刺”陆续冒出,几头雪狼来不及反应,下腹直接撞上,冰刺顶破雪狼身上的冰晶护甲,穿透它们的胸腔,断截后随着惯性的尸体翻滚,弹射,又撞断了前方的几根地刺,算是给同伴清路,停落时散落的血滴也。

    后续追兵见状,稍稍停止片刻后,继续紧追。最前头的新领头狼,凭借灵巧的跳跃,避开了接连不断的地刺阻碍,再次缩短距离。

    死亡的恐惧临到马后蹄一米开外,“冰地刺”的塑形时间已经超过这段距离,时机已到,打头的两头雪狼利用小道两旁斜坡的微小高度作为支点,向前飞跃。“跛脚”的同伴注意到眼前呈现“八”字型的岩突,急中生智。

    “把头低下!”他带着伙伴俯低身子,贴在马背上。头顶上的岩突窜出冰柱,瞬间形成球状的“冰锤刺”。紧接着,是清脆的撞击声,“跛脚”回看,那两头雪狼悬挂在“冰锤刺”上,几条细长粘稠的血液淋在了其后居上的雪狼的额头和身上,扰乱了它们的脚步和视野。他咬紧牙关,隔空筑起一道坚固的冰墙,在前扑后拥的撞击下,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我卡住了他们!”

    而前方向导的喊叫却打破了这短暂的歇气。

    向前巡视,后方的两位猎人才明白,“翁之意不在酒”。

    两翼的雪狼群逐渐从黑色密林中显露出白色的疾跑身影,在沿线栈道的两侧高地夹击队伍。迟来的喘息声,粗犷地在两米开外与老仆人韦德并行。

    赫鲁也留意到两翼的追兵,耳朵传来了嗡鸣,额头传来了无形的压迫感,马背上的颠簸让他愈发恶心,他想吐,但是却碍于面子,他死撑着。他只能努力控制着手中愈发空荡的缰绳,他忘了怎么控制方向,忘了所有的坐骑技巧。每一次警惕的回头,都会发现狰狞的面孔与垂涎的獠牙越来越靠近。

    “帮我抓住马缰。”后方的主骑手再次拿起曲弓,横向紧握,三发冰箭在他手中凝结,左手四根手穿插固定在弓把上,右手将其架在弦上。他屏息凝神,瞄准目标。

    “控制住马头!”他的“跛脚”同伴将方向稍稍向左偏移,颠簸频率稳定下来。

    下一刻,一阵风袭来,赫鲁身后发凉,他下意识地埋下了头。他感觉雪狼就要飞扑过来。

    突然咻的一生,赫鲁看到身侧一匹的雪狼在雪地上翻滚,撞到一块木桩后被远远拉开。

    “王子!注意前方!”老仆人韦德大喊

    赫鲁回过头来,一块巨石挡在路当中,他深知为时已晚。

    两侧的狩猎者也锁定了机会,从侧方跳下,想要凭借额头的“冰晶角刺”撞击赫鲁的坐骑,截断前排。

    韦德手中的寒光一亮,赫鲁感到马前躯突然昂起。

    一座冰桥从马蹄下向前蔓延,飞过了岩石。

    从两侧袭击的两匹雪狼硬生生地撞上桥墩,混了过去。

    “冷静下来!赫鲁王子!我们会保护你平安回去的!”韦德可不希望他摔下马。

    说话间,又有数只雪狼发起扑击,被后方的“冰箭”击落。

    侥幸逃过的一匹雪狼,贪婪地扑向韦德,千钧一发之际,被向导的飞斧斩落。

    “我打中了!”向导大喊发泄出来,这是他在行囊里翻出来的一把防守利器。

    但怎料到,这匹雪狼随着惯性狠狠地撞断了一颗在冬日养精蓄锐的脆弱枯木,一声巨响,几米高的树干向前倾斜倒下,重重砸在地上,断成几节滚落在栈道上,甚至横截,彻底变乱了马儿和狼群的步伐。赫鲁使劲勒马,马儿吓得前掌高提,落下后来回晃动,平衡不稳摇摇欲坠。

    向导急忙使出全力,向前扔出捕猎网,在空中扩散开。

    “他妈的!拼了!”

    伴随着身后赶来的一嗖“冰箭”,两只雪狼被包裹着滚在雪地中,狼狈挣扎着。

    韦德召唤出“冰刃”,又将右侧袭来的雪狼斩下,顺流而下的鲜血滴落在雪地上渲染开。

    “没时间了!”老仆人韦德来到赫鲁身边,稳定住马儿,牵动两边的缰绳,驱使着并排前进,越过树干。

    “赫鲁,听好了,握紧绳子,只管往前跑。”他淡灰的瞳色想要将不安锁在瞳孔中。“你得活下来。”

    冰冷的使命,在恐惧与懦弱的积压下,紧贴着心脏,冻住了主动脉。

    他用双手捧住赫鲁的头,将还有些余热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一瞬间,赫鲁感觉到什么叫生死之别。老仆人头上张扬的头发像是暗淡的生命焰熄。

    他停顿片刻,压低声音说:“信任你的士兵,不仅仅是我,他们会为了你付出一切!你现在就是国王,不是将来,跑得越快越好!如果你做不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我们没有选择。”

    赫鲁侧眼看了看身后狼狈的临时护卫队。

    雪狼王带着骇人的咆哮从他们后侧出现,眼神犀利,雪色獠牙无比渗人。

    “快走!”韦德用马鞭狠狠地一抽,驱使马儿跑动起来,自己紧随赫鲁身后。

    只见又一道“弧形冰刃”刮过,几颗大树接连被斩断,纷至落下,将后方跟进的队伍分隔开

    他们注意到身后追来的雪狼群,“跛脚”拼尽所有的精力,凝结数发“冰箭”,飞向目标。

    但向导的一声惨叫后,两位猎人才想起两侧的雪狼群也窜了出来,将他们包围。

    被扑下马的向导在绝望的喊叫中,被狼群撕扯,拖行,直至鲜血喷涌而出来的一瞬间,声音才停息。

    可前方分队也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一支雪狼群任然在求追不舍,雪狼王也发起猛攻,准备急速冲击,却发现后腿被猎人绳索束缚住,无法挣脱开来。

    舔食向导的雪狼群注意到剩下的两个敌人,血性大发。

    雪狼疯狂的猛冲过来,扑向他们。

    没料到,雪狼王此刻的蛮力起跑,用力一拉,绳子带动着两位猎人飞腾在空中,而留下的坐骑,被雪狼群啃食倒地。

    “跛脚”的同伴在空中凝结出简陋的冰雪橇,带着他们落在雪地上,被雪狼王拖拽前行。

    雪狼王意识到后,绕着一颗老树直接来了个大回转,绳子顺着树桩,在惯性下不停地转圈,雪狼王尖锐的爪牙一挥,绳子断裂。两猎人直接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不幸的“跛脚”恰巧被追来的雪狼群逮了个正着。

    当他的同伴再次踉跄站起时,他愤怒的呐喊着同伴的名字,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召唤出来的“冰斧头”,三五下劈开了众狼群,看到了血泊中的惨案。他义无反顾地挥起武器,冲向雪狼王,决定为同伴拼死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