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蛇来去匆匆固然是件好事，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蛇乃是冷血动物，一旦有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放弃。我曾听说过民间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位捕蛇人常年捕蛇，岁数大了想安度晚年，可是家中却遭逢巨变，两个儿子相继横死，为了支撑这个家庭，他只能重操旧业，再次上山捕蛇。有一次误打误撞进入蛇窝，而这个季节也正是产卵的时候，这可乐坏了捕蛇人，很快便捕满两袋子毒蛇，下山过程中，始终有蛇跟在他身后，只是捕蛇人还不知道而已。
当天晚上，捕蛇人的家里被群蛇围住，上演了一场人蛇大战。这件事惊动了左邻右舍，村中百姓全都赶来帮忙，最后以人类的胜利而告终。
当时有不少亲戚劝捕蛇人放弃这个职业，他也曾想过放弃，可是一想到这个来钱快，而且自己的年龄也是越来越大，可能干不了几年，所以他没有放弃捕蛇这个职业。
自那以后，他总是莫名的受到蛇类攻击，五年之内被咬了二十多次，好在他福大命大，又懂得如何解掉蛇毒，这才没有丧命。
后来由于腿脚不便，他就彻底告别了捕蛇这个职业，整日到田间劳作。
有一天，他和平常一样扛着锄头去田间，道路两旁忽然窜出很多大大小小的毒蛇，捕蛇人根本没怎么抵抗就被放倒，死相很惨。据说捕蛇人死后也没得安宁，那些蛇竟然在捕蛇人的坟墓安家落户，时常有人能看到蛇群出现在墓地。
蛇为了追寻一个人，连死都不肯放过，如今却对苏蓉手下留情，这绝不可能是发了善心，只有一种可能，它们遇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在惊恐之下才选择撤退。
苏蓉可吓得不轻，良久也没回过神来。
冯若琳和白如玉上前一阵安慰，苏蓉则是抱住冯若琳哭泣。方才那一瞬间确实惊魂，前后相差不到两米，蛇群只要再追赶一分钟，苏蓉必死无疑。
我并没有去关心苏蓉，四下望了望，除了两旁的树木并没有发现异常，那么方才的蛇群到底在害怕什么。
鼓声越来越近，隐约可以听到一阵激昂的声音，好像在念着什么咒语，总之一句也听不懂。
“老卫，这虫寨苗人好像在举行着什么仪式。”
鸡眼明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正如他所说，这里很有可能举行着仪式。
“咱们去看一看。”
我一把拽住冒失的鸡眼明：“不行，这样很不礼貌。”
“咱们可以躲在暗处偷看，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我还是觉得不妥，咱们既然光明正大而来，那就该主动拜访才对，躲在暗处偷窥确实有欠光明，若是被对方发现，很可能造成一场冲突。
“我说老卫，你的胆子一向都很大，怎么到了虫寨就变得这么小？你害怕，俺可不怕。”鸡眼明说完就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冯若琳向我轻轻点着头，似乎也同意了鸡眼明的做法，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提醒着大家，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一旦被对方发现，肯定会把咱们当成敌人。
除了苏蓉，其他人都表示明白。
若不露上两手，这些人肯定还会自以为是，这样很不利于接下来的开展。
不管是什么样的队伍都得有个发号施令之人，否则将是一盘散沙。
我们向前行约三十米，最后全都止住脚步，静静打量树上悬着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很像蛹，只不过这个蛹可是非比寻常，那是一根根树藤缠绕而成，形成一个椭圆，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蛹。
“这是什么东西？”
鸡眼明打开甩棍，正准备触碰时被我推了一把：“别乱碰，你想死吗？”
鸡眼明收回甩棍，满脸不悦的望着我：“我敢打赌，你的友善未必就能见效。”
“何以见得？”
鸡眼明冷冷道：“这一路上布满了陷阱，这就足以说明虫寨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不想被人打扰，所以来到这里的外人都将被视为敌人。”
这小子总算没和我白混，居然说得头头是道。
“天佑，鸡眼明分析的没错，咱们还是隐在暗处先静观其变。”
一直未开口的冯若琳都这么说了，我没有理由去拒绝，但是有一点，谁也不许乱碰虫寨的东西，免得惹火烧身，大家都跟着倒霉。
除了鸡眼明白了我一眼，其他人并没有反对。
我重新望了望树上悬着的蛹，一共有八个，分别悬在道两旁的树上。也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东西很不寻常，沉思半晌，我决定不走这条路，而是来到两树之间的空隙，朝远处望去，一人高的杂草随处可见，这样很利于隐身却也存在着危险。
草高必有蛇，何况这里的草足有一人高，藏上一些毒虫猛兽也是很有可能。
“老卫，你在那看风水呢？”
“闭上你的嘴。”
我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要走就走这片杂草，这样不易暴露行踪，就算真有毒虫猛兽，咱们也能应付的来。
鸡眼明一马当先，用手中甩棍拨开长草，在前面带路。
咱们朝着声音处行去，约二十分钟，已到了尽头。
鼓声已是震耳欲聋，我向众人做着“卧倒”的手势，率先趴在草丛里。
透着长草的缝隙望去，地上跪着无数苗人，一位年迈的巫师站在高台上，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巫师身后的柱子上绑着一男一女两个儿童，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这两个小孩口中塞着异物，整个身子颤抖个不停。
其实鸡眼明猜得很对，虫寨之人确实在举行着仪式，看起来更像是祭祀。
巫师念到最后情绪变得激动，那些跪在地上的苗人高呼着“蛊神”，声音一浪盖过一浪，将气氛推到高潮。
我从童男童女的眼里看出了恐惧和不安，也不知他们的父母是否在这苗人之列，看到这一幕又作何感想。
巫师吃力的提起一个木桶，朝着童男泼去，浑身上下便沾满了鲜血，童女也不例外。
就在巫师将空桶放下时，鼓声再次响起，那些苗人口中高呼着“恭迎蛊神，喜迎蛊神，保我虫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我看到苗人队伍中有两位妇人哭哭啼啼，若不是男人在一旁捂住嘴，可能早就放声大哭了。
呼声震天，巫师靠近童男童女，伸手取掉他们口中的异物，两个孩子嚎啕大哭，口中连呼着“阿爸阿妈”。
这揪心一幕看得我们义愤填膺，真想冲上台救下两位孩子。
苗人中哭泣的妇女大叫一声便向高台冲去，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一位男人跪在台下，口中高呼：“还请大巫师原谅我的妻子，她也是爱女心切，所以才会触怒了神灵。”
大巫师冷哼一声：“既然触怒了蛊神，一切可就要看神的旨意了。”话落，大巫师摸出一个铜盒，迅速打开盖子，右手轻轻一扬，一道黑风刮向哭泣中的妇人。
“求大巫师开恩。”
男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就连说话声音也变了。
大巫师根本就无动于衷，口中默念着咒语。
鼓声越来越重，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妇人口中传出，她用力撕扯着头发，指甲狠狠抓着脸，破皮之处露出无数蛆虫，也许是用力太猛，妇人竟然将头皮撕掉，头顶涌出大量蛆虫。
跪在地上的苗人并没有露出同情，反而指指点点谴责妇人的所为，把这一切当成了蛊神对妇人的惩罚。
惨叫中，妇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爬满了蛆虫。
苏蓉的嘴巴被冯若琳捂住，这才没有发出叫声，白如玉虽然也很害怕，但是并未出声，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哥哥。其实她心里清楚，虫寨之地非常凶险，能否活着出去还不知道，哪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
男人见妻子已死，红着眼睛道：“蛊神月月都要吃掉童男童女，每年都要娶亲，这根本就不是神，分明就是妖怪。”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男人，一位族长模样的老者，斥道：“熬龙，别胡说八道，赶紧回来。”
熬龙妻子惨死，女儿即将被送去祭祀，自己也豁了出去：“寨主，咱们不能听信大巫师，再这样下去，虫寨只剩下老弱病残。”
台下苗人交头接耳，都在分析熬龙的话。
寨主生怕得罪了大巫师，赶忙说道：“这是几百年传下来的规矩，咱们虫寨一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熬龙高声道：“既然是神灵就该保佑大家才对，哪有神灵这样祸害百姓的，不仅要吃童男童女，还要娶亲，长此下去，咱们虫寨将会人丁减少，还谈什么兴旺。”
“住嘴，你敢质疑蛊神？”
寨主气得面色铁青，立马派人将熬龙捉住。
大巫师的眼里射出一股狠戾，怪声怪气道：“你已经触怒了蛊神，必须受到神的惩罚。”大巫师从高台一跃而下，伸手在熬龙头上摸了摸，狞笑着说道：“蛊神生气的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熬龙朝着大巫师吐了一口唾液：“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虫寨迟早毁在你的手里。”大巫师笑着擦掉脸上的污秽：“大家都听到了，这个人敢侮辱蛊神，必将受到来自神的惩罚。”说完便拍了拍腰间的鼓，熬龙痛苦的倒在地上，面部已经扭曲。
巫师连续拍打腰间的鼓，由慢变快，再由快变慢，疼得熬龙在地上打滚，双手用力抓着肚皮。
随着鼓声的节奏，熬龙的腹部就像一个充了气的球，转眼间就变得又大又圆。
惨叫和哀嚎传遍四周，那些苗人吓得面色如土，谁也不敢出言相求。
寨主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最后望向身旁的一位少女，低声道：“莹儿，爹对不起你。”
那位叫做莹儿的苗家少女生得肤白貌美，表情透着一股忧郁，抬起头望着寨主，美眸闪着泪光：“爹，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寨主叹道：“你就别想他了，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估计已不在人世。”
“爹，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儿至今仍是蒙在鼓里。”
寨主轻轻闭起双眼：“他擅闯禁地受到老祖宗的惩罚。”
“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少女说到这时已是泪如雨下。
寨主叹道：“这件事情我也并不知情，一切还是听天由命吧！”
“爹，女儿不能嫁给蛊神。”
寨主吓得忙捂住女儿的嘴巴，可还是被大巫师听到，她冷冷瞟了一眼，继续敲打着鼓。
熬龙的肚子越鼓越大，最后“砰”的一声巨响，肚子竟然爆了，各种毒虫从肚子里爬出，有毒蛇、蜈蚣、蟾蜍、蝎子、壁虎，瞧得人一阵反胃，下意识掩住口鼻。
这些毒虫虽然破体而出，但是并不急于离去，而是盯着熬龙咬个不停。
世界上有无数种死法，但是像这种死法，未免太过于残忍。
熬龙的叫声逐渐微弱，整个身子已被毒虫围住。
“恭迎蛊神，喜迎蛊神，保佑我虫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寨主带头这么一喊，所有人也跟着喊出口。
大巫师似乎很满意，阴森森地笑着：“来人啊！将童男童女送入蛊神洞，同时有请新人登台。”
那位童女亲眼看到父母双亡，悲痛之下竟然晕了过去。剩下的一位童男拼命呼喊着父母，可他们的父母并没有勇气前来阻止。
台上多了两位大汉，抓住两个孩童就像抓了两只兔子，气势汹汹下了高台，随后便不知去向，只听到男孩的哭声渐渐远去。
我们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因为眼前一切实在是恐怖，地上两具尸体分别露出了一半白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被吃得一干二净。
四位苗家女子在催促下，带着满脸的恐惧登上台。
她们都知道，这一登台很可能永远也走不下来。这百年来，被蛊神选中的女人都是一去不复返，到底去了哪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大巫师站在四位女人身前，高声道：“蛊神，您老人家睁眼看看，这些美丽女子将会有一人成为您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