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拨了拨灯芯，轻描淡写地说道：“先前我母亲曾给我传过消息，武功侯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抱病。从夏日里到如今，据说这病一直都没好。”
黄夫人忍不住又是看了董三娘一眼，自个也奇怪上了。
“这倒是奇怪了，这武功候乃是官家近臣，他夫人病了不是该请宫中的太医看病请药吗？怎么会拖这么久？”
周夫人拨了拨茶盅微微一笑：“妹妹你也是精明人，何苦在我跟前装傻充愣呢？她这哪里是生病？她是被武功侯给软禁了。”
董三娘一惊飞快地抬头看了周夫人一眼，很快又微微垂下了头默不作声。
黄夫人叹道：“这倒还真闻所未闻，若不是姐姐告诉，只怕我也没处得这消息。”
香炉里的烟袅袅盘旋而上，暖阁里一片静谧。
周夫人轻轻出声打破了这一片静谧，“这本也的确是绝密的消息，毕竟家丑不外扬，就算武功侯软禁了武功侯夫人，可他也绝不愿意这消息走漏，不然不光武功侯夫人成了笑柄，武功侯和武功侯府也都会跟着她一块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黄夫人好奇，“那伯母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这一刻光影下，周夫人嘴角扬起的笑容与其说是轻笑好呢，还不如说是嘲笑好。
“你当我母亲怎么知道这消息？武功侯夫人被软禁久了，唯一的儿子又伤到了腿筋就连管神医都治不好，而庶长子又从外头回府了，据说这庶长子还讨了五王爷的欢心如今在禁卫军里做事，她能不急吗？可武功侯不愿意放她出来，她实在没法子，就把法子想到了‘穷亲戚’身上。”
“当年，她非要嫁给还不是武功侯的齐真田，廖氏宗族没人同意，廖氏宗族向来都是清流世家，从未和武人结过亲，更何况齐真田本就有正房妻室还有嫡子。可她和她父亲也就是我舅舅为了这桩事闹得几乎和宗族翻了脸，到最后，等她终于成了武功侯夫人又几次在宗族里耀武扬威，惹了众怒。这才真正慢慢断了联系。”
周夫人斜靠在了美人榻上，“这么些年，她做她的武功侯夫人，廖家宗族也没人去攀附她，特别是她仗着我舅舅曾经给三王爷做过老师的情分攀上了三王爷之后，廖氏宗族早就私下商定与她脱离干系。”
“你也知道廖氏宗族其实没出几个人才，我舅舅算是一个，其余的都是当个不打眼的小官，明哲保身而已。”
“可谁也没想到，这么多年未曾联系，这个时候她倒是想起来了。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法子，让人送了封信过来，把自个的的处境说了，让廖氏宗族的人一定要想法子让武功侯把她给放出来。”
黄夫人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当年的武功侯夫人何等风光，怎么如今落个这样的下场？”
周夫人轻哼出声，“我的傻妹妹，哪里用得着你可怜她？我那好表姐，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三王爷翻过身来，怕是没多久武功侯就会放她出来了。”
董三娘原先还听着好好的，一听廖氏有可能被放出来，一颗心就又提了起来。
她若是出来，那阿晦岂不是危险和麻烦了？
“等你回了京城，若正巧遇上我那好表姐被放出来了，你遇上了也只管做做表面功夫就成，我与她总归不是一路人。”
周夫人的态度很明显，她话里的所谓的“总归不是一路人”还有另一层意思，只怕无论是廖氏宗族又或者是周夫人的本家，又或者是她的相公徐大人，都没有站在三王爷这一边。
黄夫人彻底放下心来，拉着周夫人的手道谢。
“我这么些年没回过京城，只怕回去之后连门都不敢出了，也就姐姐爱我，这才跟我说这样机密的事。”
周夫人叹口气，“你这趟回去总归也要小心些，这天啊，变来变去的，谁也不知道明天究竟是晴天还是风雨天。”
这话里也是有话，黄夫人不免心有戚戚意。
天色也已经不早，从暖阁散场之后，无论是黄夫人还是董三娘心里都沉甸甸的。
黄夫人拉着董三娘回了她歇息的房间，先吩咐赖嫲嫲。
“赶紧让人把三王爷立了大功的消息传给老爷，一定要快！”
赖嫲嫲知道这是要紧事，一脸正色，“奴婢知道，奴婢这就亲自安排人去传消息！”
等赖嫲嫲下去之后，黄夫人才一脸疲倦地靠在了迎枕上。
“三娘，这回从我周姐姐那得来的消息有好有坏，你方才都听明白了？”
董三娘点点头，她耳畔的耳坠跟着晃动，被烛火映着闪了又闪。
“我都听明白了。”
黄夫人微微笑道：“阿晦倒也有几分本事，居然能和五王爷拉上关系，如今还进了禁卫军。这么一来，我本还担心你去了京城他护不住你，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董三娘有些担忧，“方才听周夫人说，武功侯夫人只怕不久就要被解了软禁，阿晦他怕是……”
黄夫人安慰地拍了拍董三娘的手，“你放心，她被软禁了这么久，这些日子够阿晦做许多事了。”
只要阿晦是个聪明的，就绝不会放过这样绝好的机会。
等武功侯夫人放出来，只怕老母鸡都变鸭了。
“只是三王爷居然立了大功，官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黄夫人靠在迎枕上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么一来，只怕五王爷又要坐立难安了。”
“三娘，等你去了京城见到阿晦，千万要奉劝他几句，不要轻易站队，可若是实在万分不得已，那也一定要谨慎小心。”
帝位之争向来是刀光剑影，甚至还会血流成河。
若是牵扯进去了，只怕不会落个“好”字。
董三娘知道黄夫人这是肺腑之言，心中万分感激，“多谢姐姐提醒，我见了阿晦一定会好好提醒他。”
黄夫人点点头，“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歇息。”
董三娘回去房里，董思明和吴氏早已经歇下了。
而她，又是一夜难以成眠。
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又是一张青紫鬼面张牙舞爪地朝阿晦扑去。
“阿晦，小心！”
一声惊呼，董三娘冷汗津津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黄莺打水从门外进来，“三娘，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