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换了件玄衣的家常衣裳，头上戴了个竹笠，看着就像是个比较壮一点的普通汉子。
“我就这样去了？”
看着关东把他写好的手信藏在了怀里，阿晦点了点头，“你去了之后只管敲门，这丁御史最是直言不讳不屈权贵的，他家后门不知道被多少人敲过，他家小厮最是懂行，你敲了门等人来开门之后，什么都不用说，只管把信塞给那来开门的小厮就成。”
关东不是第一次做这种送信的事，只是还是第一次去敲御史家的后门，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成！那我就去了。”
阿晦送关东到武馆门口，“你千万小心，别露了行藏，我们是立时就要回江南的，可老爷子还在这呢。”
关东点点头，“你放心吧！我是做惯这种事的人，保证不漏一点尾巴。”
天色还早，不宵禁的京城经历了一夜的莺歌燕舞略显颓靡和苍白，路上的行人不多，只有路边的几个早点摊子在卖着热气腾腾的馒头。
关东掏了两文钱买了两个肉馒头，大嘴一张就去了半个。
三四口吃完了肉馒头，关东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自个悄悄地一个转身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巷子。
这条巷子叫甜水巷，离皇宫不远，但不繁华，是那些三品、四品的官最爱住的地方。
青石板铺的路，一辆平头马车能走的小巷子，两边都是青砖黑瓦的并排小院子，按着阿晦交代的，关东数着数着直到左手第四间这才停了下来。
眼前的是一扇黑漆都快剥落了的木板门，关东左右看看伸手敲了敲门。
第一回没人应，关东又敲了第二回。
这回总算有了动静，有个声音在里头问：“谁呀？这大清早的干啥呀？”
关东闷声不响，只是再敲了回门。
黑漆木门“吱呀”一声，终于在关东面前打开了。
关东往下拉了拉竹笠，挡住了自个的脸只露出了个下巴，“请问是丁御史家吗？”
来开门的是个小厮打扮的，“是丁御史家，拿来吧。”
这小厮也是见惯了风雨，在丁御史家做了多少年的小厮就开了多少回的“后门”，这告状信接了也不下百十回了。
关东一见这小厮果然和阿晦说的那样，连忙把藏在怀里的信掏了出来塞到了那小厮的手里。
“听说丁御史的侄女儿当初被人调戏，丁御史这口气不知道还在不在？”
压低了声音丢完这句话，关东转身就走。
那小厮瞪大了眼睛追了出来，“哎，你这什么意思？”
留给他的只有关东的背影。
“嗐，这人！胡咧咧啥呢？”
“什么叫我们家大人的这口气还在不在？哎不对啊，大人的侄女儿，那不就是堂小姐？哎呀妈呀！”
小厮握着信转身就往主屋里跑，连后门都忘了关。
已经走远了的关东拐过墙角，靠在长满了青苔的墙壁回头看了一眼。
俏儿姑娘，我们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了。
但愿你在天之灵，能看得开些，早些转生投胎去吧，来生投个好人家莫要再这么苦了。
丁御史正在吃早饭，三天一小朝五天一大朝，小朝可以晚些去，倒是不着急还能在家吃个早饭。
“大人！大人！”
丁御史正往嘴里夹咸蛋黄，被这小厮一吓整个浑圆的咸蛋黄都滚了出去，落在了地上沾了一层灰。
“可惜，可惜！”
“树儿，大清早的你丢了魂？”
叫树儿的小厮把信递到了丁御史的手上，“大人，方才有人来敲门，说了一句什么听说你家大人的堂侄女从前被人调戏，不知道你家大人的这口气还在不在？”
丁御史的筷子拿不住了，“啪”地落在了桌子上，“这人是这样说的？”
树儿擦擦额头的汗，“大人，我哪敢骗您？”
丁御史沉着脸也不吃早饭了，拆了信一目三行看了下去。
等看完就把信往桌子上一扣，“好啊，好啊！”
丁夫人在一旁喂着小孙孙，“这是怎么了？这信上写了什么？”
丁御史冷笑：“夫人，如今娴儿过得好不好？”
他不说反问，丁夫人叹了口气，“娴儿前两天才来的信，说是连生了两个丫头这肚子一直没动静，婆婆给了脸色看，让我想法子给她在京城寻些好药给她呢。”
丁御史脸色难看至极，“娴儿是大哥大嫂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当年的娴儿是何等的端庄貌美，就因为去樊楼看端午龙舟被那畜生见着了。那畜生上无君父、下无纲常，若不是因为他，娴儿好端端的又怎会嫁到那种人家去？”
丁夫人让树儿给丁御史端茶，“我知道你心疼娴儿，每次想到这事总要生回气，可人家是武功侯府的世子爷，当年你状也告了，可有什么用？贵妃娘娘一句耳旁风说什么娴儿又没有失贞，就给你打回来了。你就是再气也没用，只会气坏了自个的身子骨。”
丁御史冷笑：“这回可不一样了，这回这小畜生落了把柄。”
丁夫人一惊，“你是要？”
丁御史摸摸胡子，方才还一副喜怒上头的模样，这会儿却又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继续吃起了早饭。
“不急，只凭一封信能有什么用？如今三王爷监国，武功侯府本就是他的人，他自然要包庇。”
丁御史夹了一只冒着热气的豆腐皮包子，去逗小孙孙，“孙儿啊，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什么？这心急啊他吃不了热包子！”
丁夫人怀里的小孙孙不过二三岁大，哪懂什么“心急吃不了热包子”？
只张了小手要抢丁御史筷子上夹着的包子，“包子、包子！”
丁御史哈哈大笑，“别急，别急！等祖父给你撕开来把热气散一散再吃！”
关东在东城绕了好几圈，再回了西城，回老爷子武馆前还特意来回走了三四遍确定了身后没人，这才闪身进了武馆。
阿晦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他回来，一见着关东就疾步迎了上去。
“事办好了？”
关东把头上的竹笠解下，“办好了！那小厮一开始听我说了那句话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了大呼小叫回去见主子去了。”
阿晦的嘴角有微微的笑意，“那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