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人有些埋怨,董三娘但笑不语。
黄夫人见她坚持不松口,只好由着她。
“这说出去倒好笑,说是姐妹,这铺子还要收租金。”
她其实也知道,董三娘是聪明人,该避忌的避忌,该坚守的坚守,这样两人之间的情分才能长久。
就是她自个,也能更加高看董三娘一眼。
果然第二天大清早,赖嫲嫲就来了。
董三娘连忙收拾一下,匆匆吃了早饭,也不敢让赖嫲嫲久等,一行人上了马车就直奔三泰街。
知府大人已经在湖州府地界上连任两任了,这次已经是第三任了,本朝三年为一任。
也就是说知府大人和黄夫人来湖州府至少已经六年了。
六年的时光,能做的事太多了。
何况知府大人和黄夫人本身出身就不同,不光不缺人脉也不缺银子。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何况知府大人?
江南富裕,无论是来钱还是花销甚至比京城更奢靡。
在湖州府置产,无论是眼前还是日后,哪怕知府大人升迁离了此地,也是长久的产业。
黄夫人早早就在湖州府置产置地,无论是铺子还是庄子,都买了不少。
这三泰街上的铺子只是黄夫人产业中的一处而已,本是租给别人卖胭脂水粉的。
只是如今租期就要到了,黄夫人既然打算把铺子租给董三娘,那头的就不应了。
所以赖嫲嫲来的时候,那胭脂铺的掌柜也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一般来说,若是租铺子没有别的缘故,哪怕涨租也会常年的续下去。
可这胭脂铺的掌柜也没办法说理,一是的确租期到了,人家不愿意租他也没法子,人家也没毁约不是?
二是这铺子的主人是谁,他心里也门清,当初还想着可以沾知府夫人的光,果然生意还不错,也没人敢上门找茬。
可如今,人家知府夫人说不租就不租,他是真一个屁不敢放。
不租大不了另找门面继续开店,真得罪了黄夫人,他湖州府也别想待了。
所以当赖嫲嫲带着董三娘进店的时候,这姜掌柜还得忍着气笑嘻嘻地倒茶上点心招待。
这三泰街上的铺子都是当初统一建的,大小前后都是一般模样。
有前头的铺面,还有后头的小后院,上头还有两层。
跟巧娘子绣庄的规格差不多,不过占地可比巧娘子小了些,不过它多了一层。
铺子是没问题的,董三娘又去左右看了看。
这越是热闹的地方,左右开的也都是些热闹的店。
左边是点心铺子,右边是古董铺子。
董三娘心中满意,只要左右不是做乱七八糟生意的就好。
这真好比是雪中送炭,在她焦心无奈的时候,黄夫人的这间铺子简直就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一回知府府上,董三娘特特去谢了黄夫人。
“黄姐姐你这间店铺实在是太好了。”
黄夫人见她模样就知道她满意。
“这间铺子还是当初我跟我家大人刚来湖州府的时候置办下,一晃眼也有六年多的时间了。”
董三娘点点头,“若是黄姐姐愿意,我想跟赖嫲嫲就签了这租约。”
虽是黄夫人的铺子,名字是她的,可签租约这种事是用不着黄夫人出面的。
赖嫲嫲是她的心腹管事,这外头的事都是赖嫲嫲替黄夫人做了。
黄夫人点点头,“我有什么不愿意?有人上赶着要给我送银子,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这是在打趣董三娘。
董三娘笑道:“这送银子还分送的进和送不进,我这还能送的进就该念‘阿弥陀佛’了。”
黄夫人被她逗得直笑,“小机灵鬼!”
董三娘见她手边都是账本子,知道黄夫人在忙。
“黄姐姐这剩下的事我和赖嫲嫲谈就成,我也不碍着你,你先忙。”
等董三娘走了,黄夫人想了想放下了手上的账本叫了赖嫲嫲进来。
“这铺子就租给三娘,租金减三成。”
赖嫲嫲微微吃惊,面上却波澜不惊,“夫人疼董娘子。”
黄夫人“嗐”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她这个人,旁人是恨不得沾我的光占我的便宜好利用我一场,她却巴不得能跟我撇清干系。”
赖嫲嫲听她语气里带笑,知道不是生气。
“看夫人说的,这不是董娘子知情知趣嘛?
“她感恩您对她的一片真情,自然也不愿意为了点小事小钱就伤了您和她的情分。”
“要老奴说,董娘子这样才好,才能让人高看她一眼。”
黄夫人笑瞪她,“她好不好的我不知道?要你多嘴多舌?”
“所以我才随了她,没免了她的租金,只是减了三成……你是不知道这孩子,玲珑心眼,我若是减的多,她察觉不对必定会问左右打听,到时候又来要啰咤我。”
赖嫲嫲只跟在一旁赔笑。
黄夫人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一事,脸色渐渐阴沉。
“那个盛福平好大的胆子,那天我带三娘去太白楼吃酒,已经是给了他姐姐好大的面子。”
“他居然敢背地里打听三娘?”
“还敢在街上几次三番地拦住三娘?”
黄夫人越说越怒,“从前我伤了身子几年没怀上,当时受人轻贱我只能忍。如今,还有人敢踩我的脸?连我的人的主意也敢打?”
“是谁给他盛福平的脸?就凭他那个当妾的姐姐?”
赖嫲嫲连忙安慰:“夫人甭气,您又不是不知道那盛福平本来就是街上的二流子。”
“全仗着他姐姐如今在通判大人跟前受宠,这才慢慢发了家。”
“您跟这样的人计较什么?不是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黄夫人恨恨地将笔一丢,“这口气我忍不了!”
“若是三娘只是偶尔来湖州府看我的也就罢了,那盛福平肖想也没用。可如今三娘要在湖州府开绣庄,日后一年当中至少有一半时光要待在湖州府。”
“若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给她出头,日后人家还真当她只是白喊我一声‘姐姐’,到时候还不知道是她丢人还是我丢人呢。”
赖嫲嫲知晓这些年黄夫人积威深重,哥儿一天比一天大,黄夫人的威严就一日比一日重。
这个盛福平真是个瞎了眼的狗东西,自个要来撞夫人的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