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思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大约是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事。
“这些外族之人不受汉化，比那野狼还要狠，他们要打那最强盛的部族只会越打越强盛，打来打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最强盛的，就成了他们女真的王。”
他知道吴氏听不懂，干脆直说了，“他们内乱结束了，留下满地苍夷，吃什么喝什么？”
吴氏再蠢也明白了脸色微微发白，“你的意思是，他们一旦内乱结束就要来攻打咱们大宋？就跟十几年前一样？”
说完，吴氏又拍了拍胸口，“好在咱们在江南，离边关远着呢。”
董思明唉的一声，“覆巢之下无完卵，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若是打起来，甭管离得远离得近，要遭殃的又岂会少得了咱们？”
要打仗就要国库出银子，国库的银子从哪来？
当然是老百姓啊，各种各样的赋税。
一打仗，压在老百姓头上的赋税就更重了。
特别是他们商户，被盘剥的就更加厉害。
董思明看向了吴氏，“咱们手上还有多少现银？”
铺子里的流水归流水，有了盈利归董思明的，董思明都会拿回来交给吴氏。
吴氏心里一盘算马上有了结论，“不算珠宝首饰古董字画的，现银也就三四千两。”
董思明点点头，“这趟大郎虽然受了惊吓，可这一趟也没有白跑，倒是给他收了些好货回来。”
“正好也要入冬了，正是好销的时候，等这批货卖出去赚了钱，再加上家里的这些现银，咱们去外头买处庄子去。”
商户人家一般不爱多置产，除非是那种大商。
不然手头有几个银子，都想再投进去多赚些回来。
董家虽然手下有两个铺子，一座宅子，还有几十亩良田，旁的产业倒是一概没有。
吴氏一楞，“孩他爹，你是想？”
董思明苦笑，“若是不打仗也就罢了，若是……只当我未雨绸缪，置个庄子也不会亏，咱们就当提前给大宝置产吧。”
吴氏知道董思明素来有打算，若不然也不能从一个挑夫变成了如今的董老太爷。
当下就应了。
这头董氏夫妻商量置产的事，这头孙汝兰眼圈泛红正在伺候董大郎穿衣裳，“我跟三娘合伙开了绣庄，不管赚多赚少，日后我再不许你去边关了。你若是有个万一，大宝怎么办？”
董大郎也只是普通的商户，这一趟去边关也着实吓到了他。
谁见了瘫了一地的尸首能不怕？
他方才在铺子里的时候就和董思明商量过了，日后不再去边关。
握了握孙汝兰的手，董大郎柔声道：“我跟爹都说好了，日后再不去边关了。”
孙汝兰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
大半年未见，孙汝兰比他走时廋了许多，不见了初产之后的丰腴倒更像是少女时的风姿。
董大郎眼中一片柔情，“这大半年，苦了你。”
孙汝兰鼻子一酸连忙低头，“我不苦，只是日日夜夜都盼着你……”
“娘子……”董大郎将孙汝兰拥入怀中，“委屈你了。”
孙汝兰却笑中带泪，道：“我不委屈，你平平安安回来了就好。”
这边夫妻叙述离情，这头也已经洗漱完了的阿晦看着小厮儿捧着的那几套衣裳，心头有淡淡一抹温暖流过。
随意拿了一套穿上，倒是把个小厮儿看直了眼。
“阿晦公子，你真好看。”
阿晦捏捏身上竹青棉袍，料子不错针脚细密，也不知道出自谁人之手。
不知出自谁人之手的谁人正靠在枕头上，在跟红鱼说话。
董三娘喝了药，还要给脖子上的淤青上药。
如今入了冬，南方屋子里阴冷到了夜里都要生炭火。
这药膏冻得凝住了，红鱼刚生了炭盆正在烤那药瓶子。
好不容易烤的那药膏化开了，红鱼这才一点一点给董三娘揉开。
董三娘一身皮肉养的娇贵，牛志高那时候失了心神手上完全没有分寸，险些掐死董三娘不说，那一道一道的淤青，更是青得发乌。
印在董三娘玉白的皮肤上，好像白纸被人用墨泼了一般，看着就让人格外难受。
红鱼边擦药膏又是心疼又是气，“这个牛志高真真是发了疯？他有本事怎么不去掐那程三郎，只知道欺负你。”
董三娘咬着帕子忍着疼，含含糊糊道：“柿子挑软的捏。”
红鱼的手顿了顿，“这一次怕是他再没了好结果，程三郎绝不会放过他。”
话音一落，董三娘沉默了半晌，就在红鱼以为她喝了安神药睡着了时候，就听董三娘轻轻道：“万事有因才有果。”
红鱼想想是这么个意思，“我倒是希望程三郎好好给牛志高一个教训才好，千万不要让他再来招惹你了。”
差点活活被牛志高掐死又险些被他用刀刺死，董三娘又不是活腻了，自然也想再有下一处这样的事发生。
只不过到底曾经做过夫妻，现如今牛志高落到了这样一个境地。
董三娘这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知道娘有没有安顿好那个阿晦，我让你送去的衣裳他合不合身。”
红鱼想起那个阿晦，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这个阿晦啊，虽然穿着一身破衣裳，可比咱们镇上所有的男人都长得好看，嗯，比程三郎还好看呢。”
“也不知道他洗漱之后换了新衣裳，会不会更好看了呢！”
董三娘沙哑着嗓子取笑她，“一个没嫁人的小娘子，就知道看男子好看不好看的了？”
红鱼微微红了脸，“我又没瞎……”
董三娘是过来人，眼见红鱼脸颊粉红不由心中一动。
红鱼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
这个阿晦也不知道他失忆前有没有娶过亲……
若是没娶过亲，倒是不妨替红鱼考虑考虑。
两人说说笑笑，董三娘的伤处也不觉得疼的那么厉害了。
不提董家这边，只说程三郎带着护院押着牛志高出了巧娘子绣庄，一路往县衙而去。
经过某个偏僻的角落之时，程三郎贴身的小厮儿就凑到了程三郎的耳旁，“三郎，真就打算把这人送进牢里去？”
程三郎冷哼一声，“这岂不是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