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的衣裳已经被血迹打湿，牛志高脸色雪白一头的冷汗。
“娘……娘……”
何月娘拿帕子挡着嘴哭得梨花带雨，“相公，你要不要紧？”
方才行刑的时候何月娘悄悄塞了二两银子给衙役，这四十大板才放了水。
不过到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堂上还坐着县太爷，表面上还是真真打了四十大板。
哪怕放了水，就凭鸡仔似的牛志高也扛不住，这会儿子没晕过去已经是强撑了。
“月……月娘，你为何要害我？”
牛志高心里又是怨又是恨，可真深究起来还是一片迷茫。
“我从未对不起你，你们……”
当初何月娘一口一个的“表哥”，方才却全不承认。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合伙来害我？”
他牛志高又有什么值得让他们害的？
若说他唯一有的那一个秀才功名，如今也没了，何月娘还要在他跟前演什么戏？
何月娘目光一闪，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相公，你说的什么话？我又怎么会害你？”
到底是不是害他他又不是真的傻子，牛志高呵呵笑了起来，又把怨毒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董三娘。
“董三娘，你满意了？”
除了何月娘和程三郎，此刻在牛志高的心里，还有一个恨的人。
“你我到底夫妻一场，如今我落到如今的地步，你就满意了？”
牛志高只恨自己瞎了眼，把个不尊三从四德的毒妇当成了贤良淑德之人娶进了门。
若是她董三娘乖顺，哪有今日的事？
为了丁点嫁妆银子的事，就闹到了如今。
一切祸源，都是因为她！
牛志高在心里把个董三娘恨之欲死。
他不怨自己无能不敢承认其实他自己也继承了张氏的贪婪，只把错都归在了董三娘的身上。
迎着牛志高刀子般的怨毒眼神，董三娘整理下自己的袖子，淡淡道：“牛大郎说的什么话，我满不满意的与牛大郎似乎也没有关碍了吧？”
牛大郎……牛大郎……
“你！”
牛志高恨不能吐血，“你这个毒妇……”
“牛大郎，说到这，我倒有一事要问，我的嫁妆什么时候来取方便？”
牛志高目光闪烁，他哪知道董三娘的嫁妆还剩多少？
何月娘这时候却擦了擦眼角挺着大肚子插话道：“三娘姐姐，娘将你的嫁妆卖了不少，如今也寻不回来，不如就拿银子赔吧。”
“赔什么赔？”
别人还来不及说话，张氏咬着舌头叫嚷了起来，“凭什么赔她！”
何月娘心中冷笑，“娘，这还是在公堂上呢，您不怕被县太爷听见了？”
什么村妇蠢妇，才掌的嘴又敢咆哮公堂？
张氏脸肿得连口水都无知觉地流了下来，她到底被掌了三十记的嘴，吃了痛买了乖，再不甘心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何月娘从袖子里拿出两张银票，“这里有四百两，三娘姐姐收了之后就当抵了那些被娘卖了的嫁妆如何？”
“还有剩的嫁妆，三娘姐姐想什么时候来取就取，三娘姐姐，你看可行？”
四百两银子！
牛志高瞪大了眼睛，他从来不知道何月娘手上有这么多银子。
张氏和桃花更是惊的嘴都险些合不拢，她们这辈子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而且还要看着它眼睁睁从她们眼前溜走。
要不是到底顾念这里还是县衙还是在公堂上，张氏差点就扑过去抢。
本来恨不能把何月娘剥了皮的心思也渐渐没了，张氏看向何月娘的眼神仿佛看见了财神爷一般，灼热的惊人。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为何有这么多的银子？
一时间，张氏都忘了脸上的痛。
她明面上的嫁妆加起来自然不止四百两。
董三娘看了一眼何月娘，伸手接过了银票。
“那我过两日就派人上门来取。”
何月娘去抿嘴一笑，“何必再等两日，三娘姐姐若是如今空闲着，不妨即刻去取？”
饶是董三娘冰雪聪明，也看不透这个何月娘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过，自家的嫁妆哪怕被张氏倒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能取还是要取回来，毕竟都是爹娘的一片心。
董三娘深深看了一眼何月娘，自打这个人的出现之后牛志高就一步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拿到了和离书，牛志高也失去了秀才的身份。
可若说只是仙人跳的话，那何月娘的肚子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如今，伸手就是四百两的银子要替牛家还债还她的嫁妆。
董三娘笑笑，“那我待会儿就派人去牛家去取我剩下的那点东西，还望张大娘子行个方便。”
有些事情暂时想不明白不要紧，时间总会让它水落石出。
更何况从今往后，牛家人与她一文钱的干系也没有。
这何月娘是人是鬼，又何必替他们操心？
董三娘怀揣和离书微笑着朝站在人群里含泪望着她的家人们走去，一路走过去，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千百种意味。
她却不顾这些，从她决定和离的那日起，董三娘就想过了各种结果。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得到什么必然要失去什么。
只看值不值。
董三娘微微一笑，她觉得值就够了。
卧在地上的牛志高眼睁睁看着身影蹁跹的董三娘走开，目光复杂地看向了含笑的何月娘。
“月娘，你……”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就是何月娘和程三郎合伙来害得他，可到了这一刻却又是何月娘帮他娘还债？
而且还是四百两银子！
就是当初他收了那些商户的孝敬银子，也不过将将二百来两。
何月娘温柔地摸了摸凸出的肚子，言中有意，“相公，旁的我没法管，宝儿却能证明我的心。”
她是真的欢喜上了这个牛志高，哪怕他如今一文不名。
可他再怎么一文不名，总比被嫡母随便把她嫁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要强吧？
再说，表哥利用了她这一遭，银子却给的很是爽利。
摁了摁藏在袖子里的几张纸，何月娘微微一笑。
只要有银子，哪怕牛志高没了功名，可过市井夫妻的日子不也很不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