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名叫拜戈的研究者所讲述的知识即使对莉洁莉特来说也一样是新奇而惊人的，她除了吸血鬼的喉部神经也是那样长的这条信息外甚至都没办法给罗特多少知识上的援助。
就像是她哪怕登上了月亮也不曾起过穿越大荒漠去往东方的想法一样，虽然她对自身血肉的掌控已经能够精确到每个细胞了，也依旧没有对喉部这条神经的令人迷惑的设计产生过半点疑问。
在拜戈在白板上弄出了一条鱼的剖面后，罗特和舞理所当然的都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拜戈将鱼这种生物腮部交错的血管与神经用更显眼的方式标记出来后，罗特才得到了来自莉洁莉特的额外思路。
“你的意思是鱼的神经也被压在心脏的动脉下……？这又怎么了？”罗特开口道。
舞求助似的小声问道：“罗特先生，您理解了什么吗？”
拜戈大喜，“哦！你这家伙思路很开阔嘛！虽然还是不够开阔但对你来说已经很不得了了！”
说完这句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夸人的话，拜戈将鱼的剖面图与人的剖面图左右一拉，中间浮现出了许多其他物种的图像，从类人的袁蕾，猴子，到罗特哪怕是在书上也没见过的异兽，比如脖子比身子还长的鹿，再到一些应该是叫两栖类的生物，似乎有着某种规律。
拜戈说道：“为了避免被教会的人找麻烦，这部分资料必须用这种方式才能解锁。不过现在教会少了一半的人，自顾不暇，好像也没什么心思来管我了。”
她手一挥白板上的所有生物都变成了剖面图，图像虽说被缩得很小，但身为超凡者的罗特和舞还是能看清一些被重点标注的细节，那就是这里展现的所有生物喉部的神经都在心脏处的大动脉那里绕了一圈，甚至包括那头脖子比身子长的鹿！
只见那条神经从大脑开始，沿着那两米长的脖子一路走到心脏那里，绕着大动脉兜了一圈又走了两米才回到喉部！
拜戈发现罗特和舞的注意力果然都被长颈鹿吸引过去了，笑道：“简直荒唐，对不对？这条神经绕了足足四米，就为了运动明明离大脑没多远的喉咙！如果说这是真神的设计，那我只能说祂老人家不是有问题就是恶趣味了，总之不会是什么……咳，失言了。”
好在拜戈担心的罗特这个好像对于真神时有信仰的人因为自己不小心说出口的不逊之语而暴走的情况没出现。
“相比之下！”但是他也有可能只是因为震惊所以还没回过味，所以拜戈连忙继续知识轰炸，手指在白板上向上一划，许多超凡生物的剖面图也随即出现了。
“魔兽那种纯魔力生物没有参考意义我就没有加进来，你们对比一下普通生物和超凡生物，发现什么没有？”拜戈问道。
舞伸出手在空中对着白板遥指了两下，说道：“所有超凡生物的喉部神经都是直接从大脑连到喉咙的，难道这是使用超凡力量的条件？要是把我的喉部神经调整一下该不会……”
“最左边的是人族的剖面图，不是和族的剖面图吧？”罗特确认道。
拜戈点头道：“想要看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展开一下，不管哪个民族的人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喉部神经和超凡力量完全没有直接关系。”
舞难掩其失望。
但罗特更在意的其实是另外的点。
“除了蚁人，每个超凡物种都有对应的普通物种，但不是每个普通物种都有对应的超凡物种么？”
人类有对应的精灵，矮人和暗人。
马有独角兽，双角马，以及罗特不认识的多达五种的超凡生物。
但长颈鹿就没有相对应的超凡生物的变种。
“敏锐！”拜戈夸奖道，“如果是先创造的超凡生物再创造普通生物，这种对应关系就很奇怪了，而且要是一开始就创造了大脑和喉部直接相连的超凡生物，那么再创造普通生物的时候可以绕那么一圈就完全不合理了不是么？根本不存在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只有反过来才能成立！嗯，蚁人是一个例外，说是蚂蚁的对应也太夸张了一点，而且蚁人一旦死亡其腐蚀性的体液立刻就会把外骨骼内部的一切都融化得乱七八糟，简直就像是刻意这么设计的，我们先不考虑他们。”
“不过你其实还是看漏了一件事，当然这不是你的错，毕竟出身边境的话你应该是从来没见过正常的鱼类的。”拜戈指着鱼那一列对罗特说道，“你发现了么？普通的鱼和用有超凡力量的鱼鳃附近的神经和血管分布是完全没有区别的，但是鱼人这个已经只存在在物种保管所里的超凡生物的大脑和喉部却是直接相连的。其实我还挺想知道吸血鬼解剖后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听说他们不是真神的造物，要是他们的喉部神经也绕了一圈那我的猜想就更加接近真实了，只可惜已经灭绝了……不，就算没灭绝他们死了以后好像会直接变成灰啊。”
拜戈说着用手指双击了一条鱼的图像，复制出了另一个图像，然后一直手指按着鱼的身子，一只手指按着头，然后一拉，只见被生生拉出了一个脖子的鱼的喉部神经因为被压在心脏的大动脉下面，就像其他所有生物一样被拉长了！
“没有办法的事就先放一边吧。你们看，因为鱼没有脖子，所以鳃部的血管和神经随便交错都没关系，都能直接连到该连的地方。但如果强行拉出一条脖子的话，交错的神经与血管就会造成这种神经绕远路的可笑情况！我倒也不是说所有生物都是从鱼发展过来的，毕竟相关的证据不足，研究经费也非常的不足……可这里的问题在于，所有的超凡生物中，只有超凡鱼类和普通鱼类那里的神经没有任何改动！罗特，你觉得是为什么？”
只有一个答案了。
罗特僵着脸说道：“因为鱼没有脖子，所以这里看不出那么明显的问题，真神就……没有改。”
拜戈满意地笑道：“那么我想我们达成共识了？先有的普通生物，然后真神才基于普通生物改造出了超凡生物，因为喉部神经的违和感实在太严重了所以祂就为了看着舒服随手改进了一下，而鱼的问题因为隐藏着没有显露，祂没看出来就没改，就是这么回事了。”
怪不得她要瞒着教会进行研究，真神的神圣性在这种说法中荡然无存，甚至按照这种说法，作为这一切的基础的普通生物也许根本就不是真神设计出来的，那就更遑论创造了。
舞在另外二人对话的时候对照着数了数白板上的物种，随后大惊道：“诶？精灵、矮人和暗人为什么被归到了……可是，按照你这种说法，那岂不是说精灵是在人类之后才被创造出来的？这，那你是说创世圣典是假的？”
哪怕和族对于真神其实是心怀怨气的，但创世神话对于人们而言其实已经是超脱了信仰的常识了，可现在拜戈却在颠覆这种常识！
舞本能地寻找着反驳的手段，“但是，和人类之间的民族不同，精灵和矮人与人类是完全不同的种族吧！”
拜戈对此也早有准备，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么舞，你觉得不同物种之间能够繁殖么？”
“咦？那应该是不能……吧……”舞回答道。
罗特忍不住“啧”了一声。
舞紧张道：“罗特先生，我说错什么了么？”
罗特叹气道：“你什么也没说错，这才是问题啊。”
拜戈拍了拍手，“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她又伸出手指，在白板上往下一拉，出现了寥寥数个的生物的图像。
“我，我们这几百年来不敢说全部都试过了，但是基本上所有的物种都尝试过杂交试验了，最终发现如果是特别相像的物种之间是可能进行一代的杂交的，像是马和驴，虎和狮子，都能生出杂交的品种来，但是！这些杂交种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只有同物种之间才可以生出能够正常延续下去的血脉，像这样被我归到一列里的超凡物种和普通物种，它们之间的后代就是可以正常生育的，也就是说它们本质上其实就是一个物种！舞，我记得你最近一直有参与王都防卫对吧？那你应该有见过一个有十六分之一的精灵血统的小鬼吧？”拜戈对舞说道。
“加农君确实很喜欢强调自己的精灵血统……”舞已经有些混乱了。
罗特皱眉道：“你跟我们说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说你研究陷入了瓶颈，那到底是什么研究？”
拜戈擦掉了白板上的鱼的剖面图，于是白板上的所有图像瞬间就都被隐藏了起来，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头部剖面图。
“你别想那么复杂吗，我就是想要给你们科普一下世界的真实，当然你要是能帮我从你的徒弟约尔那里争取来一些支持是最好的，但这种事我没有做特别的期望。”拜戈说道，“而且要是最后证实和族血脉上的问题真的没有实际的必要，只是真神刻意加在他们一族身上的限制，那我现在也就相当于给舞打一个预防针了。真神没教会宣传的那么伟大，到时要是心生怨恨也别太有心理负担，你们一族有资格去恨祂。”
拜戈对着白板后面挥了挥手，一直藏在白板后面的那只猫型兽人就把白板带走了。
罗特摇头道：“没有真神的牺牲我们早就都被污秽吞噬了，怎么会有恨真神的资格？”
拜戈不以为然，“是么？罗特你是冒险者，那我就举个冒险者的例子，比如一个人杀了同村的一个人的全家，然后跑去当没牌子，最后不断积累战功，不仅成功转正甚至还立下了足以成为贵族的战功，拯救了相当于他当初杀死的那一家人的数倍的生命。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难道当年被杀全家的人就不可以恨他了么？”
罗特本来是想要反驳的。
但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他的父亲在称为没牌子后真的立下了什么大功劳，成为了别人眼里的英雄，那么他难道就会不再恨这个抛妻弃子的背叛者了么？
不，但是那可是真神……
拜戈看得出二人的纠结，也没有继续逼迫的意思。
她也是穷则思变，要不是经费经费不够用，思路思路也卡死，她才不会把时间花在给别人做免费讲座上，但现实是残酷的，现在已经不是像她这样的研究员可以一心闷头做研究的时候了。
难得犬神峰家的下任当家和那个剑圣约尔的师傅一起出现了，她觉得是时候给自己拉一波人脉了。
“我所说的陷入瓶颈的新研究就是它。”拜戈没有让这种沉默持续太久，等到那个猫人放好白板后就把它叫了过来，“我正在研究怎么进一步增强动物的智能，但是到现在却没有什么头绪了。”
罗特看到这个猫人觉得很不舒服，“动物？”
拜戈摆手道：“别误会啊，我可没做人体实验，它真的是用猫改造出来的，和南边的兽人可完全不一样。”
拜戈摸着猫人的毛，令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继续解释道：“兽人一眼就能看出不自然，完全是以人为基础，硬加了动物的特征！把人的手加上锋利的指甲，套上动物的皮毛就是爪子了？别瞧不起爪子啊！”
“但它看起来就是很像人啊？”舞说道。
拜戈闻言无奈道：“所以我才说思路卡主了啊，想要把猫往智慧生物的方向改造，但是能用做参考的智慧生物就只有人类，调整了好几次实验方向最后还是走向了模仿人类的道路。这条路肯定不对，但其他的思路就没有一个有成效的，啊啊啊啊，真纠结！”
罗特替莉洁莉特问道：“为什么是猫？难道不应该先从本身智能就更高的动物开始尝试么？”
“所以说经费不足啊！”拜戈哀叹着，“猫和狗这样的宠物以及猪牛这样的家畜因为可以在村子和城镇里被饲养所以才有现成的个体，但是想要调用还没有能力自主在联合王国的环境中生存的物种是需要额外的经费的！”
“你一直在说经费的事情，难道王都不支持你们的研究么？”罗特不解道。
拜戈无奈道：“不要把王都当成一个整体啊，王都内部很错综复杂的。很久以前，联合王国刚建立的那段时间还好，王族议会还没有分裂，不管是动物园还是植物园都能直接从王族议会那里得到经费。但后来因为贵族和事务官们的阴谋一切都变了！原本王族们是共治的，后来联合王国收复的土地越来越多，不知是谁就提出了一个王族自治领的馊点子，有了各自的自治领之后的各族王族们就不再那么一条心了。再后来呢，又有一个贵族提出了一个问题，说王族议会是不是需要一个领袖？联合王国是不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国王？那大家都觉得是，是的话那谁来当这个领袖？”
舞这个在王都长大的人其实也是第一次了解这种历史，她原以为现在的体制是理所当然的，听到这里惊讶道：“这样难道不会打起来么？”
“谁说不是呢？”拜戈继续说道，“当时差点就把那个贵族直接以分裂罪和叛国罪抓起来了，怎么就不能当场处决……但是那家伙在事态不可挽回前补充说，只要各族的王轮流领导不就好了？呵，真是遗祸无穷……”
“这样轮流有什么不好么？”罗特也是知道一些村中长老们轮流当村长的村子的，虽然有些村子出了不小的乱子，但是也有发展的很好的村庄，王族们总不至于连村子的长老都不如吧？
“问题可大喽！”拜戈摸着摸着发现猫人不知为何对罗特特别感兴趣，在没了自己的指令后就总想往他那里去，只好又叫它会笼子山上面待着去，“之前我也说了，王族们因为有了各自的王族自治领，互相之间就已经不那么齐心了，都想证明自己是更好的王族。精灵和蚁人还好说，但是威肯族的威肯王国和西洛族的兰坦国原本就是又宿怨的，秦汉族的王族又和教会不太对付，矮人们虽说大多都醉心于机械的研究，可他们的许多大工程往往牵扯巨大，一旦轮到他们上任立刻就会把王国的所有预算全都用到建设上去，可其他王族也有其他的想法，结果一旦轮到别的王族整个工程又会一下被停掉，这样一来矮人王族和其他王族的关系也恶化了。更别提近几十年，也不知是谁做的工作，暗人们也加入了王族议会，这下可就更乱了！”
原本王族议会是共同掌权，互相之间有矛盾都可以商量着寻找折中的道路，但是变成轮流制后，掌握了大权的王族就一定会优先自己的想法，压制不同的意见，结果别的王族掌权后自然也就会做一样的事情……
怪不得威肯王托兰普上台后会把暗人王欧巴马的政策几乎全都推翻，啧，这样联合王国的力量不就都消耗在内耗上了么！？
“这简直就是陷阱！”罗特大怒道。
“可不是陷阱！”拜戈应和道，“现在除了前精灵王迈洛克尔，我们根本就没有稳定的赞助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