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溪宸眉若寒霜，眼睛像是冰做的。
他开口，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我从未想过弑君。”
“你从未弑君？！”夜敏煜不顾天寒地冻，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左边的胸膛，“那这是什么！”
洁白的胸膛上，一道指节宽的深色伤口攀附在那。
画妘兮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剑伤。
而且，是下了刺穿心脏的力道。
下手之人，是要让目标一剑毙命。
“我以为那时的父皇是奸人假扮，”夜溪宸解释，还是那副冰冷的模样，“我以为我是在诛杀逆贼，而非……”
“你就是存了篡位之心，你觊觎皇位，谁人不知！”夜敏煜不管不顾地大喊。
他的声音太大，周围的驻兵团必然都听见了，只是不敢侧目。
画妘兮伸手给夜敏煜拉上衣服，低声道：“夜敏煜，你疯了吗？七年前宸王才多大，他有什么必要要弑父！”
“七年前他十五，如何不能弑父，”夜敏煜盯着画妘兮，执着地指责，“妘兮，七年前的事你不了解，你只需想想他宸王的封号，再想想史书上那些迫不及待要登位的皇太子，你就知道他为何要弑父……”
尾音飘散在风雪里，画妘兮伸手抗住软软倒下的夜敏煜，顺势叫男人：“别看着啊，来帮忙！”
夜溪宸接过人，无奈地看着画妘兮：“你下了药？”
“昂，”画妘兮章鱼游泳一样伸了伸自己十根手指，“藏在指甲里的，本来想给叶逸风用。”
没想到给夜敏煜了。
他这么激动，显然这时候讲道理听不进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翻旧账，也着实不好。
只能先把人给弄晕了。
驻兵团将领骑着马赶回来向夜溪宸回报：“宸王殿下，他们早有准备，人已经跑了，属下等准备封城搜索，只等宸王殿下命令。”
“搜！”只是一个字，却让人有忍不住想要跪拜的霸气。
那将领领命，很快便去了。
闻天和鹤鸣被派去带人通知各宫，叶逸风已经逃跑，让各人安心。
画妘兮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却犯了难。
紫月的后事，自然是交给夜敏煜来处置。
可皇帝的后事……
“你那些兄弟，能服你吗？”画妘兮不免为夜溪宸担忧。
“不服就关起来，”夜溪宸手段很强硬，“就要和青鸾开战，谁在这个关头闹就是存心要让启辰灭国，不从玉玺和兵符，那就软禁到天下太平为止。”
画妘兮虽然很赞同男人的看法，但还是放心不下：“朝廷里有你可用的人吗？”
“半数以上。”男人淡定道。
“啥？！”画妘兮吓得瞪大了眼睛打量男人，“半数以上，你……好家伙，你才是扮猪吃老虎啊，这该不会是你们夜家传统吧？”
夜溪宸向她邪气一笑：“怎么，后悔了？”
“……求你，别顶着这张脸对我做表情，我害怕，”画妘兮默默远离男人几步，“后悔个屁，咱俩不合适。”
很快，福顺就赶了过来。
看见皇帝的尸首，福顺当场就哭倒在了皇帝身边，悲伤丝毫不逊于夜敏煜。
当初夜溪宸之所以能拿到玉玺和兵符，有一半是因为福顺在叶逸风的强威下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偷偷运送，因此夜溪宸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权做安慰。
“公公，大丧之事还需要你多操心，”夜溪宸道，“皇上死得所愿，九泉之下会欢心的。”
福顺悲痛难当，一把抱住夜溪宸大腿：“宸王殿下！呜呜呜……”
画妘兮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做儿子的安慰当太监的，这事……
有玉玺和兵符及皇帝的密诏在，宫中有皇子的妃嫔们虽然不满，但看着禁卫与驻兵团都向夜溪宸称臣了，她们也不敢再有所动作。
夜溪宸便雷厉风行，当夜就传召所有重臣入宫，把皇帝的尸体一摆，当场下诏，封了宫中所有妃嫔为太妃，又让所有皇子入宫守孝。
这么一来，就等于先把这些可能生异心的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住了。
朝中果然也如夜溪宸所说，半数以上重臣都是他的人，反对的声音也很快被压制下去，第二天叶逸风谋反，皇帝身亡，宸王继位一事，就昭告了启辰。
只是一夜过去，启辰就换了主人，这对于许多人来说，不比换了个天地来得刺激更弱。
如此几日，夜溪宸几乎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只好拜托画妘兮，去麟趾宫照看他的三哥。
夜敏煜仍然被安置在麟趾宫，一切从旧。
雪下了一夜，非但不见停，反而成了一团一团的模样，漫天都是一片银白，似乎是给刚逝去的皇帝举办葬礼。
画妘兮踏在宫女清扫出的干净路面上，正向麟趾宫而去。
忽而，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姐姐！”
她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扭头，竟然是秋枚和秋旻。
不过小半个月不见，秋旻的个头像是又窜了一些，连蹦带跳地向她跑过来。
画妘兮半蹲下，把冲过来的小兽抱了个满怀：“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到的！”秋旻拉着画妘兮的手，眼睛很亮，“姐姐，我特地赶回来告诉你我们村的秘密，和宸王有关！”
夜溪宸？
画妘兮脸色一变，当即也不去麟趾宫了，拉着他的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这几日为了方便，她都住在宫中夜溪宸给她安排的鸣鸾阁。
秋枚很有眼色，直接把侍奉的宫女都打法了出去。
“怎么回事？”画妘兮这才问。
秋旻满心的话，要说时，一时又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好，憋了一会儿，才道：“姐姐，我爹和我大哥不是死了吗？他们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被叶逸风的人给害了！”
叶逸风！
又是叶逸风！
画妘兮眼前猛地炸开一片白，急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叶逸风的人要杀你的家人？”
“我爷爷从前是宫里的侍卫，和同乡一个姓王的同在妙棠宫里面当差……”
妙棠宫，正是叶逸风的母妃，祺妃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