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火星姑娘 > 引子
    话说在公元2012年来临之前,有一小撮地球土著迷信世界末日的谣言,散播地球毁灭的惊悚言论,世界各地小范围区域内陷入恐慌,以至于有人竟舍弃万贯家财,潜心修道,妄图在末日来临之前能够修成正果,脱离地球,飞升太空。还有人坚信军方正在建造体量极其庞大,动力强劲十足的“诺亚方舟”——据说这是一种水天两栖的航天母舰,可以在世界毁灭时运载大量优秀人类,浮于肆虐的万顷波涛之上,避开从天坠落的炎炎烈火,继而升空,使被挑选出来的那一部分人类摆脱灭顶之灾。

    不论谣言能否成真,世上已经有人在准备移民太空了。当然,对于大部分地球人来说,他们将世界末日这等言论视为无稽之谈——乡下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耕生活,城里人适应了朝8:30晚5:30的工作,这些人除了对吃喝拉撒睡在意外,其他事情根本懒得去关心,除非天塌下来——即便天塌下来,还有长腿欧巴顶着,何必杞人忧天呢?这其实是一种极其乐观与极其颓废相结合的情绪,明知道无路可走,那就原地待着,看天何时塌,看地如何陷——横竖是死,干脆等死得了。

    2012年过去了,世界末日终究没有降临,反倒因为纷起不休的谣言成就了一部有关世界末日的影片——《2012》。“劫后余生”的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必要为了获得一张逃生的“船票”与同类大动干戈,并且还能一如既往地看到“明天”的太阳。我想这样也还不错,虽然继续着枯燥乏味看不到尽头的工作,虽然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欺骗自己,虽然还是漫无目的地被动接受生活,虽然每天都与可能会相守一生的人擦肩而过。我的生活固然一团糟,但好歹还活着。

    从这一年开始,我似乎忽然明白了生命的“真谛”——至少对我而言——就是尽可能地让人感觉到卑微,在灭世的大难来临时,除了不得不以赴死的心来迎接,别无他法。即便没有集体毁灭的巨灾,个人沉沦于单调枯燥的生活中,因日渐麻木而失掉敏感的情思,终于万劫不复。这是一种难以救赎的死亡。

    我的不愉快的心情使我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麻木。那段时间,我偶尔会去公园消磨无聊的时光,甚至还会去酒吧体验一下那种“烂醉如泥”的感觉——当然,我通常只是观察烂醉或装醉的别人,而不肯在一群陌生人面前稍稍显露出自己的醉态。

    在我把自己“放逐”到气氛凌乱的酒吧中的那段时间里,我结识了一个叫陈平的年轻人。陈平身材消瘦,气色不佳。每当我看到他时,他都穿着白色t恤,浅青色牛仔裤,白色板鞋。陈平对游戏的痴迷程度从他的言谈举止就能轻易看出来,他经常跟别人谈起与网友组队杀怪的经历,还对很多游戏角色的造型与动作设计以及游戏场景的营造颇有见解。陈平特别喜欢网络游戏《虚幻》,对游戏角色很感兴趣,与之相关的故事背景、装备以及技能,他都了然于胸。他在向我“倾诉”他的网游世界经历时,会不经意间模仿游戏角色的动作,以加强我对游戏的印象。他还很喜欢一款有着浓郁和风气息的武侠游戏《樱之殇》,这款游戏的主角绰号天云十三郎,是个漂泊尘世的刀客,其人行事果决,出手凌厉。

    我与陈平交往日深。有一天,陈平向我透露出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现在看来平淡无奇,但在2012年却算是很新颖的“穿越”故事。对于他的奇谈怪论,开始时我并不买账,不过在听过几次之后,却越来越有兴趣。毕竟,在深蓝酒吧炫目的霓虹灯光下,在人声嘈杂的陌生环境中,能有一个人很诚恳地向我讲述他的“穿越”冒险经历,这在我平淡无奇的生命里绝对是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情。那一年,影片《头号玩家》还没上映,大多数人都想不到,游戏可以被人设置成一个高度逼真的时空,在这个时空中上演的悲欢离合与现实世界并无多大分别。

    从某种角度来说,游戏世界正是现实世界的投影,生活中有起落,游戏中也有得失。

    2008年,我离开学校,踏入社会,开启了我的“碰壁”生涯。我那时也是个游戏迷,沉浸在自己搭建的狭小世界里,以井底之蛙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以为一切都比较简单,而一旦涉足其中,才发现事与愿违。我先是去了一家游戏公司面试游戏情节的策划工作,结果给我面试的那个姑娘接连问了我很多不懂的问题,最后笑着对我说:“游戏是科技的产物,不是单纯的软文写作。”我总结自己失败的教训,得出一个很滑稽的结论:我玩的游戏太少了。于是,我想索性把“余额不足”的青春都挥霍在电子游戏上,我倒要看看所谓科技的产物能有多么高端。一眨眼两年时间就没了,我仍然是一名普通玩家,而不是游戏的开发设计人员,更与游戏情节的策划撰写无缘。

    2010年的夏天,我终于决定放弃之前成为电子游戏“高手”的人生构想。在此之前,我有过一次相当失败的面试。我去一家广告公司应聘文案策划工作,给我面试的是一个长相端庄清秀的姑娘,戴着黑边眼镜,身着职业装,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温柔,但是态度其实很严苛。我跟她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她问我是否打算在齐中长久发展,我当然说要留在齐中。她又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在刹那间有些错愕,心想女朋友跟工作有关系吗?我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她面带微笑,让我回去等面试结果。结果我等了一周,音信全无。我跟同学说起此事,同学调侃我这次“相亲”没戏了。这件事情我在一年后才想明白,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其社交能力该是多么低,社交能力低的人怎么能够胜任文案策划的工作呢?我就这样与那个姑娘失之交臂了,很久之后,我还是会想起她,不知道她是否还在那家公司。

    我找了一份自己并不喜欢但勉强可以解决吃饭问题的编辑工作。之后,我有两年时间都处在一种机械单调周而复始的工作状态中,既看不到希望,也不会绝望,我失陷在平稳而又平凡的生活里了。我偶尔在想,我的生活是否会一直如一潭死水。这种问题的答案通常不会在臆想中得出,除非我做了什么影响结局的选择。如同游戏设置的那样,不同的选择导致不同的结局。人生也是如此。

    我每天都重复着单调乏味的生活,我的人生问题近乎无解,直到2012年夏天世界末日谣言纷传之时,我与那个痴迷电子游戏的陈平在深蓝酒吧相遇。人与人的相逢看似偶然,其实不然,如果用心去揣摩,就会发现每一次的相逢都可能是一个契机。正是我与陈平在深蓝酒吧中毫无利害冲突的交谈,使我掩埋心底许久的撰写游戏故事的冲动“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