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雕刻青春的职业 > 第七章 迷茫07
    他站在门口,神情有些拘谨,幸好两只手都提着东西,这才避免了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尴尬。他尽力地保持微笑,眼睛眯成了两道缝,腮边的肌肉不免有些僵硬,嘴角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像斧凿一般明显,好在肤色黑,脸色再红旁人也看不出来。

    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激动,反正面对面的站到这儿,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这是兴奋的交感神经造成去甲肾上腺素茶酚胺类物质分泌的增加。还没开口,他已经口干舌燥,只能在心里悄悄的怨恨,中午真不该吃那碗油泼面,辣子和盐都没少放,现在光想着喝水。

    我起身请他进门,却没想着倒水。半生不熟的关系,我不温不火。

    认识大于半年多,只见过一面,今天是第二次。其实之前通过几回电话,也不算陌生,但要把脑子里的他与现实中的他合二为一还需一个过程。

    “身高一米七六,体重六十公斤”,我一边打量,一边回想果儿老师的介绍,心里还在嘀咕,“哦,原来长这样……黑,眼睛小,鼻子大……三十岁吗?不止吧……”

    “进去啊!”肖兰将他推了推,又从背后探出头来望着我坏笑,“大于听说你生病了,一下班就跑过来,提了这么多水果,挺有心!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聊!”

    大于转回头,感激地笑了笑。

    今天,他能站在这儿的确是费了一番功夫,就连心高气傲的大师兄也不得不承认东大的女教师不好追!

    大于是大师兄的朋友,通过大师兄结识了南工和果儿。听说果儿的几个女伴儿还单着,立即跃跃欲试,要借着果儿的生日认识一下。

    赶到ktv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了。坐了有一会儿,他才适应包厢里昏暗的光线,不知道是因为此行的目的还是因为当时的环境,他忽然有了表现的欲望。

    “我选几首!”他站在选歌台前晃着脑袋说,“小时候,我参加过学校的合唱团!”

    哪里还用点歌,前奏刚起,他就冲到大屏幕前,不管熟悉不熟悉,也不论通俗还是民族,经典还是流行的,就连儿歌,他都要抢过话筒唱上几句。即使不唱,也要站在旁边,举着双手晃来晃去,仿佛置身演唱会一般,夸张的嗨个不停。

    第一印象特别重要,它在人们的头脑中占据重要位置,会成为日后人际交往的重要依据,因为人们习惯去反复印证自己当初的判断—“你看,他就是这样吧!我说的对吧!果真如此!”诸如此类的话会像复读机一样在脑袋里被重播、加强。

    我对大于糟糕的印象就源于那天糟糕的情境。

    南工圈子里的理工男、绩优股甚多,我和肖兰总嚷着让他贡献资源。于是说好了借果儿老师的生日趴,他介绍两个男生,只是没想到要来ktv。

    我抱着双臂窝在沙发的最里端,脸上是僵硬的笑容,心里是满满的厌烦。从小到大,我最不喜欢的课是音乐课,最不喜欢的娱乐项目是唱歌。每次上课,最害怕做听音练习,因为老师无论按下哪个键,在我听来都是一个调调。唱歌也仅限于合唱,可以光张嘴不发声,滥竽充数而已。

    “哪儿来的这么个人!”我心里想。轻佻、不稳重、外向、爱表现,我把能想到的形容词一股脑儿的倒在他身上,最后还是觉得“嘚瑟”这个词最贴切。进门前的满心期待随着麦霸的献唱“咕咚”“咕咚”的砸落到心底,我顿时感觉索然无味。

    就在我瞎琢磨的时候,一支话筒递到了我面前。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家境贫寒的他打小就知道吃饱肚子要靠自己,未来的幸福更不例外!与其说双鱼座的男生自带的热情与执着,不如说是艰难的成长环境让他变得独立与坚强。

    就在城市里的孩子还在爹妈怀里撒娇时,他已经开始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上山背柴,他也学着大人把树枝捆扎得有模有样,担在肩膀上,每走一步,都要承受柴捆的重压,微缩着生活的压力越发显得他清瘦、羸弱。远远望去,就见他小小的头颅拼命向上挣着,抗拒着压力,似乎也抗拒着生活。累了,他就背靠在山垛边,分解掉柴捆的一些重量,再哈上几口气,算是歇了;渴了,只能忍着,如果幸运,会碰到拉水的牛车,老牛在软泥上留下浅浅的一行牛蹄印,车里的水也流在了蹄印里。他会俯下身,用手掬上一点儿润润干涩的嘴唇。

    放了学,爹娘出工还没回来,冷锅冷灶,他也无所谓。他把书包一放,挎上箩筐去地里拔草,回来就蹲在院子里用铡刀细细的铡,再喂给后院的鸡鸭吃。母鸡见有了吃食,“咕咕咕”的叫的欢实,他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咕”的叫,只好去厨房的笸箩里寻个凉馍吃。

    上了中学,家里琐碎的农活干的少了,参与的大事却多了。种地、修房,几百块泥胚,都是他和他爸一锹一铲捣出来的。直至父亲过世,他担起家庭的重担,成为一家的主心骨、顶梁柱。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说:“人的生命力,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强大起来的。”恶劣的成长环境没有让他变得消极、自卑,反而成就了他乐观向上的品格。即就是最贫苦的日子,在他的叙述中要么充满童真,要么满是温情。

    或许是生长在秦巴山里,他有着山里人最普遍的本质,诚挚、朴实,大山一般的忍韧、坚毅。所以,追求女生,尽管屡屡碰壁,他并不在乎,反而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

    那天的生日趴,女生来的不多。大家玩的都很开心,只有一个坐在那儿不唱也不跳,显然没有融入。他以为女生内向放不开,好心递过话筒,搭个桥儿。哪曾想,任凭大家怎么喊叫,女生就是我行我素、岿然不动。这个倒让他印象深刻,一下子记住了她,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嘟嘟的嘴巴……在他看来,内向、不善言辞的女生大多温柔、善解人意。

    殊不知,这纯属是一场误会!

    就像斯嘉丽把阿希礼置于爱的圣坛,其实,不过是小女孩儿的盲目崇拜,把一个高大帅气彬彬有礼的男人想象成自己的白马王子;曾芒芒第一次见高勇,立即被他那双充满男性魅力的手而吸引,误以为他的少言寡语是因为他高贵的出身而不食人间烟火,是清高而深沉的表现,托付终身后才知道他就是一个自私而木讷的人,是芒芒自己想得太多了!

    大于的确想多了,我压根就没想接他的话筒,更反感他撘的桥儿!人多的场合,我喜欢被忽略,特别是自己不擅长的项目。他递过来的话筒一下子让我暴露在灯光下,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反感。

    果儿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了大于,通过几次电话,对他的没话找话始终给予礼貌而冰冷的回答。

    如果说十八岁对爱情的理解是怦然心动,激情与亲密强过承诺;那么工作之后,特别是几近三十,我们对爱情的认知理智更多于感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执着于感觉的爱情更多是小说里的故事。与开始一段爱情的急迫性相比,我们更需要一个人去结束生活的一种状态,让自己看上去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平常、正常。

    我们似乎没时间,也没机会和另一个人从爱情开始,慢慢经历暧昧、喜欢、表白、厌烦,最终平静的分手或平静的结合这样的过程,在起承转合中品尝爱情的酸甜苦辣。我们只能跨越这个阶段,直接以婚姻为目的去选择,品德、职业、家境、外貌等诸多看得见摸得着的条件成为择偶标准,至于虚无缥缈的感觉只能没事儿的时候躺在床上想想罢了!

    慢不说他留给我的糟糕记忆,就是他的工作,家境,也不是我的菜。况且,这个年纪的我们早就没了需要用男生的追求来证明自己的虚荣感。所以,还是不要接茬为妙。

    生活却极富戏剧性,兜兜转转的故事情节并没有按照我们编排好的演绎。

    “外面起沙尘了!”他把东西放在桌上,笑着问,“你好点没?”

    今天,天黑得特别早,窗外的风顺着缝隙挤进来发出“吱吱”的怪响。赫焱站起身朝窗外看了看,就见梧桐树的枯叶在半空中打转,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任由风的戏弄。又见楼下的行人无不裹紧大衣,已经顾不得被吹风乱的头发,指甲快脚下的步伐。

    她打了个寒战,好像自己也在风里一样,于是不打算去食堂了,从书柜里拿出一盒方便面,开始烧开水。

    桌子上还摆着普查学生的回访记录,下午坐在电脑前忙活了大半天,还差两个院系没录入,赫焱准备晚上加个班。

    很快面就泡好了,牛肉面浓郁的调料味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她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打开硬盘上的电影,音箱里却传来“嘀嘀嘀”的呼叫声,一个卡通老头的qq头像闪个不停。

    “干啥呢?吃了没?”

    “在哪儿呢?”

    “给你推荐一本书!”

    赫焱放下面桶,“叮哩哐当”敲击着键盘,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