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独上西楼月如钩 > 第八章 名声
    柯大夫人还想再说话,上官夫人恰在此时从另一头走了过来问:“我说堂上怎么没几人,原是你们聚在这里,都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今日是上官娘子的及笄礼,来观礼的尽皆官眷贵妇,为着迎接客人,上官家于正堂之上,设下重重花障,内置娇花绢山,一步一景,随处可歇可赏;又置冷牒热盏,婢女穿梭,随时可食可饮。新奇有趣,纸醉金迷。

    京中如上官家这般奢华排场的,现今已是越来越多。官家为着彰显太平,曾于去年春在东郊大摆过宴席。曲水流觞,百妓斗香,观破阵乐出,大气磅礴;宽檐撩鬓,发冷金虫,看宫廷舞象,随膝腾踏。东郊原上,金花为树,葡萄作酒,行市罗列,盛况空前,城内几于半空。

    自此以后,京中奢靡之风渐盛。齿含香,犀做杯,礼席招,诗妓唱,矮奴逗笑,佛坛听经,夏有酥山沁心凉,冬有温泉颠饮狂.....零零种种,难以尽述。

    上官夫人亲自来迎,众人自然要给面子,当下停了巫家话题,同往正堂上去。

    巫冉拉着巫絮的手,姐妹两个亲亲热热的,边走边说话。

    “四妹妹惯来无意张扬,你方才不该说这么许多。”巫冉双眉稍蹙,有一些担忧:“人多嘴杂,指不定会给传成什么样,小心回头给四妹妹招祸。”

    “哎呀,阿姐。”巫絮俏皮地扭头冲她笑:“这可都是阿娘吩咐的,叫我好生替四妹妹宣扬宣扬,以后啊,好让四妹妹和五妹妹,也都嫁回京里来!”

    巫冉眉间舒展开来,笑着嗔道:“所以你就吹得个天花乱坠了?!”

    巫絮抓着大姐的手摇上一摇:“阿姐,我也是许久未见巧儿,一时激动,才说得多了,以后妹妹一定注意分寸,阿姐就原谅原谅吧!”

    “都嫁人的了,还这般撒娇,看来你在翟家过得不错。”巫冉点点头,充分发挥她长姐如母的作用。

    巫絮立马给羞红了脸。

    暂且不提两姐妹在上官府中事情,这边厢,陵醴县衙后院里头,巫县令却颇有些恼怒。

    “糊涂!”他冲娘子一甩衣袖,急起身从床上下地来,焦急往外走上两步,又转回来,站在娘子面前,盯着她,问:“此事,你还与谁说过?”

    县令夫人一头雾水,委屈地回答:“没有,妾只是与絮儿提上过那么一句罢了!”

    “你呀,你呀!”巫县令颠颠手,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你想把钟敏嫁去京城,那也该是来找我说,怎能直接说给絮儿去办?!”

    “姐妹之间,相互帮衬,怎么不好?!”县令夫人也急眼了,凑上身来瞪他:“又不是叫她帮着找婆家,不过是夸夸妹妹们好,这有什么不行的?!”

    巫其实都要吼起来了:“婷儿自然行,钟敏却不行!”

    “莫名其妙!”他娘子亦下了床来站着,面对面带了气性道:“敏儿聪慧贴心,之前还遭过难,老爷怎么偏偏就不想她嫁得好?!”

    巫其实有口难言:“我哪里是不想她嫁得好了?!她要嫁,十里却扇,六抬八抬,我送她嫁!但她不能嫁去京城!”

    “去了京城,于她,是祸不是福啊!”他认真地,恳切地,对娘子说。

    娘子觉得自己能抓到重点了:“老爷是担心她名声太盛,惹来觊觎?!那妾现在就写信,嘱咐冉儿跟絮儿,好好说道,尽量低调些,如何?”

    “不行!你就写信,叫她们俩一个字都不许说!”巫其实斩钉截铁:“她就不能去京城!还不光是京城。除了这陵醴县,她哪里也不能嫁!”

    这一句把娘子听得稀里糊涂,如坠烟雾,伸手探他额头:“老爷这是魔怔了?!什么叫除了陵醴县,哪里也不能嫁?!人家好好的姑娘家,做什么非得要窝在这偏僻地方!”

    巫其实难言之隐说不出口,欲言又止,张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几回,方才有些泄气般道:“娘子莫问许多。总之,为夫自有道理,钟敏她,不宜被外人知晓得太多!冉儿和絮儿两个,可切莫再多说有关她的事了。”

    话到此处,不清不楚,一半一半,砒霜拌饭,最是要命,县令娘子哪里肯干。

    “老爷且把话说清楚些罢!若不然,今日事了,那往后呢?妾也应该要知道怎么办吧?!”

    巫县令“唉!”一声叹了口气,背着手再房里转上一圈,又把那小胡子捻来捻去,眉间皱得足以夹死只蚊子,犹豫不决,好半晌方才开口说道:“不是为夫不说,实在是此事就说不清楚!钟敏她,身份有疑,如今这都不过是借用的名儿,真名为什,连为夫我,亦不知矣。只那王家三郎,临走曾特意提醒,切不可让她回京,否则恐生事端,煞有其事,为夫才不得不放在心上!”

    娘子大惊失色,跌坐回床榻上,双手紧紧捂住嘴,勉强压住惊呼声道:“那老爷还不将她送走了事!”

    巫县令瞪她一眼:“糊涂!她都来了这么久了,就算是送走,以后遭祸,咱们家一样跑不掉!”

    “那王家呢?!老爷,将她送回王家,不就行了!”

    “王公对我恩同再造,此等行径,我如何能做得出来?!”

    “这,这.......”想不到钟敏竟会是如此烫手一个山芋,县令夫人垂头绞着双手,心中犹如一团乱麻。

    巫县令亦坐了回床上,隔着栅几,安慰她道:“娘子也且用不着急。钟敏这姑娘,乖巧懂事,又聪慧冷静,若是说她主动招祸,为夫我看着,那是断然不可能的。只要我们把握得好,别出去炫耀张扬,以她足不出户的性子,谁又能知道她到底是谁?”

    县令夫人闻听此话,定了定神,又瞧老爷一眼,见他沉稳点头,不由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倒也是!钟敏其人,还真不爱出门,就连元宵一家人出去观灯,都还戴着那老套的面衣,婷儿给她大檐帽子她都不要,当时自己还奇怪得很;再过几日就是生辰,她也执意不请人来聚聚,没想到原是为着这个!

    “那,还照旧?!”她如此这般细想一回,也觉着略宽了心,便将双手放上栅几,询问老爷。

    “照旧便是。”巫县令拍拍她的手:“那姑娘是个好的,娘子照拂她,她心里头都有数。只要咱们不将她宣扬出去,就在这府里头呆着,阖府可不是都享福的?!”

    县令夫人听完,点了头,抽出手:“那妾这就去写信,也好速速送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