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母亲托我帮忙，想让我劝说你，答应你和沈小姐的婚事。”豆苗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事儿给说了出来。
听闻此言，杜润泽心下一怔，手中的笔也停住了，竟然还有这事？
母亲真的找她了？真的与她说了这番话？
杜润泽自然知道，是他的母亲失礼了，这种话，怎么能和她说？这种事，怎么能托她去办？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她这段时日才会一直郁郁寡欢？才会想要去喝酒？
说完这话，豆苗心中也焦灼，也在等待着。不知道，他会如何回应？
杜润泽放下了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他面向她站着，忽然弯身行了个礼。
豆苗一愣，他这是作甚？
“我为我母亲的失礼向你道歉，让你受委屈了。”杜润泽口中说道。
他如此，豆苗却是想不到了，想不到他竟然会向她道歉。
那也就是说，他并不赞同杜老夫人的做法，并不会像杜老夫人一样轻她贱她。
想到这个，豆苗心中顿时充满了欢喜，先前所受的那些委屈，也好像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一样。
她并不害怕被他人轻贱，却唯独害怕被他轻视。他这人虽说看上去刻板，不苟言笑的，但接触的时间长了，就能知道，他并非如此。一直以来，豆苗也觉的，杜润泽理解她，也敬重她，不会像有的人那样，因为她抛头露面地做生意，就轻视她，看不起她。
因此，在杜润泽向她道歉以后，只那么一瞬，她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脸上也带上了一贯的笑意。
“真是想不到啊，堂堂杜大人，竟然还会给我一个小女子行礼道歉，倒是让我觉的受宠若惊了。”
听闻此言，杜润泽直起了腰，抬眼看着她。
他见她脸上笑意灿烂，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她这段日子不开心，果然是因为这事。要是早知道他道歉就能让她释然，让她高兴的话，他早就道歉了。
“那我原谅你了。”豆苗笑看着他，说道。
“多谢。”杜润泽又是弯身一礼。
这件事，确实是他的母亲做错了，他向她赔礼道歉，绝对是应该的。
然而，豆苗刚刚还在笑着，转瞬之间，面上又染上了几分落寞。
杜润泽正不明所以，又听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是如何想的？”
杜润泽起初不解，不明白她这是何意。不过再一想，就明白了。她这是问他，他和沈冰清之间，他是如何想的？
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反问了回去：“我是如何想的，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
豆苗眨眨眼，又低垂下了眼眸：“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我咋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杜润泽微微蹙眉，她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怎的这会儿就不明是非了？
他和沈冰清之间的事，倘若他答应了，那母亲还会再去托她帮忙？
心里如此想着，他便也就如此说了出来。
“我母亲和你说那番话，那自然是因为我不同意，她没了别的办法，这才去找你。”
说起来，这事儿也怪他。如果他早些和母亲说清楚，说他是不可能娶沈冰清的，让她休要再煞费苦心，只怕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但他哪里又能想到，母亲说不动他，竟然又去找了她？
豆苗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却还是不敢十分确定。
“所以说，你这是不答应了？”
“那是自然。”他看着她，回道。
闻言，豆苗唇边扬起一个笑。但转瞬，她又将这笑隐匿了起来：“你为何不答应？沈小姐多好的姑娘？相貌好，性情也好，配你恰恰合适。”
豆苗说出这几句话，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几句话听起来酸酸的。
杜润泽却皱眉轻斥：“休要胡说！”
他和沈冰清，自然是不可能的，他这辈子也不会娶她。
他看着豆苗，皱着的眉头依然没能舒展开来。
她说过，她要嫁人的话，只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为何他就不能只娶自己喜欢的人了？即便她说的没错，沈冰清的确是个很好的姑娘，可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既然不喜欢，那自然，也就不会娶她。
他见过更好的姑娘，真真正正能让他动心的姑娘。曾经沧海难为水，在她之后，仿若任何人，都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见他如此模样，豆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的阴霾也烟消云散了。
此刻，豆苗也想开了，不管杜老夫人如何对她，那又有什么要紧？左右她和杜老夫人也不熟，等到将来她回了老家，只怕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所以，她还与她计较个什么劲儿？
只要杜润泽不是那么想的，那就足够了。
误会说开了，豆苗心里也一片敞亮。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会不高兴？”杜润泽又看向她问道。
豆苗对上他的目光，忽然间，就感觉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先前不开心的原因，好像的确是因为这个吧。可是，她又觉的，这似乎不大好说出口。
于是，她便摇摇头，又扯出了一个借口：“自然不全是了。”
听她说不是，杜润泽心里不禁泛起失落之意：“那是什么？”
“就是我娘啊，我回来过年这十几天，她总是在我耳边叨叨，非要给我说人家不行。就好像我这个闺女碍了她的眼，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给打发出去一样。”豆苗叹了口气，说道。
杜润泽心中失落之意更甚：“你就那么不想嫁人？”
她今年十七岁，别的姑娘像她这么大，哪还有没嫁人的？就算还有，那也都是定下了亲事，等着良辰吉日行嫁娶之礼的。更快一些的，只怕像她这么大，早就是两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那是自然了”，豆苗脱口而出，回答的理所当然，“我想把我的流香阁发扬光大，让它遍地开花。这个目标还没实现，我才不想嫁人呢。嫁人以后，难免就要碍手碍脚的，我还怎么去遍地开花？”
说完这话，豆苗停顿一瞬，又接着说道：“再说了，我现在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想要嫁的人，自然是不能答应了。”
蓦然之间，杜润泽只觉得心里一痛。
他刚刚还想着，要不要把花灯的事告诉她？告诉她，他就是当年赠与她花灯的那个人，他就是她口中的那个傻子。
可如今，再听她如此说，他便打消了心中的想法。因为，即便他说了，只怕也无济于事吧。
她说她现在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她真的还没遇到？
这个问题，杜润泽在心里悄悄地问了自己很多遍，但并没有问出口。
豆苗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情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不怎么好了。不过，她此刻正沉浸在一片欢喜中，也就没怎么留意，更没有深究。
何况，杜润泽面上的那几分失落，也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豆苗并没有立即就走，而是又与他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快吃晌午饭的时候，这才告辞。
“我明儿就要回新安了，所以，今天既是来向你道谢的，也是来向你辞行的。”豆苗笑看着他，说道。
“嗯。”杜润泽点头答应着。
他脸上无笑，豆苗也没觉的奇怪，反正他这人看上去就是一副刻板的模样，自来不爱笑的。
“那我走了。”豆苗又向他说道。
杜润泽又轻声“嗯”了一声。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自然想时常看见她，只不过，挽留的话，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