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不是太激进了一点了呢？”听了半天的姜建平犹犹豫豫地冒出了一句。
林焕海直接就喝骂了起来，“林超涵，你简直是胡闹，不说你这个所谓的cae分析靠不靠谱，就算是靠谱吧，这个动用超级计算机搞模拟运算岂是儿戏？”
“你上次说引进计算机，好不容易引进回来了，我们还没好好用起来呢，现在又要用什么超级计算机？你当我们西汽是世界500强企业，还是造飞机火箭的？我们得踏实一点，我们造的就是在地上跑腿的——卡车而已。”
“还有啊，你没有经得我们同意，就擅自代表西汽跟什么金教授联系，万一这事要是搞砸了，我们岂不是会得罪人？”
林焕海劈头盖脑地一顿训。
把林超涵训得都有点懵了，他明白过来，自己的理念未免太新了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
在旁边一直听着的副厂长陆刚看到林焕海一顿狠批，都有点看不过眼了，说，“林厂长，我觉得小超的想法挺新颖的，虽然说有点幼稚，但是不应该打击他的工作热情嘛。”
郭志寅半天没做声，陆刚说完后，他才说，“老林，想不到你也变成老顽固了。”
“你说我老顽固？”林焕海有点恼火，“老郭，你就不应该老纵容小超胡闹，现在我那边的事简直是焦头烂额了，哪有心情再搞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你这话就大错特错，这可不是什么华而不实的玩意儿。”郭志寅说着，拿起了一叠材料，“大家看看，这是我让人整理翻译的一点国外期刊杂志的文章，就是专门介绍cae应用情况的，你们看看，在国外，这种分析已经广泛应用在航空、航天领域了，汽车领域更是应用广泛，你看看这里还专门点名了国外的三大重卡汽车制造商的名，我们西汽虽然跟这些先进的厂商没法比，但是我们不能固步自封，你们想想，我们引起了计算机，花了这么大力气做了标准化的关系数据库，为什么就不能再进一步，引进更先进的技术呢？”说着，郭志寅把这些材料传给大家看。
“可是时间如此紧张！”林焕海说。
“正是因为时间如此紧张，”郭志寅说，“所以我们才要更加倍引进新技术，新技术能够极大缩短研制时间，提升技术水平，不大胆尝试，我们就等于坐以待毙了。再说了，我们试着勇敢一点，新技术进来，顶多消化不良，要撑死我们哪那么容易？”
最后一句话说得现场气氛都活跃起来了。姜建平笑着说，“还是老郭想的周到，这个新技术嘛，我看我们不妨尝试一下也好。”
有了他这一句话，林焕海的神情也缓和下来，“这个cae嘛，尝试一下也可以，但是超算怎么解决？”
“找军队去。”林超涵插话说。
“军队你家开的啊？说找就找？”林焕海直接一句话就喷了出来。
“这个，你的确开不起军队。”林超涵吐了一下舌头。
林焕海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和林超涵是一家的。看着他尴尬的表情，会场上大家都忍不住莞尔。
郭志寅接着他的话头说，“其实，这个事，还真得麻烦军队不可，军方给我们下达了这么重大的一个任务，并不是因为要可怜我们，而是因为我们军队建设的确需要，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这个项目就是国防重大装备项目，以这个名头，去申请一次超算，军方应该责无旁贷的，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去插队做运算，但是军队肯定有这个能力。”
姜建平在旁边也思索着说，“不说军队吧，就是机械部，也应该有办法帮我们出手。”他指的请葛副部长帮忙。
林焕海脸色终于缓过来了，他认真地想了一想，“这个事，我先问问老仲吧，既然大家认为这个事有必要尝试一下，有利于推进研制进度，那么我们就不妨一试，反正最近的新鲜事物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姜建平接话说，“新技术的作用我们是要承认和尊重的嘛，你看看，小超他们建起来的标准化数据库，不是非常好用么。”
林焕海说，“大家如果没有不同意见的话，我就联系一下老仲或是军代局那边，让他们帮忙。”至此他终于回过味来，怎么关键时刻上阵还得父子兵吗？
林超涵至此松了一口气，只要西汽领导层肯出面，请求军方帮忙，那大概率上这事问题就不太大了。
接着大家再讨论了一会儿，全是使用一些细节建议。林超涵也不得不服，姜还是老的辣，一旦达成共识，众人就分别提了一些细节意见，比如说费用问题怎么处理，金诚教授那边虽然说可以免费提供这次模拟机会，但是人家帮忙这么大忙，给他报销一些差旅费用事就要考虑周到了，又比如说使用超算前，是不是应该先准备好一些其它的设计资料，万一运算顺利，是不是可以借机多跑两个部件的设计等等，方方面面，都想得非常周到。让林超涵也受益匪浅，有些细节他确实完全没有考虑到。
最后差不多讨论完了，林焕海感慨了一句，“唉，这个新麻烦我们算是达成了共识，但是还有的麻烦我们简直是没法搞了。”
“怎么了？遇到麻烦了？”姜建平关心地问道。
“是啊，现在鲁柴那边死活不同意为我们试制发动机，我没有任何筹码来打动他们。”林焕海叹着气说道。他把自己跟鲁柴动力沟通的一些细节说了下，说，“除了发动机，其它一些特殊需要试制样品的厂家我都说服了。他们会按照我们的要求试制样品，但是发动机这一块因为技术相对复杂、要耗费的精力更多，所以鲁柴方面缺乏兴趣。”
说着，几个人都不免长吁短叹，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林超涵奇怪地插了句嘴，“你现在都决定要麻烦部队的人为我们解决超算问题，为什么不请他们顺道一块解决发动机的难题呢？”
林焕海白了他一眼，“这两个事不一样，超算现在准确来说，就掌握在军方手里，但是鲁柴动力不是，它民用市场广阔，对军方的信赖性极小，因此，军方的话在他们那里，管不管用还是两说。再说了，麻烦了人家一次，怎么好意思让他们还要解决另一次呢？”
“不过，”林焕海话题一转，“反正也麻烦军方了，索性也请他们送佛送到西吧，发动机这块，让他们出面肯定比我们出面要强得多”。
下定决心后，就散会了。
会后林焕海果然就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北京仲玉华的办公室里。
“老仲啊，我是林焕海。我们这里有一个事要麻烦您了。”林焕海开门见山。
“老林？你碰到什么难题了么？”仲玉华十分热情。
林焕海把眼前的状况大概讲了一遍，然后厚着脸皮对仲玉华说，“你看我们承担这么重大的装备研制任务，军方总不能看着我们自个挣扎求生吧，你们不出手，我们决不答应！”
仲玉华听完林焕海的需求后，哭笑不得，“老林，你们真是太能折腾了，连超算都要动用，这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一点都不！”林焕海很严肃地说，“关于这个cae，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动了国内顶级的专家学者免费来帮我们做这次超算模拟试验，作为我们的顾客上帝，你们军方却连这么一丁点的小忙也不帮，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话说得仲玉华顿时语塞，“老林，咱们认识那么久，不知道你这么能说啊。”
“你就说，这个忙帮不帮吧？”林焕海说，“不帮这个忙那好，我明天就去北京，天天睡你家里。”
“你这就可有点耍赖了啊，老林，从理论上来说，你们怎么研制，我们只管提要求，不管设计过程的。”仲玉华在电话里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你们居然这么有创新精神，的确让我刮目相看了，这个忙，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一试。”
林焕海得意地说，“你不如把女儿嫁给我家小超吧，你不知道吧，这个项目是他提出来的，现在让他负责这次测试。”
“哈哈，早猜到了，除了你儿子，没有人能够这么折腾的，”仲玉华的语气里掩饰不住地透露出欣赏之情，“姑娘大了，也是该嫁人了，老林，回头咱们创造点条件，让他们认识一下。”
“那好啊，”林焕海有点欣喜地说，“你不知道，我把这小子从北京拉回这山沟里，搞到这小子在学校的女朋友跑出国了，现在这小子估计心里把我这个当爹的恨死了，我现在也在想是不是给他介绍一门亲事，不过呢，你那姑娘千金，未必肯嫁到我们这个山沟沟里来了。”
仲玉华哈哈一笑，“不好说呢，跟你说，老林，我姑娘虽然非常有主见，但是却吃得苦。她军校还没毕业呢，一个部门就看中她了，那个部门，跟你说，成绩差一点都进不去，她为了进这个部门，可是吃了很大的苦。我是既心疼，也是佩服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