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真童东归传 > 第七十九回 辩赌约山匪认输 发暗箭员外无险
    黑佛头翻脸,众人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宏正笑盈盈地上前一步,冲着三个头领一抱拳。黑骷髅不知何意,拉开架势迎上前来,要与宏正比试。

    宏正没理黑骷髅,对大头领说:“刚才设赌,大头领应该记得我们是怎么说的,我们赢了就放生,我们输了也是放生。不是这么说的么?”

    “怎么说的?”黑佛头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他不耐烦地说,“你想反悔吗?咱们有言在先,不管结果如何,你都算我没有杀生,做了一件善事。”黑佛头说完,忽然也感觉到了什么。

    黄胡子忽然插话道:“大哥,这等赌,怎么说也是咱们输,你上当了。”

    “我也觉得不对,你说说,怎么回事。”

    “这出家人说的:如果他们说对了,咱们就不为难他们;说错了,这两个活物就和他们一路去了。他们说错了,又把赌物放生了,他们也一路去,不是说咱们也得把他们放了吗?”

    黑骷髅也说:“是啊,大哥,你还答应这出家人了。”

    宏正急忙插话说:“这二位头领很明白呀。贫道说了半天,就是说的不杀生,做善事。你们不杀生,这就是做了善事,贫道在此致谢了。”

    “唔?”大头忽然有所感悟,心中暗道:“上当了。”

    宏正看他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便趁热打铁地说道:“大头领果然仁义,真是一言掷地,百牛难撼啊。”

    黑骷髅突然变了脸色,“那你们也别想走。”

    宏正道:“为何不能走?我们赌约在先,你们不能不讲理。”

    “什么约不约的,你才是违约,我岂能容你。”

    宏正看黑骷髅来混的了,便据理力争,“刚才你们也说了,我们的赌约在先。首先,我们说出知了和鱼是死的,就是要大头领留下它们的生命,这便是善事。第二,你们也答应,这两样赌物,它们和我们一路去。它们活着走了,我们也可以走了,为何偏偏不放过我们?这是赌出来的,输赢已定,谁也不能反悔。况且咱们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你我为什么就过不去呢?要知道,你们救活了一条生命,如果将来有见面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有缘了。甚至你会得到它们的报答,得到它们的帮助,这就是善缘。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就叫行善。佛家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和你们打赌,不是为了眼前的输赢,而是为了拯救两个生命。你们想到的是赢眼前的一时痛快,我要赢的是生命,也包括你们的生命。”

    黑骷髅道:“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你说今世无仇,那为什么。昨天与我过不去?你想说这么一通就没事了,哪有这么便宜的?我也没有那么好的心肠。”黑骷髅话说完了,脸上也露出了杀机。

    大胡子的人一听骷髅头还是要耍刁,也拉开了架势,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员外急忙上前,对大头领说:“刚才师傅说的多清楚。师傅的意思也是一赌解前仇,一赌解百怨嘛。今天的事莫说你没有遇上过,我也没有遇上过,但这是误会,今天的事过去了,以后再见面,我们还是朋友。”

    黑佛头说:“同在江湖,早晚相见,彼此关照,理当如此。这出家人输在赌上,我却输在理上。”他把自己的刀收了,扭头对骷髅头说:“你是遇上高人啦,这也叫运气,受点儿委屈,也长了见识,你还不服么?”

    不等骷髅头应话,员外又插话说:“咱们是老交情了,你们不能出这口气,我也过意不去,你就拿我出出气吧。我请各位头领了。”

    “没那么便宜。”骷髅头终于说话了,他把刀指向员外说,“不光是你,这些人一个也走不了。”

    员外一看骷髅头什么也听不进,把手中的门杠也指向骷髅头。“这一行人是奔我来的,你要动他们,还真要先过我这一关。”

    大头领本是重情义的人,他觉得话说开了,矛盾也化解了,不想黑骷髅恶气不出,心有不甘。这要是真斗起来,伤了黑骷髅是山上弟兄,伤了员外又是山下的朋友,便拦住二人说:“既然你们非要相斗不可,那就也来文的,你们拉开距离,一齐动手,伤者为败,胜者自去,就算以往的旧怨了结了。”

    黑骷髅道:“来文的也是武中文,我用我的箭,只一箭,便了结我们的恩仇。”

    黑佛头说:“既然如此,本王也见识了。你们一个是神箭,一个是飞石,只能交技,不能交手,开始吧。”

    骷髅头看飞石员外人没有动,手却有了动向。突然感到了与员外近在咫尺,是自己的弱势,喊道:“你别乱动,咱们有约在先。”说完,手提弓箭,走到河边水湾那边,回身蹲下,把干涩的手指在河水里蘸了水,然后在衣襟上蹭一下。拈弓搭箭,宏正看员外不动声色,想提醒他,突然又转向黑佛头喊道:“大头领,这就开始了吗?”

    “别急!我一声令下,才能算数。”

    骷髅头早有异心,他邪念中烧,更没把飞石员外放在眼里。他不等号令,弓箭已经上了弦。

    不足十丈的距离,骷髅头又是神箭高手,只要一箭射出,箭下必有一命。骷髅头突然举起弓箭,拉弓的手指即将松开的一刹那,突然身边的水里,扑棱棱一声响,一条鱼,跳出了水面。这一声响来的意外,骷髅头做贼心虚,心一颤,手一抖,那只箭便在有意之前,无意之中,射了出去。

    员外虽然心有戒备,却也没想到骷髅头半蹲着,没有口令就把箭射了过来。他看箭来,正想躲避,却觉得箭来的偏差大了,不必躲避,扭头一看,宏正往后一仰,顺势倒在了身后的柴垛上。

    原来,黑骷髅口称与员外比试,心里却一心要除掉出家人。众人尚无预备,他暗中把箭射向了宏正。

    宏正也感觉骷髅头异常,弓弦一响,知道已经晚了,本能地往后一仰,却感到耳朵下,脖子边,一瞬冷风。宏正倒地,余光里的骷髅头却飞身上马跑了。

    大家急忙来救出家人,宏正却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径直向黑佛头走去。不等宏正开口,黑佛头摊开两手,满脸无奈地说:“这厮无信,怎么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既然出家人无恙,我就此告辞了。”他一边说一边飞身上马要走,大胡子上前一把拽住了马缰绳。

    “大哥息怒。既然都是兄弟,也没有出事,后事不必动真气,前事也了了。咱们既然有缘,见面也不容易,也该聚一聚。”

    大头领也觉得这场面尴尬,员外也来到他面前说:“大头领不必介意。我看你兄弟这一箭射的还挺自信,并没有冲我来,射完了上马就走,他是对出家人有气。凭他的手段,不该失手,我看这是他故意让了出家师傅,让了我的。”员外此话一出,大头领脸上便泛起了光色,“飞石老弟,你能说出这话什么都解了。这真是老天之意。”

    员外一再请黑佛头进家叙旧,宏正也请,大胡子更盛情,黑佛头只好下了马。

    “也好,我也该给众位压压惊。”

    一场有惊无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太小儿蹑手蹑脚跑到河边儿,刚才他也看见了骷髅头身边的水里一扑棱,一条红鱼泛着白光。太小儿看过一回,什么也没有。

    墙下的柴垛中,宏正找出了那支箭,递到黑佛头面前,“此箭也该物归原主了。”黑佛头笑道:“我这兄弟的箭法了得,射的惊险,只差一丝一毫。”

    大胡子说:“这要是真的,师傅就没命了。这天一没有风吹,二没有物挡,三没有树遮,神箭手的箭,有的必中。”

    太小儿一听,心中暗想:那条鱼可是起了大作用。只是你们谁也不知道。他攀上宏正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师傅,你没有看见那条鱼吗?”

    “鱼?”宏正摇摇头,太小儿便把刚才的所见说了一遍。宏正眼睛一亮,看大家还在议论,便打断大家的话,说道:“太小儿说了,刚才三头领发箭,是一条鱼来过,果然有些来历。可是贫道偶然至此,怎么会有这等缘分?”

    众人听了,都问太小儿。太小儿把刚才见到了鱼的景象说了。

    大胡子本来就相信这事,现在听太小儿一说,更来了兴致。大胡子说:“那红鱼翻水就是鱼神保佑师傅呢。”

    老憨问员外道:“你家有神仙吗?”

    何员外笑道:“我哪里有那个。不过说到鱼,我在这河边常见一条鱼。”

    宏正问道:“常见不一定就是一条鱼。你怎么肯定都是一条鱼?”

    “这小河原本无名,只是有个久远的传说,大家都把这河叫灵水。因为这河里很少有那么大的鱼,而且几次见的都是那么大,都是红身子,白肚子。这鱼经常在河里翻花。”

    “别人见过吗?”

    “好像没听谁说过。”

    “那就是了。”

    宏正口气肯定地对员外说:“你们一定有什么缘分,这鱼只能你见到,那就是奔你来的。”

    员外听宏正这么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有一次我在河边弹琴,村里一个村民在河边看见了一条大鱼。一把荆条便把它扫上了岸。他把鱼拿给我看,那鱼就是红背白腹。我说这鱼少见,拿了它或许就把这鱼绝种了。便将它放了。”

    宏正笑道:“这就对了。是不是从哪以后,你一弹琴它就来?”

    “也不。”员外似有沉思,又说道:“但好像它来时,还真是我都在弹琴的时候。

    “你知道吗?”宏正提高了嗓门儿说,“那不是一条普通的鱼,它也有不一般的灵性。”

    太小儿说:“我知道啦,它身上有白光,一定是有仙气。”

    老憨笑道:“咱们说话,也许它还能听到呢。”

    太小儿说:“说话它听不懂。还是弹琴能让它来。”

    “哎,对对对。”宏正被太小儿的话提醒了,说道:“太小儿这话才是个好主意。”

    员外也高兴起来。起身进屋拿出了一把西塔琴,二话不说,走到河边就拉起了小调。大家都在河边坐下了,轻轻的风,淡淡的云,静静的水面,悠悠的琴声,引来了树上的鸟儿,惊醒了水中的蛙。村民们也来看热闹。一曲灵水调,让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乐曲悠扬而起,员外随口唱了几句:灵水静静,灵水清清,润泽两岸绿,催纳万物生……

    员外还没唱完,忽然河里的水面有了波纹,扑棱棱一声响。

    “就是它!”

    太小儿一声喊,众人也看见了水面上荡起的波纹,水中一个红影,正是一条尺余长的红鱼。

    员外见了,一步窜到太小儿身边,看太小儿挤眉弄眼,好像在和鱼儿打招呼,急忙收住了急切的心情。夕阳把他的身影,长长映照在清清的水面上,红鱼钻进了他的身影里,也不害怕,更不躲避。摇摇头,摆摆尾,嬉水荡波,晃动着员外投在水中的身影,好像附在了员外的身上。员外表情现出一脸的享受,用孩子般天真的笑容,轻声地说:“小仙使,看来你认识我,我却不知你的心意,今天我算明白了。”

    灵水鱼欢腾跳跃,荡波频频,红白相间的光泽,既明晰,又柔和。员外激动的两眼流泪。“没想到,没想到。我一生坎坷,竟然还做了一件善事。”他拉住太小儿的小手说:“我怎么还没弄明白。这鱼儿跃水是何意?”太小儿一乐,“它明白了你的心意,它也高兴呗。”员外问道:“它是不是也有话说?”太小儿不假思索地答道:“那当然啦。”

    员外道:“你这么明白,你告诉我,它说的什么。”

    太小儿道:“那它肯定,好像,可能说,你救了它,它不知怎么报答你,只好为你的琴声伴舞,可是你不明白它的心意。现在你明白了,它也心满意足了呗。”

    水面平静了。一场神奇的相聚,让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中。晚霞西落,人们的议论声依然没有散去。员外着家人款待众人。

    席间,众人畅谈这一天的奇遇。员外感谢宏正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释疑。

    宏正说:“出家人走遍天下,广结善缘。就像鱼仙,也是因为你的善缘,才对你有了响应。”

    太小儿说:“鱼仙是来谢你的,也是来报答你的,他是来救你一命的。”

    “唔?”员外问道,“这如何解释?”

    宏正说:“太小儿说的对。今天鱼仙来,扰了那一箭,其实是它为你而来的,正是三头领发箭时,它跳出水面,有了一扰。”黑佛头说:“这三头领太不仗义,非要拿出架势来吓唬你们,我也没想到他的箭奔了出家人师傅。既然鱼仙来帮员外,实际是救了出家师傅,如此也好,咱们是不打不相识。”

    员外说:“师傅,我虽然走南闯北,知道的不少,可还是一介武夫。今天见识了师傅的厉害,在下挽留师傅,还有我大胡子老弟多住几日。也好请师傅有更多的指教。”

    大头也道:“是呀,师傅是高人,也不至于保守吧,能否赐教。”

    老憨在一旁说:“师傅太高明了,我们能和师傅在一起,真学了不少东西。今天的打赌,赢了两条人命,这就不一般。还见识了员外的鱼仙。”

    黑佛头说:“也怪不得员外这两年发大财了。有鱼仙保佑,将来厉害了。”

    宏正又转向黑佛头说:“你们聚山占道,我知道也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但这不是善缘。”

    黑佛头说:“我明白师傅的意思,我今天所见,大开眼界。现在我知道了人和百兽,真的有缘。我还有一事不明,请教师傅。此去向南七十里外,有一个猴山,我老家就在那。前些时,山上的猴子都无故死了,人们说什么的都有,这是怎么回事?”

    宏正一听,知道这是知学说的猴山怪事,说道:“我这一行,正要路过那里,前去查看。凭大家说,还不能辨别。”

    “师傅何时前往?”

    “明日就走。”

    “我回山收拾了,就去追你们。”说完起身告辞,大家送走了黑佛头。

    宏正问员外:“员外经常南北往来的,南邦的情况很熟吗?”

    “我就是走镖的出身,现在自己也做买卖了,南邦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我上个月才从南边刚回来。”

    太小儿从宏正背后探出身来,小手一摆,问道:“大叔叔,你是不是路过圪垯镇?”

    员外看太小儿两眼一动不动地等着答案,惊奇道:“是呀,我到过圪垯镇,你是怎么知道的?”

    宏正问道:“你们一个商队走过那里,我们随后也到了。”

    太小儿也喊道:“我和师父知道你们过去了,就是追,就是追,怎么也没追上。”

    宏正说:“也不是找你,是找大明的消息,听说你们刚刚从南边回来,才想和你们打听那里的情况,当时有事耽搁了,没想到,现在在这儿遇上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这也是天意,如果那时你们追上了我,我会把你们拒之门外。商队哪能让陌生人接近。现在却不同了,你们打听什么我都奉告。”宏正一听也笑了,员外接着说:“你说的大明的消息,也就是大明的船队,多少年前还听说过,现在可没有人提起了。不过,大明的商人常见,商船也有,但都在古里。”

    “如此说来,他们就是郑和船队来时留下的后人了。远邦他国,多少年难得一见故乡人,现在有消息了,贫道哪能轻易放过。我们奔古里,明天就走,正好也路过猴山。”

    宏正主意已定,员外也难挽留,收了宴席,一定要给宏正拿些去古里的盘缠,宏正却之不过,让大胡子收管,自己只拿了五个大钱,以应付不测之需。

    当晚大家歇息了。第二天,马车上了南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