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真童东归传 > 第十三回 朝廷快马传杀令 山匪义气施善举
    “我拼死逃出追杀,来给恩人报信儿。”段三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山贼下山,抢了村庄,还伤了村民。也洗劫了塞外香。老军头儿要去拼命,孙成认真地问道:“柴石村是哪儿,塞外香是怎么回事?”

    老军头道:“当初我们选择店址,柴石村也是一处。正巧,前些时,这段三儿在山上是三头领,因为与二头领不和,被追杀逃亡,被我救下,就把塞外香酒家指给他掌管。”

    段三儿道:“老军头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把塞外香叫我管,现在被我那帮喽啰给抢了,我敌不过那二头领,这才舍命跑出来报信儿。”

    “一个贼头儿,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军头道:“我去会会他。”

    慢悠悠拽了一把老军头,一脸的惊恐,问道:“你找死啊,一对一。”

    老军头瞪了慢悠悠一眼,“我会一会他,也不是就打起来,你什么一对一,二对二的,看你这般地惶恐,也不怕叫少将军见笑。”

    老军头又问段三儿道:“你那二大王,我去劝说,他能不给我面子吗?”

    “二头领鲁莽,你听他那绰号叫莽山虎就知道,恐无说话的余地。”

    “鲁莽倒也不是问题。”孙成道,“我看可以会一会。”

    段三儿凑到慢悠悠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壮士是何来历,尊姓大名?”慢悠悠神秘地一笑,把段三儿拉到一旁的桌边,二人坐下,交头接耳起来。

    孙成问老军头道:“听你们说的这么热闹,想必你们知道这些土匪的来历么?他们头领为何不和?”

    “这说来就话长了,都是在山上去留之争。”

    “如此也不至于这般地恩断义绝。”孙成拍案而起,“走,我也顺路,就去看看。”

    孙成能一同前往,这是老军头求之不得的,他转身对慢悠悠说:“如果将军肯去,你就留下看家。客人都走了,你再前去策应。”话音未落,老军头和孙成一起出了大门。

    慢悠悠应了老军头,转身招呼客人,转眼间,慢悠悠把客人答对走了,正收拾店铺准备关门,隐隐听远处马蹄声急,不觉向来人看去。马至近前,从马上跳下一人,慢悠悠笑脸儿相迎,上前招呼道:“打烊啦,投别处去吧。”

    那人也不回应,开口就问:“老军头儿在吗?”

    “他不在,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那人看看“慢悠悠”急不可待地说:“快给我找你家主人,我有话说。”

    “他出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你有什么话就根我说。”

    “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跟着老军头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是生死兄弟,形影不离。”

    “我知道老军头儿有个叫慢悠悠的兄弟。”

    “正是在下。”

    “你是?”

    “我是王九天一起的,叫王吉。有一紧急事,需要去大同找孙将军。马跑的累了,路过这里,一是告诉你们,二是想换匹快马。”

    “你说的是不是孙成?”

    “是呀,带着乡勇去大同的,现在是小将军了。”

    慢悠悠笑道:“甭去大同啦,他去了柴石村。”

    “什么?”王吉一脸的迷惑,“我说的是孙家军的少将军孙成。”

    “我说的也不是别人啊,他回家打这里路过,现在和老军头儿在一起。”

    “你没弄错吧,”王吉又核实了一遍。

    “没错,就是他,他是我和老军头的头领,这哪里会错。”

    王吉听慢悠悠这么一说,相信了,一脸惊喜的表情道:“哎呀!这可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来对了,我来对了,哈哈哈哈。快带我去。有重要事。”说完环顾四周没人,一探身,和慢悠悠附耳低语了几句。

    慢悠悠一听,脸色也变了,说道:“这不能耽误。他们刚走,去了柴石村,你先顺此路而去,肯定能撵上。”说着,用手指了指远去的路,“我收拾一下,随后就到。”

    王吉一抖缰绳,飞身上了马。胯下马还没起步,忽然东路口有了急急的马蹄声,他扭头一看,是那两骑朝廷的快马,眨眼间过了十字林,奔大同去了。慢悠悠从邻家牵出了一匹马,喊了一声“走”,二人快马加鞭,去寻孙成。

    大同城下,两匹快马飞进了城门。

    一心想“查办”孙成的王在贵,听说来了朝廷圣旨,欣喜若狂,急忙迎接。他接了圣旨,对朝廷来人道:“你们只是晚来了一步,那孙成已经出逃,离开了大同。不过他没有马,我料定,他再快也走不出多远,我立即派人,不等他回到孙家庄,便可将他捉拿归案,再派人抄家灭门。”

    缉拿令一下,城门下,随着一阵马蹄声,一队官军飞出了城门,直指孙家庄。

    柴石村地处偏僻,却是通南达北的必经之路。塞外香酒家,依村傍路。和村子里的许多农户一样,被洗劫一空。村子里还有土匪的喊叫声。五六个喽啰跟着一驾马车,正从村子深处走出来,车上坐着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正是二寨主莽山虎。

    “二寨主,不好啦!”一个喽啰迎着马车跑去,边跑边喊,“不知哪儿来的两个人,把我们几个弟兄打翻了。”

    莽山虎从车上跳下来,横着剑眉,瞪着黄眼珠,反问道:“这是什么话,不知哪儿来的?你这孬种,怎么也不问问,他们什么也没说,就伸手了吗?”

    喽啰道:“那胖子说那小伙儿是什么什么,边关智勇双全的大将军。”

    莽山虎一愣,问道:“有官兵吗?”

    “没有。就他们两个,听他们说话,好像就是本地人。”

    “此地穷乡僻壤,哪来的大将?走,我先会会他。”

    莽山虎带着喽啰,来到了塞外香,见几个弟兄正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再看中间站立的年轻人,果然精神抖擞,气宇不凡。

    原来,孙承随老军头到了塞外香,见了土匪,话不投机,各自拿出了本事。几个舞枪弄刀的匪徒,没想到竟然敌不过空手的孙成,一番打斗,纷纷倒下,不能动的,被滞了穴气,还能叫的,也是挫了活筋。

    “一群废物,孬种。”莽山虎看见拿不起个的喽啰们,心里别扭。抬头看了看孙成,用刀一指,喊道:“嘟!哪里来的毛贼,敢来二爷的山头跺脚。”

    孙成也看见了来人,从众喽啰的眼神里,知道这就是段三儿说的二头领。便迎上前去。老军头儿看孙成赤手空拳,对面是手提大刀的莽山虎,急忙提着自己的随身刀,也紧跟了上去。

    孙成冲莽山虎一抱拳,“这位二哥,小弟可不是什么毛贼,仅仅是一过客。小弟没伸脚,如何踩了二哥的山头。倒是二哥的脚,踩了小弟的山头了。”

    莽山虎问:“你是干什么的,来和我说山头。还敢来冒充官军大将,还想用官军来吓唬我。”

    老军头道:“不管可笑不可笑,你看你的喽啰兵,倒是挺配合的。”

    莽山虎本来就因为这一地的孬种窝火,被老军头一说,脸上挂不住了,手中刀一横,指着老军头喊道:“你说别的都没用,要是真有两下子,那咱们就比试比试。”老军头有依仗,他看了看孙成,也把随身刀指向了莽山虎。孙成看老军头儿的刀,又短又轻,与莽山虎不能相比,他心中好笑,伸手把老军头儿往后一拉,对莽山虎道:“既然二哥有本事,咱们俩一对一地斗一斗,我让给你赤手空拳,你看如何?”

    莽山虎也把兵器一扔,“老弟,别来这套,我这帮弟兄们被你羞辱了,现在你还想羞辱我,我不占你便宜。”

    孙成心中好笑,扭头对老军头道:“这厮莽撞,倒挺讲究。”老军头见莽山虎没了大刀,来了精神,上前一步,用刀一指塞外香,喝道:“你这厮,已经踩了我们的山头,占了我们的便宜,这该怎么说?”

    “怎么说?你能打赢了再说。”莽山虎说完,拉开了架势。

    孙成把老军头儿往后一推,拦住了莽山虎。两个人伸开了拳脚,展开了身姿。莽山虎比孙成高半头,自恃力大拳沉,紧走十几个回合,却觉得拳拳落空,拿不住孙成。孙成身轻如燕,只防不进,左遮右挡,轻松自如。二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忽然远处有人一声喊:“住手!”

    二人各自停下手来。孙成看来人,原来是个年轻的道人。

    道人近前,向孙成深施一礼,“孙少爷,在下秀山有礼了。”回头对莽山虎说:“二哥,咱常念叨聚乡勇,打瓦剌的孙少爷,就是他,你怎么见了面却打起来了?”

    “哎呦,原来是孙大少爷。”莽山虎满脸的恶气,变成了懵懂的笑容,冲孙成一拱手道:“孙少爷果然伸手不凡,在下张武,多有得罪,恕罪恕罪。”

    孙成毫不客气地说:“瓦剌坑害百姓,你们不抗敌,反倒也来坑害百姓,是何道理?”

    秀山也笑道:“孙少爷,在下是个出家人,也是刚刚来到山寨不久,二寨主从来不为难百姓,今天是为了追回三寨主,这才弄出这般乱子来。”

    秀山说完,扭头瞪了一眼莽山虎,张武看道人把眼色递来,也急忙赔笑道:“孙少爷,这是我一时糊涂。我来这儿是抓段三儿,不想让他跑了,山上这几日,没有吃的了,弟兄们说顺便弄点儿粮食,我也不想白跑一趟空手而回,便做出这等事来。还请孙少爷恕罪。”

    老军头道:“你们还敢与我们少爷动手,少爷现在是大同官军的将军。”

    孙成急忙拦住道:“人家不是有意的,我看这些喽啰,也都是来自百姓,当然可以手下留情。”

    众喽啰一听,伏地拜谢。张武道:“不怕少将军笑话,现在有了瓦剌闹边关,商路也荒凉,我们就没了饭碗。山寨没了吃的,我们只好出来从百姓处弄,其实这也是逼得没有办法了,就是打了百姓,那也都是吓唬吓唬,绝无杀戮。”张武回手指着道人向孙成介绍说:“这是我的谋士,刚来不久,因为家境贫苦,少小出家。只因道观遭了战火,无处投靠,危难中又被我救了一命,便跟了我。”

    秀山说:“战乱闹的人心惶惶,不拿起刀枪,自身小命朝不保夕。不怕少将军笑话,我们山寨艰难,连饭都吃不上的这些人,不是不善山匪之道,而是广结善缘,甚至施舍饥民,帮助穷人,所以,现在弄得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既然都是为了活命,也不滥杀无辜,那就都是兄弟情分,怎么还追杀自己曾经的弟兄?”

    张武看孙成点到了段三儿,回道:“少将军说的也是。我杀三头领,也是吓唬他,又是为了山上的规矩。只因大寨主前些时遣散了一些人,他自己也不知去向。他走的不明白,我也是虚位以待。众兄弟多有议论,意见不合,闹出了内讧,三头领也要效仿大头领,带走一些人,我一怒之下,一刀劈去了他一把头发,这亡命徒心怀断发只恨,不知去向。我昨夜一梦奇特,早晨一说,我这道弟掐指一算,说此梦正合柴石之意,便来柴石村拿段三儿。不想他有了察觉,没了踪影。”

    一个喽啰靠近张武道:“我刚才看见三头领了。”

    张武抬头四下看了看,孙成道:“二头领不必介意,我且问你,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秀山道:“没有没有,只是因为瓦剌军经常袭扰,是从军御敌还是据山抗敌,我们意见不合。”

    孙成明白了,笑道:“据山是占山为王,上山抗敌;从军则是放弃山寨,下山抗敌。你们志同道不同,还都是穷兄弟,面对瓦剌大敌,你们只能生死与共,可是你们现在,灭顶之灾未至,自己就举刀相向了。既然你们并无仇怨,何必如此相逼,我想做个调停,你们就此罢休,有劲儿用在正处,如何?”

    秀山说:“既然少将军有话,我们便相安无事了。”张武也随声附和“是呀,我们没事儿了。今天巧遇孙将军,这也是天意。”

    孙成道:“既然你们还给我这个薄面,我就谢谢各位义士了。”

    孙成回头四下里看了看,老军头儿明白孙成的意思,一摆手,段三儿来到了张武面前,喊了一声“二哥”,张武应了一声“三弟”,二人相互一抱拳,秀山笑道:“这回有了孙家军,你们就走投有路了。”二人转向孙成,拱手道谢。孙成摆了摆手,又问道:“我还认识一个你们的人,叫镇山虎,你们可知道?”

    张武听了,笑道:“少将军如何不问问段三儿,他就知道。”秀山也笑了,对孙成说:“刚才张武说的大头领不知了去向,那就是一去不回的镇山虎。”

    孙成也笑了,“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们也不知道他何处去了?”

    道人说:“他的人,多数都回家去了,还有的据说上了边关投军去了。至于镇山虎,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无怪乎你们心志不和,你们个个勇武,更有个性,可是无用武之地,可惜可惜。”

    张武道:“我们也是想到了这,才有了不和,报国容易,难在无门,刚才说的走投无路,就是此意。”

    孙成道:“我知道了,要想名留青史,我就给你们打开这个门路。”

    “少爷,”老军头儿提醒说,“你自身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自身难保哇,还替朝廷着想?”

    孙成说“这不光是为朝廷,更是为百姓,同时也为各位找了一条正路。”他又转向张武道:“现在不急,你们先考虑好了。”

    “有孙将军在,在下没说的。现在走也行。”张武拍着胸脯说。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能强求,还是和大家商议好了再说。”孙成又指着一车的粮食和物品说:“这些都是抢来的吧?”

    张武冲喽啰一瞪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人家送回去?”又对秀山说:“你也跟去,多多赔礼,东西还给人家,别让这几个小子再弄砸了。”

    秀山应声而去,张武又对孙成一拱手道:“今日得见孙将军,在下三生有幸。既然到了我们山门口,就请孙少爷到山上一叙。”

    “不必了,我离家日久,归心如箭。”

    老军头儿抢过去说:“孙将军这是回乡途中。”

    孙成道:“你们还是将军将军地叫,我已经解甲归田,不是将军了,你们还是叫我孙成吧。以后有缘,我们后会有期,就此道别了。”

    “那就更应该上山了。我也回山,正顺路,就送将军一程。”

    张武带着两个喽啰护卫,送孙成上了南去的路。

    送走孙成,老军头直奔塞外香,查看小店被毁的状况,忽听远处马蹄声,老军头儿向来人看去,前面是慢悠悠,身后跟着一人,似乎有些面熟。那人也看见了老军头,声音已经先到了。

    “哎,老军头儿。”

    来人跳下马,站在了老军头的面前。

    老军头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你不是王吉嘛。你怎么来了?”

    “老军头儿,孙成出事儿了。我来送信,到了你处,遇到了慢悠悠,他关了店铺,我们到这才来了。”

    慢悠悠指着王吉说:他是来送信儿的。今天中午,京城快马跑到了他那,喝酒间,说是到了大同,也能索要些人事,发点儿外财,便提到了朝廷要重办孙成。还要抄家灭族。”

    王吉说:“我是往大同给孙成送信儿的,没想到鬼使神差走到了这儿,和慢悠悠一说,才知道孙成在你们这儿。”

    老军头说:“如此说来,孙成逃出了虎口,这真是老天爷保佑。只是他现在走了,我们必须告诉他,他不能不知道身后的危险。”

    慢悠悠说:“军头儿,我们去孙家庄等他。”

    “你去等?”王吉板起脸色说,“王在贵可能比你快。你没见来时,两匹快马往大同去了吗?”

    老军头道:“怕是孙将军此时正在归途中,如果滞留在路上,回去慢了,被王在贵老贼布置下,他回家反倒成了自投落网。现在首要的是马上找到张武,孙成在他那儿。”

    老军头儿拉过缰绳,飞身上了马,喊了一声“我去追”,转眼间,马蹄声远去,渐渐地消失在了南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