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天欲明 > 一百零四:升官职
    后来某日夕阳西下的闲谈之间,苏瑞曾经这样问过荀懿一句:“所以,阿素当时以旧事逼迫殿下站出来,是早就预知到了未来么?知道殿下会站出来,才敢让陈俊卿先接下那提刑官的职位?”

    “我一个目不能视之人,连眼前之物都看不清楚,谈什么预知未来,小瑞太高估我了。”荀懿轻轻一笑,灰暗的眼眸中映不出一点光亮,“我所能感知的,不过是人的本性,而人的本性,又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的未来。”

    苏瑞戏谑般地皱皱眉:“哦?你是想说,殿下虽然柔弱,但是其实早有天下之心?”

    “殿下终究是皇子,”荀懿想了想,还是这样说了,“性格柔弱到几近优柔寡断,不过是他长在深宫,不知世情而造成的。他到底是皇家的孩子,对于权力还是有本能的希望的。”

    苏瑞便笑一笑,道:“我说有天下之心,你却说有权力之欲,啧,你这可是把我们殿下的格调拉低了好多。”

    荀懿只一笑,便不说话了。留着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脸上,露出一片血色的光华来。

    不日,被火线提拔至提刑司位置上的陈俊卿一封奏折急递至京城,诉说案情的同时,附上泉州、明州两地市舶司库中丢失税银,那么一大笔金银运送入了小小的临安城,引得街头百姓人人震动,无人不顾盼。有头有脸的人,就赶忙打听起来这其中的缘由。

    因为此事的确事关重大,赵构破例召见运送这批税银的有关人员,却觉得领头那个身着褐色短打的人分外眼熟,待他俯身行礼,便更是觉得熟悉,便命令他抬起头来,让他仔细打量清楚。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英俊的少年面容,赵构不免拍手而笑,指着这少年人对一并前来的杨存中、秦桧等大臣道:“我当陈俊卿从哪里请来的江湖少侠,原来是折小将军。这么说来,这件事情,你也立了功了?”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折知琅说的。

    折知琅一入宫,便惯性地端上那张冰山面容,一张英俊脸庞,面无表情地又俯身而答道:“此乃圣上福泽,陈大人尽心,微臣不过因缘际会,不敢居功。”

    赵瑗和杨存中通过气,知道此事他早在其中,否则陈俊卿一个文弱文人,哪里有本事自海外的盗匪和勾结的官僚手中抢的回这么大一笔税银?当即就笑道:“昔年我派知琅出去体察民情,如今他立此大功,也算是荣耀而回了。”

    秦桧体察上意,又不愿赵构开口说出什么实际性的封赏,便要尝试堵死他的退路,不料却被杨存中抢了白:“微臣手下正缺个得用的孩子,但愿陛下把他赏给微臣吧。”言下之意,是要折知琅去殿前司任职了,他手下的殿前司都虞候,论官品就与折知琅现在的官阶相当,也不算委屈。

    赵构却早有安排,做出一番戏谑模样,笑道:“这孩子如今都这么大了,哪还需要你这个老长官时时看护着,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他立此大功,朕看,就让他做个侍卫司副都指挥使,也差不多了。”

    如今侍卫亲军司都指挥使空缺已久,这个副指挥使便相当于侍卫亲军司的长官,杨存中暗暗心惊,早知圣上对折知琅信任,却不知道圣上对折知琅信任若此!这侍卫亲军司象征着三分之一的禁军指挥权,圣上竟然就交给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时候若是秦桧不开口阻挠,他可就负了权相的名声了:“官家,这折知琅的父亲折彦质是流放了的人,陛下罢其父而用其子,只怕.......”

    折知琅唇边勾起一个不可察觉的笑意,又是一个深深的叩首到地:“微臣是粗俗武人,不敢与家父相比。”他的父亲折彦质,当初是以文散官的朝请郎入朝,虽然是一直在做着武将们带兵打仗的事情,却一直都是文官的品阶与身份。

    赵构也仿佛刚刚想起这茬似的,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是,唉,知琅啊,你这么年少,朕都想放你去考个进士了。”

    得了,让这个在皇帝面前点过名,立过功的少年去考进士,那帮子趋炎附势的官员谁敢拦他的卷子?万一再得了什么名次,那岂不是也要入枢密院!比较直接到枢密院掌握军权,这侍卫亲军倒是一个让他留着武人身份的好地方!

    秦桧当然不傻,他与赵构君臣多年,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赵构对于自己信任的,有能力的人,那可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交托给他,这么一个在军中有积累的锐气少年,赵构只怕早就定了主意,自己这时候强拦,一点儿好也讨不到:“官家何苦!老臣不过觉得这孩子年少,虽立了大功,也就不好现在就和杨老将军比肩的。”他最后还不忘攀扯一下杨存中。

    杨存中暗暗一笑,这官场上的老狐狸也栽他一个武人手里了,秦桧可不知道,这折知琅是他的义子。还出言挑拨?面上却要做出一番有些思考的恼怒模样来:“秦相所言甚是,他这年纪,还是年轻了些。”

    赵构也心知肚明,干脆一拍手道:“得了,知琅,你就委屈一下,先去侍卫亲军司做个都虞候吧,待再有什么大事,朕再升你的位置。这次的功呢,朕就另赏!”他转向杨存中,“你是朕身边的老人了,宿卫多年,还是你推荐一个人,上来先坐这副指挥使的位置吧?”

    这安排也是早想好的。赵构是一个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的君主。

    他对于秦桧并不百分百信任,他更加恐惧的,还是金人来犯这个可能,秦桧手段的利弊,他一清二楚,可为了能抱住那脆弱的一纸和谈,他就愿意重用秦桧。

    而一旦秦桧也靠不住,金人果真来犯,他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折知琅这个年轻的武功高强的少年,又在军中有些威望,他自然要善待,把这少年留在身边,好在万一之时,有人保护!

    折知琅低头谢恩,便退下了,秦桧和杨存中再陪着赵构白话几句,也纷纷道礼退下了,赵构便让宫中有司前来清点那些财物,一一入库。